刚出户部不久,袁临勰就招了身边的人过来,悄声吩咐道:“方才两家出大头的商行,你叫人去查一查。库中是否有余粮,银钱账目是否出入可看,发现异常就记下来。记着暗中观察,切莫叫人知道,如果被发现就及时抽身,不要深究。”
身边的人应下,转身便离开袁临勰身边。
昨日早朝他递了奏折,说选定了兵部尚书接任人选,是原先在按察司当值指挥同知的裴青松,朱翀看了奏折后点头说好,早朝上便下令叫他即刻上任,裴青松今日是来吏部挂牌的,路过无极阁看见了袁临勰,便上来问候。
“袁阁老。”裴青松上来给袁临勰行了礼。
“是来领腰牌的?”袁临勰问。
“是,眼下正要去兵部当值。”裴青松回答。
袁临勰点点头,跟着裴青松的脚步慢慢往兵部走去,“如今你在兵部,可不比在按察司。六部各自为政,互不干扰,但也不排除有小人作祟。你要慎之又慎,可别一步错步步错,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阁老嘱咐,臣自当牢记。钱桢一事臣早有耳闻,一定会引以为戒的。”裴青松说道。
袁临勰伸手,欣慰地捻了胡子,裴青松是他提上来的,自然也不希望他步钱桢后尘,于是他仔细嘱咐道:“其余的我不担心,我只提醒你一句:小心宫里人。”
裴青松明白袁临勰的意思,他郑重点头,正色道:“请阁老放心,臣自当谨慎。”
“对了,若是户部来请拨人送东西去洧州,你当尽力而为。”袁临勰不忘告诉裴青松这件事,“曲大人一心为民,切莫给他使绊子。”
听懂袁临勰话里的意思,裴青松点点头应道:“若是曲大人亲自来说,臣自当全力相助。”
·
曲家今日有了个好消息,沈婧兰有了身孕,早上她觉得不舒服便请了大夫来看,大夫立刻就诊出了喜脉。刘含卿高兴得不得了,送走大夫后仍然满脸堆笑。
曲明月听说后也来凑热闹,他看见婆媳两个坐在厅中相谈甚欢,便也坐了过去。
“大嫂嫂有喜了?”曲明月好奇地凑过去问。
刘含卿拉着曲明月坐到她身边来,笑着说:“是啊,你要有小侄子了。”
沈婧兰也笑着说:“明月可得替我保密,别告诉你大哥哥。他整天忙于朝政,只怕告诉了叫他分心,等显怀了再告诉他,吓他一跳。”
曲明月脸上散着温柔的笑容,他看向刘含卿,调笑着说:“那母亲要当祖母了。”
曲明月这话说得像小孩子,哄得刘含卿高兴了好一阵,她如今两个儿子都长大成人,现在还有了孙子,膝下儿孙满堂,刘含卿自然高兴。
“一会儿我去清源观,替你求个符来!”刘含卿拉着沈婧兰的手,显得慈祥疼惜,“这事儿可别告诉你公爹,他们父子俩一个性子。”
沈婧兰笑得开心,自然不会扫了刘含卿的兴致,她还嘱咐曲明月也不要外传,等她显怀以后叫曲明轩自己去猜。
曲明月回了院子就叫劝芳过来,吩咐他去准备一些给小孩子的礼物:“备些小孩子出生的送礼,挑最好的,等大嫂嫂平安诞子后送过去。”
劝芳一听大喜过望:“大公子的夫人有喜了?!”
曲明月掩不住的高兴,点头说道:“别对外到处说,如今只有家里人知道。”
劝芳捂住了嘴点点头,随后兴高采烈地找家里得织娘去准备小礼物。
折目站在一边,淡淡地看着高兴万分的两个人,说道:“没想到你会为这件事高兴。”
“如果是你妹妹怀了孕要生孩子,你的表现不比我冷静多少。”曲明月说。
折目不可置否地轻笑一声,接着他说起另一件事:“我打听到一些消息,梁成凯在大理寺监牢里疯了,明日刑场问斩。”
“疯了?”曲明月收敛心绪,沉思起来,“疯的可真是时候。”
梁成凯一疯,意味着再也问不出梁永光和宫里人有染的事实,梁成凯也就失去了作用,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于是张闻远就执行了他的死刑,樊岳珑上奏中枢院询问意见,也得到了首肯。
“还有一件事,褚良秀被调离吏部,去了都察院。”折目说道。
看来朱燊下手了,曲明月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侧首问道:“宫里有什么反应?”
“最近有人在打探他的消息,估计是李仕奴的人,不过他晚了许多,褚良秀已经被朱燊收入囊中了。”折目回答。
曲明月回头思考,不怪李仕奴棋差一招,袁临勰提早发现不对,将褚良秀架了起来。果然是三朝老臣,袁临勰眼光还是毒辣,一眼就看出褚良秀身上的不对劲,早在李仕奴之前就笼络走了人。
“都察院是个好去处啊,大理寺和刑部的案卷文书都在英华殿放着,他想查什么便查什么。若是发现不对便立刻禀呈袁临勰或者朱燊,真可谓是近水楼台,朱燊这算盘打得不错。”曲明月慢慢地说,“对了,我先前提醒父亲小心旱灾一事,如今朝廷可有了什么应对之策?”
“中枢院找了当地商行借钱,凑了些粮食送到洧州去了。”折目说,“你父亲这一手打得人措手不及,要不是提前准备真想不出这个办法来。”
“找当地商行借钱哪有这么容易,多的是不愿割肉补疮的人。”曲明月说着,伸手摘了一瓣花下来,捏在手里揉出汁水,“愿意充大头借钱给朝廷的,都是想和朝廷搭上线的,袁临勰不会看不出来。这些商行要么有黑账,要么有亏空,正好趁此机会借着朝廷的手摆平。”
折目不理解,光从借钱就能猜出这么多东西,曲明月的眼光相比袁临勰也不遑多让,“怎么看出来的,你们聪明人都喜欢这样想事情?”
“若只是单纯热心的商行是做不到的,他们或许不计较回报,但绝对不会出大头。因为他们还有固定客源要照顾,余下的粮食都是散粮,那才是正经摆到商铺里卖的,除去预定已经卖出的,便只剩下这些散粮了。”曲明月难得耐心下来给折目解释,“肯出大头,代表他们的粮食没有被人提前买走,所以才拿得出这么多。但手里有这么多粮,他们怎会如此轻易就肯全部出手?”
折目偏头思考,也想不出来所以然来,他猜测道:“或许因为他们没来得及卖出?”
曲明月思考半晌,否定了折目的说法:“因为他们手上没有余粮。”
折目一愣,不解其意。曲明月继续说:“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虚报,但如果户部叫这些商户上缴粮食充国库,他们是拿不出来的,所以他们才要出大头,给朝廷开了一张空头银票。”
“但他们手里没粮,怎么还能借的出去?袁临勰又不瞎,粮车空不空他会看不见?”折目问道。
“因为这些东西直接从圳南运送到勃西,不从上阳经过,袁临勰想要求证也没办法。”曲明月扔掉了手里的花瓣,用帕子擦了手,接着说道:“这就是他们打的主意,趁着朝廷筹粮赈灾赶紧把手里的空账甩出去了事,万一有人问起,也有借口推脱。”
“可这些东西送到洧州一样会被查出来,送空饷过去可是欺君,他们有几个脑袋够掉?”折目说道。
“若是这些东西送不到洧州呢?”曲明月沉吟片刻,看着手里的帕子,“从圳南出来到洧州的官道,好像是要经过渡川。”
听见这话,折目眼睛一瞪,明白了曲明月的意思:“你说渡川的强盗?”
曲明月点头说:“若是渡川的强盗抢了经由官道送去洧州的赈灾粮,他们就能完美的把这些空账毁尸灭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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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折目将曲明月的话拆开来反复琢磨了好几遍,末了皱着眉说:“这么看来,洧州的百姓真要遭殃了。”
“不,袁临勰必定有所防备。”曲明月却不赞同折目的考量,“他不会让空粮车运到洧州去的,这种关乎民生的大事,半点风险都担不得。”
曲明月站起来,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接着他回过头来问折目:“你在渡川能打听消息吗?”
“打听不到。”折目诚实地摇头,但随后又说:“你要是想知道渡川的消息,可以通过朱燊去打听啊。他盼着跟你合作,不过一声吩咐的事,想来费不了多少功夫。”
听到折目这么建议,曲明月脑袋一转便走了:“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跟他搭上关系。这件事多半也扯不到曲家头上,我懒得管,叫中枢院自己去头疼吧。”说完,曲明月便丢下折目一个人在院子里进了屋。
折目眼瞧着曲明月生闷气似地关了门,和劝芳鼓捣送给小侄子的礼物去了,他轻笑一声,离开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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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叡和中枢院忙了整整两日,踩着点在第三日早朝上将奏折递到了朱翀面前,朱翀看了看,不甚满意:“只有这些吗?”
袁临勰出来回答道:“回陛下,仅这些也是当地商行咬着牙凑出来的,算上圳南去年的旧粮,尚且能够应急。为今之计还是要修缮运河,以确保来年勃西的粮收。”
新粮要从圳南走官道运到勃西,运河修缮一事另谈,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找人护送这批粮食安全抵达洧州,送到洧州百姓手上。见借来的粮食够应急,朱翀也不想多计较,他放下奏折,转而去问曲叡:“对于护送这批粮食的人,曲卿可有什么想法?”
曲叡出列,手持笏板回答道:“回陛下,臣已将此事告知兵部裴大人,请裴大人出面协调护送人选。”
裴青松也出列,说道:“曲大人与臣商议过,这批借粮直接从圳南发出,可由圳南军拨人护送。昨日臣已去了书信给裴涪将军,请他下令拨人。”
朱翀点头,看起来很满意裴青松的决策,圳南不像勃西那样周边有许多骚乱,而且途径勃西许多地方都有土匪山贼,还是要由军队来才叫人安心,因此请裴涪护送再好不过。
这件事解决,不久后早朝结束,百官各回办差的地方当值,曲明驰没有办差处,因此直接出宫门回了家。
风眠一早就在车边等候,曲明驰看见了他,他摘下帽子走过来,一言不发地上车,接着风眠打量四周无人后也跟了上去。
“如何?”曲明驰问道。
“上阳城郊共三户义庄,我带着人暗中一一去排查了,在城北一处没什么居民和生人的下南庄查到一些线索。”风眠小声地说,确保只有车内两个人能听见,“听义庄的看守说,元奉四年冬天的一个晚上确实运来一个神貌昳丽的男子,名字不清楚,不过运来时已经断了气。他当时好奇便看了一眼,尸体身上没什么伤,却唯独下半身肮脏不堪。我找了那家的庄头问起此事,那庄头回答得支支吾吾,只说当时时辰太晚,他看不清究竟是谁送来的。”
曲明驰丝毫不惊讶,原先就料想到庄头会牵扯其中,问不出来也是正常的,他问道:“追查了吗?”
风眠点头,回答道:“查了。我与义庄的看守闲聊,听他说起庄内经常送来一些姑娘的尸首,庄头只叫他们处理,似乎是知道这些姑娘的来历。他见的次数多了便好奇,趁着没人仔细看了一下,只看见那些姑娘身上不着半褛。听他说这些我便有了些猜想,这些姑娘的尸体可能来自京中的青楼,但具体是哪一家,我就没问出来了。”
“能问出来就有鬼了。元奉四年做到现在还没收手,若是他漏下什么痕迹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被抓住。”曲明驰捏紧了拳头,恨恨道。
风眠则是沉默片刻,试探着问曲明驰:“侯爷,此事是不是应该通禀曲大人或者大公子一声?”
“不必。这件事不能告诉他们。”曲明驰矢口回绝了风眠的提议,随后他思考片刻,说道:“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去一趟天香楼。”
风眠见他还是要去天香楼,刚要出口阻拦,便听到曲明驰接下来说的话:“天香楼的姑娘们出名,我倒是想好好见识一番。”
这是要去当个有情人,风眠自然没再阻拦,应下了曲明驰的话,“是,我立刻去准备。”
“叫人描一幅明月的画像,晚上一起带过去。”曲明驰说。
风眠一愣,他明白这是让他带一幅那个“明月”的画像过去,可是他不是才给过他一幅,怎么又叫人去描?
曲明驰见他疑惑,便说道:“那幅我烧了,看着恶心,叫人画一幅穿着衣裳的。”
风眠心领神会,点头应下。
等到晚上,曲明驰换了身浪荡富贵的装扮,特意没有坐车,而是走路去了燕洛河边。天香楼门外没有姑娘揽客,但这不妨碍楼内歌舞升平,曲明驰昂首阔步地走进去,果不其然吸引了好几个姑娘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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