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张娴这一番话,李仕奴不得不瞪着眼睛重新审视这个女人,“娘娘……这恐怕不妥。如此激进冒险的方式,叫娘娘和小殿下真有了什么闪失,老奴可真无颜面对陛下。”
谁料张娴突然冷笑一声,说道:“陛下?这世上只能有一个陛下,那就是我的儿子。公公也是有宏图大志的人,怎么如今变得这般胆小?今日我们不下重手,他日就是别人对我们下重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李仕奴站在原地,与张娴对视许久,最后似乎妥协了,弯腰应答道:“既然娘娘考虑清楚了后果,老奴自然相陪。只不过这法子还得等小殿下养得好些了再行实施,否则这么一顿折腾叫小殿下夭折其中,想必娘娘也是不愿的。”
“这是自然。这孩子是我和公公唯一的倚仗,公公定然事事为了他着想。”张娴说道。
李仕奴此刻也不想与她计较这些,张娴的确是为他行了许多便利,即便张娴现在看上去有些偏执,李仕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
片刻后太医院派人来替张娴诊脉,过了半个时辰太医按照张娴的吩咐开了药方,确保她能尽快恢复身体,李仕奴一直在旁看着,一并听见了太医的嘱咐。
不久后李仕奴派出去的内宫太监找他回话,李仕奴叫他进来回禀,内宫太监弯腰问候了张娴一声,接着才说道:“回老祖宗,奴婢已将所有朝臣带往太极殿议政。”
“可有人反抗?”李仕奴问。
“无人反抗,不过……确有两位大人未请入宫。”内宫太监回答。
李仕奴回头瞪着他,飘飘然的问道:“是哪两位?为何请不进来?”
听见李仕奴语气不善,内宫太监惶恐跪下,回答道:“一个是兵部尚书裴青松,奴婢去时,裴尚书并不在家中,府上也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还有一个是户部曲尚书,他听闻陛下病倒,也跟着不行了,奴婢见他咯了血,害怕他在宫中出事,因此未敢强行带走。”
李仕奴皱着眉,问道:“病了?真的还是装的?”
“奴婢看着不似作伪,而且奴婢还说要请太医前去诊治一番。若老祖宗不放心,奴婢可跟着太医再跑一趟。”内宫太监说。
李仕奴张口刚想说话,张娴便率先打断了他:“曲尚书真是忧天下之忧,竟能和陛下同甘共苦,这等忠良倒是难得,一定要请太医去看看。我记得太医院有一名姓徐的太医,之前为曲家三公子看过病,不如指派他去瞧一瞧吧,他对曲家的情况熟悉些,想来回话时说的话也诚恳些。”
李仕奴不予置否,转头看了内宫太监一眼,说道:“可听清楚了?按照贵妃娘娘的吩咐去办。”
内宫太监急忙应下,站起来出了鸾平宫,按照张娴的吩咐去找人。随后李仕奴也向张娴告辞,离开了鸾平宫,转道去了太极殿。
张娴目送李仕奴离开,赶紧招手叫了映秋来问话:“派去广浦的信有回音了吗?”
映秋摇头,回答道:“娘娘,广浦并未打听到任何消息,回信都说只打听到明月公子的事情,他的胞姐并不知去向。”
张娴蹙眉,吩咐道:“继续追查。叫他们周边都去看看,一有消息就赶紧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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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明轩在正厅坐着,曲明月和曲明驰也陪同坐着,果不其然等到了太医。等将那名太医迎进来一看,竟是当初帮他们做伪扳倒梁永光的徐太医,曲明月和曲明驰皆是一愣,只有曲明轩不知情况,神色如常。
徐太医行了礼,便对三个人说:“曲御史、侯爷、还有三公子,具体情况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眼下没有做戏的必要。我来看病也是个幌子,只为来和你们提个醒。”
曲明驰说:“我们明白,徐太医请说。”
“李仕奴已然把持了朝政,他将朝臣们骗进太极殿关押了起来,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官家病重不能自理,李仕奴这是存了摄政的心思!”徐太医说。
听到李仕奴的大名,曲明月和曲明驰的表现略显平淡,只有曲明轩如遭雷轰:“李仕奴?!官家身边那个内侍大太监?”
徐太医连连点头,说道:“官家病倒后我们太医院倾巢出动,连江院正都出面了,依旧束手无策。我们心里都在怀疑是李仕奴给官家下了毒,虽然吊着命,但口不能言、手不能抬,已经……已经形同废人了。”
曲明轩听后,已经没有了反应,只剩下喘息声和无可奈何的恨声,他又问道:“禁军呢?巡防营呢?”
“禁军是官家的御前侍卫,如今官家病倒,跟前便只有李仕奴一个人,自然是李仕奴说什么,陈淮东就听什么!至于巡防营……巡防营总督陶臣瑞也被骗进宫中关押起来,巡防营还顶什么用啊!”徐太医哭嚎着上前拽住曲明驰的袖子说道,“为今之计只能远召段将军前往救驾,请侯爷保君护国了!”
曲明驰一愣,这才意识到上阳在朝的武将只剩自己一个人,但很快他想起昨晚的情形,开口说道:“裴涪……裴将军也在京中!还有跟他一起来的圳南军精锐也在上阳,不一定要叫段将军回来!”
曲明轩一愣,尚且没去追究他怎么知道裴涪在上阳的,而是说道:“那快去请裴将军进宫救驾!”
曲明驰正要走,却被曲明月拉住:“等等!不能去!”
曲明驰回头来望着他,眼里尽是疑惑。曲明轩也问:“为何不能?”
“因为没有证据。没有兵符文书,也没有官家圣喻,贸然联合裴将军进宫救驾,会被李仕奴倒打一耙说成是裴将军谋反,如今朝臣们都在太极殿被迫议政,百口难辩,有理也变成了没理!”曲明月说。
曲明月一语点破其中利害,三个人皆沉默下来,徐太医急得跳脚:“难不成真要困死在这里面了吗……”
曲明月抓着曲明驰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垂着头,努力思考着破局之法,最后他抬起头对曲明驰说:“侯爷,如今城内没有比你更得段将军信任的人了,这件事只能你去做,把段将军请回来,围城救驾!我和大哥哥会在城内与李仕奴尽力周旋,争取夺得兵符,为你们的救驾托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曲明驰一听便急了,忙要推拒:“什么?不,我不……”
而曲明轩打断了他:“对!如今只有你能在段将军面前说上几句话,段将军不信我们,但他必然是信你的!”
可曲明驰红着眼看曲明月,当年他就是因为离家投了军,才没见到弟弟最后一面,如今他心有余悸,生怕回来后第二次失去重要之人,因此唯唯诺诺不敢回应。曲明月看出他犹豫,大声说道:“侯爷!家国面前不谈儿女情长!若是国破了,还有家在吗?”
曲明驰抿着嘴,不肯正面回答,曲明月抓着他的手突然用力,让他看着自己:“我会等你回来的。”
不知为何,曲明月这句话叫他鼻子一酸,但迫于曲明轩在场,他不敢太过显露,他捏着曲明月的手,郑重地说:“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一定等我回来。”
最后看了一眼曲明月,曲明驰猛然转过头,大声喝道:“备马!出城!”
家仆们牵来曲明驰的马,只看见曲明驰不敢回头,策马疾驰,立刻就不见了踪影。
等到曲明驰走后,曲明月吩咐道:“折目,备马。我要去见冯源。”
第九十四章
裴青松此时此刻正和裴涪相对而坐,虽然冯源阴差阳错和他们撞在了一处,但没有主事的人,他们三个人凑在一处也商量不出个办法。
裴涪刚把抓到的杀手送到了自己驻扎在上阳校场的圳南军中,不出半个时辰便得知出了事,他隐约察觉不对劲,本着关照自家小辈的心思,趁夜将裴青松喊出了门,在这茶楼里呆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就见到急匆匆赶来的冯源。
裴青松赶紧站起来问冯源:“到底出了什么事?”
冯源气都来不及喘,说道:“他们……他们动手了!他们对官家下手了!”
裴涪皱眉,如今上阳城中手里有兵权的只有他一个,但他是接到袁临勰密信私自回京,按理来说要被问责的,朱燊就算留了后手,裴涪也施展不出来,即便他将裴青松拉出来绑在自己身上,没有官家下旨,他就是师出无名。
裴青松一听便知道这一举无疑将裴涪架了起来,彻底废了圳南军这一步棋,他颓然坐下,伸手扶着桌子,“这下该怎么办?我们走进死局了……”
冯源也跌坐下来,抓破头皮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裴涪垂眸恼着,忽然听见了马车声,抵达楼下时停了下来,裴涪抬起头看向冯源,问道:“你还喊了其他人过来?”
冯源一脸懵然摇头:“没有。”
听到否定后裴涪赶紧站起来,拨开窗户露出一条缝隙,看见停在楼下的马车。“有人跟着来了。”裴涪说道,接着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从车上下来,差点惊叫出声:“曲明月?”
冯源一听,阴霾见散:“一定是殿下叫他来的!”
正说着,曲明月就从楼下上来,直接进了三人所在的雅间,看见裴青松时一愣,但随即就定了心神,将朱燊的太子令牌拿出来,递给冯源。
“太子令牌?”冯源接过来一看,确认是真的太子令牌无误,随后他说:“见令牌如见本人,看来殿下已将诸事权宜托付给了三公子,请三公子代行太子之事!”
曲明月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就被冯源扣了一顶帽子,他怀疑似地看着冯源说:“冯公子是急糊涂了吧?”
“不,并非是我糊涂,这的确是殿下和阁老商量出来的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殿下是绝不会交出太子令牌的。”冯源起身解释道。
“我以为你们留有后手。”曲明月皱眉说道。
冯源一阵支吾,无奈说道:“后手你也看见了,如今裴将军被架起来,进退两难,这后手……算是彻底无用了。”
曲明月听他这么说,便是知道朱燊算准了他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才放心大胆的将这令牌交给了曲明驰,曲明驰又拿给了自己。曲明月冷哼一声:“他这是一点没打算放过我啊。”
冯源听他说这话赶紧拉住他,言辞恳切,生怕曲明月甩手不管:“三公子,如今只有你能救官家和殿下于水火之中,冯某愿在此立誓,唯三公子马首是瞻,绝无二话!还请三公子施以援手,救救官家和殿下吧!”
说着,冯源直接跪下,朝曲明月行了磕头大礼,曲明月被吓得后退一步,绊倒坐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伏地的冯源。裴涪和裴青松愣愣站在原地,裴青松看着冯源,而裴涪则在打量曲明月。
曲明月闭上眼睛,沉默了好久,久到冯源以为他不肯接受,而当他抬起头来时,曲明月开了口:“冯公子,你起来吧。如今我和朱燊都是关在同一个笼子里的鸟雀,他出了事,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见曲明月松了口答应,冯源差点喜极而泣,他站起来,冲曲明月深深鞠了一躬:“冯某深谢三公子大恩。”
曲明月伸手扶起他,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脑门,逐一分析着现在的情况:“李仕奴现在手里有了人,他将朝臣们骗到太极殿关押起来,无非就是想要为自己名正言顺摄政的行为找个见证。官家如今缠绵病榻,圣旨应该都是经由李仕奴之手的,就算要中枢院起草,也得过了李仕奴的眼才行,我们想要救驾的兵符文书,难于登天。”
“那依三公子之见,该如何是好?”冯源问道。
曲明余额沉思片刻,手指轻敲着桌子,片刻后说道:“既然救驾行不通……那抓刺客呢?”
三个人一愣,不知道曲明月是什么意思,裴青松听不懂琴弦之音,便直接说道:“还请三公子明示。”
曲明月转头看向了裴涪,问道:“昨夜裴将军和侯爷合力抓到的杀手现在何处?”
裴涪一愣,回答道:“城郊的校场,由圳南军看押着。”
冯源像是猜出了曲明月所想,便问道:“三公子的意思是要放他回宫,刺杀李仕奴吗?”
杀掉李仕奴不失为一个办法,这能够避免他将来架空皇帝,封自己为王。但谁料曲明月摇摇头,否定了冯源的这个想法:“不,是要他去刺杀官家。”
三个人一惊,裴涪最甚,他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佩刀,严肃地盯着曲明月。而裴青松率先反应过来曲明月想要干什么,他张嘴支吾了半天,最后说道:“可他未必肯听我们的。”
闻言曲明月看向身旁的折目,折目这才被迫开口:“李仕奴手里有五石散,他用这个来控制手下的人听他的话,每五天喂一次药。若有违者,断药处置。若李仕奴这个习惯没变,两天后便是毒发之时,届时他便只能一心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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