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仕奴听到裴涪要接手看守朱翀寝殿,当即便反驳道:“裴将军,这恐怕不妥。陛下寝殿乃是重要之地,怎能如此草率从禁军手里移交出去……”
不等李仕奴把话说完,裴涪的语气便冷下来,说道:“禁军的把守已然出了纰漏,若是以后再如此懈怠,陛下说不得就遭贼人毒手了。今夜我是奉旨护驾,莫非李公公和陈统领对陛下的决断有什么异议吗?”
面对裴涪这样质问,陈淮东哪敢点头,他急忙低下头回答道:“不,裴将军言重。”
李仕奴见状跪下,伏地大喊:“老奴不敢!”
见两人忙着推诿,裴涪自然不意外,他说道:“既然如此,这个人我便带走了。”裴涪伸手拍了拍陈淮东的肩膀,看似无意地对他说道:“陈统领,裴某奉劝你一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如今还是要好好护着陛下,可别叫今日之事重演一遭。”
陈淮东点头应下,不敢不应。裴涪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仕奴,点出几个人跟着自己走,剩下的全部围在了寝宫附近,接替了禁军。随后裴涪命人押着断浪,离开了寝宫。
等到裴涪离开后,李仕奴不管陈淮东如何,忙不迭站起来去看朱翀怎么样,好在朱翀闭着眼睡着,对今夜行刺之事没有任何反应。
而陈淮东耳边回响着裴涪对他的那一句忠告,他看向李仕奴忙上忙下的背影,忽然觉得裴涪像是拉着他演了一出戏,他看着李仕奴,拧紧的眉毛便没再松开过。
第九十六章
太极殿内朱燊昏倒一时未醒,又亲眼看见有刺客混进宫里要行刺官家,殿内一时间嘈杂不堪,更有甚者胡言乱语起来,听得袁临勰一股火气。
“都闭嘴!”袁临勰难得冲百官发火,怒道:“殿下还没有殡天,陛下寝宫周围有禁军把守着,你们这是叫给谁看!是要做乱臣贼子不成吗?!”
见袁临勰发火,众人才渐渐安静下来,袁临勰命令禁军去请太医,语气不容反驳:“去请江院正来。”
禁军对视一眼,随后派了别人去太医院,把江远请了过来。江远来到太极殿后先为朱燊扎了针,接着将他扶起来躺平,伸手揉了揉他的胸口。在江远的一顿按揉之下,朱燊堵在胸口淤气吐了出来,他咳嗽着转醒,看见了身边将他围住的百官。
袁临勰见他醒来,便抓住了江远的手,问道:“殿下情况如何?”
江远摇摇头,说道:“殿下气淤郁结,还是回宫将养的好。”
袁临勰点头,接着将朱燊扶起来,吩咐太监去传轿辇,走到门口又遇禁军阻拦,袁临勰怒不可遏道:“放肆!敢阻拦储君回宫养病,你们有几个脑袋够掉!”
见袁临勰直言储君,禁军自然不敢再拦,太监传来轿辇后,便将朱燊抬回了东宫,江远也跟着去了。袁临勰目送朱燊走远,垂头叹气着站回太极殿内,进去后没多久,他便听见有人在说:“你们看那边,那好像是圳南军!”
一话出口如同水面涟漪迅速传开来,许多人都凑到门口观望,果然看见了领头的裴涪和押着断浪的圳南军。袁临勰也在看,而裴涪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他冲身后挥了挥手,接着便一个人走过来,站定在太极殿门口。
“臣参见袁阁老。”裴涪冲袁临勰行礼,随后解释道:“臣军中一员要犯混进皇宫,意图对陛下行刺,臣已将贼人抓住,特来向阁老请示,是否要派遣三司之人陪同审问?”
听到裴涪抓住了刺客,众人悬吊起来的心总算是放下,先前的恐慌也消去不少。袁临勰捻着胡子思考一番,心里有了些想法,他便对裴涪说:“让大理寺的人陪同听审。”
大理寺卿张闻远立刻站出来,接了袁临勰的令,立刻跟着裴涪一道离开了太极殿。袁临勰远远看着他们离开宫门,此刻也没有那么着急了,他知道裴涪一定和曲明月结了盟。
他虽然不清楚曲明月有多少心思是与他相同的,但至少在扳倒李仕奴这件事上,他绝无二心。
袁临勰只远远地看着,伸手捻了把胡子,随后转身,重新站回了太极殿内。
张闻远跟着裴涪几乎是一路小跑出了宫门,他看见那些圳南军押着一个黑衣人跟在后面,裴涪则叫人牵来一匹马,送到了张闻远面前。
裴涪说道:“事出突然,来不及备车。不知张大人马技如何?”
“尚能一骑。”张闻远说。
“甚好。”裴涪侧翻上马,命令道:“回营!”
张闻远不甚熟练地骑上马,跟着圳南军一道去了他们的营地。
到了地方后裴涪叫人把断浪关起来,接着带着张闻远入了自己的营帐。看见裴涪回来,裴青松顿时松了口气,赶紧起身去迎,看见张闻远跟在后面,他也顺带着喊了一声。
张闻远看见裴青松站在这里,不远处坐着一名未曾谋面的年轻男子,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同押回来的刺客差不多装扮的男子。
张闻远一愣,左右看着裴青松和裴涪,指着曲明月有话想问。裴青松向他解释道:“这位是户部曲家三公子,眼下代行太子之职。”
听见这话,张闻远张大了嘴巴,他刚亲眼见到朱燊昏倒,接着被送回了东宫,如今阒然听见裴青松说曲明月代行太子之职,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殿下也出事了?”他慌慌张张地问。
曲明月见他误会,便摇头说道:“殿下无事,只是眼下受人掣肘,不便行动罢了。”
张闻远听后抽了几口气,努力平静下来,裴青松见他冷静些许,便问道:“张大人,朝堂上如今是何情况?各位大人还被囚禁着吗?”
张闻远点点头,说道:“禁军将太极殿围得死死的,若不是今夜出了这许多事,只怕我等还在太极殿内叫天不灵叫地不应。殿下早前昏倒,眼下已经送回了东宫……还有,今夜宫中混进了一个刺客,要对陛下下手!”
裴涪听到后便说:“这个张大人不必忧虑,看守陛下寝宫之事已安排我圳南军接替,那刺客的身份我们早先就已经调查清楚了,他是李仕奴的人。”
张闻远一听又愣住了,看向裴涪的眼神满是疑惑,“什么?”他不解开口。
裴青松接上话茬:“张大人,我们怀疑陛下病倒绝非偶然,一定有人动了手脚。”
朱翀病倒是有人促使,这比眼见着朱燊昏倒太极殿更让他吃惊,他说道:“这……这不是谋反吗?!”
“内宫大太监李仕奴,正有此意。”曲明月此时淡淡开口,语气波澜平淡,“他将诸位大人们囚在宫内,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借口?”张闻远重复了一遍曲明月的话,随后问道:“什么借口?”
曲明月看着他,眼神笃定地说道:“废太子的借口。”
听了这一番解释,张闻远颇多疑惑迎刃而解,许多不明白的事情他一下便想通了:李仕奴要篡位,光弄掉皇帝还不够,他还得把太子一并拉下马才行。
张闻远猛然抬起头,拉着裴涪的手臂半天没顾得上说话,裴青松见他激动,赶紧劝慰道:“张大人切勿慌张,我们还并未走入死局。”
张闻远说:“你们将我带出来,一定是有话要经由我口传出去!若是能救陛下和殿下,我张某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必如此麻烦,张大人只需要带一句话回去。”曲明月说,“今夜潜入官家寝宫行刺的刺客,是李仕奴的人。”
·
许芝兰两日的时间便从渡川抵达了勃西与圳南边境相接的地方,她本打算回圳南广浦的老家,因此两日后停留在这里,找了一间客栈投宿。
等到夜晚时,她抖开自己的行李,清点了自己的盘缠,她算着大概还有四五日才能抵达广浦,自己还剩些银子,干粮也还有许多,足够四五日的消耗。
许芝兰收拾好包裹,正准备睡下,忽然间听到奇怪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屋顶传来,她立刻警觉起来,抱着行礼从床上起来,躲到了柜子后面。
果然不过片刻,两个人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直往床这边走。许芝兰捂住了自己的嘴,努力蜷缩着身子躲在最角落,刻意避开能看见的位置。
来人一把掀开被子,却没看见床上有人,这一下令他们措手不及,满屋乱翻起来。
许芝兰生等他们乱翻一通后空手而归,又躲着听了好久的声音,确定人走远了她才从角落出来。接着她推开窗户,打量了一下高度,随后翻窗而出,径直从客栈二楼一跃而下。
许芝兰撑着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正准备要离开,谁料身后突然窜出两个人,一把捏着蒙汗药捂住了她的口鼻,许芝兰前还能挣扎一会儿,片刻后便吸入药粉昏过去,再也不动弹。
等她辗转醒来,映入眼帘的是装饰繁复的床,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坐在床前,额间妆点着花钿,手里正打着茶。见许芝兰醒过来,女子放下茶筅,轻步走过来站在许芝兰面前。
许芝兰警惕着后退,背贴墙看着这名女子。
这女子正是张娴,她端详了许芝兰许久,蓦地说道:“你和他真的长得很像。”
许芝兰警惕地看着她,不知道张娴说的是什么。张娴见她防备自己,她亲和地微笑道:“请姐姐不要害怕,我曾受你弟弟明月公子的恩惠,不会伤害你的。”
许芝兰听见她说认识自己的弟弟,蹙眉问道:“你认识我弟弟?”
张娴点头,说道:“我和你弟弟一样,都是深受恶贼迫害的人。”
许芝兰半信半疑,张娴表现出来的亲和力确实很迷惑人,让许芝兰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话。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知道姐姐不肯信我,没有关系。我请姐姐来只是为了一件事。”张娴说。
“你要干什么?”许芝兰问。
张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落下来,显得冷漠。许芝兰听见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给明月公子报仇血恨。”
第九十七章
许芝兰看张娴言之凿凿不似开玩笑,但她不明白报仇雪恨这一说法从何而来,许微岚明明还活着,曲明驰还告诉她他如今住在户部曲家。另外她管许微岚叫明月公子,这叫法也很奇怪。
许芝兰快速皱了下眉,没有顺着张娴的话说下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张娴看了她,随后收回了视线,转身将那碗茶端起来,递给了许芝兰:“看来姐姐还不知道,明月公子早在元奉四年就被人迫害致死的消息。”
“你说什么?这……”许芝兰差点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有可能不怀好意,许芝兰硬生生将话咽回了肚子里,她不想给许微岚徒增麻烦。
张娴见她没心思喝自己的茶,转手便交给了映秋叫她端下去,随后她说道:“我想姐姐也能明白,被绑架来的人生有多痛苦,比起我们,明月公子更是遭受了千倍、万倍的折磨。姐姐,你知道我看着他被那些人扒光衣服,摁在床上蹂躏时的心情吗?”
许芝兰听到这里微微一愣,这是她所不知道的、许微岚被绑走之后的事情。她抬头看向张娴,看见张娴的眼睛里满是后悔、愧疚,还有仇恨。接着她听见张娴继续说:“若非明月公子有意庇护,恐怕那时一卷草席抬出去的就是我的尸首。”
许芝兰听后睁大了眼睛,她不知道张娴说的有几分可信,但听见弟弟遭受过这样非人的折磨后,她也没办法立刻冷静下来,她蜷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张娴,似乎想从她的表情确定真假。
但张娴没让她打量多久,她站起来背对着许芝兰说道:“姐姐,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一起对付害死明月公子的凶手。”
许芝兰听后自嘲一声,说道:“我一介农妇,能帮到你什么呢?”
“我一开始便说了,你和你弟弟长得很像。”张娴回过头来说,“若是姐姐肯委身潜伏到官家身边,将遗诏拿到手,我便有办法实施计划。”
许芝兰却说:“我见你姿色不比我差,为何不亲自去?这种事假他人之手,怕是没有亲自动手来得安心吧。”
可许芝兰看见张娴无奈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明白姐姐的顾虑,若是我能亲自去,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去找姐姐的踪迹。我如今已是陛下身边的贵妃,行事举止都有人看着,有些事已经不好亲自出面了。”
许芝兰闻言一愣,没想到她就这样直白地言明了自己的身份。
张娴见她犹豫,便坐下来拉住许芝兰的手,苦声哀求道:“姐姐,只有你能帮我了。”
即使许芝兰被这样祈求,心中怀疑仍旧大于信任,但她害怕自己拒绝张娴平白惹得记恨,招来麻烦,她本就身陷危险,如果一味推拒,只怕会惹怒张娴。许芝兰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她答应了张娴的请求:“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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