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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目出了曲家，避开人群便直冲端亲王府而去，他对端亲王府并不熟悉，所以直接翻墙落进去，摸到了主院里。
折目借着院里的树木隐蔽身形，七摸八拐后看见了坐在院子树下的许芝兰。折目当即震惊，连脚下有段残枝也没注意，一脚踩上去便嘎吱一声，许芝兰听到动静警惕地转头，不料想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许芝兰指着折目还没说出话来，折目便从阴影中出来，也伸手指着她，诧异问道：“你……你不是在渡川吗！”
许芝兰听他声音过大害怕招来下人们看见，便赶紧拉着折目的胳膊将他扯进屋子里，关了门说话，“我……我是被绑来这里的。”
折目一听，心便吊在了喉咙里，他惊得想大喊，却又记起这不是在曲家，便只好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被盯上了？那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我这就送你出城！”
说着折目就要动手，许芝兰赶忙抓住他的手往下压，一边压一边说：“不，等等！你听我说！”
折目见她这样反应，只得停下来听她把话说完，许芝兰见他停手，赶紧说道：“绑我来的人不是李仕奴，是贵妃娘娘。”
听到张娴的名字折目一愣，下意识地反驳道：“怎么可能？”
“是真的，我便是前几夜从她宫中逃出来，误打误撞遇上朱燊的。”许芝兰说。
折目冷静了片刻，垂着头整理许芝兰话里的意思。张娴对李仕奴有杀意，但她目前还没和李仕奴撕破脸皮，李仕奴自以为拿捏着张娴，又留着她有用，因此未对她下手。张娴瞒着李仕奴把许芝兰绑进宫里，应该是存了其他目的。
“她绑你进宫，是不是为了让你帮她做什么事？”折目问道。
许芝兰点点头，说道：“是，她让我帮她拿到官家的遗诏。”
折目一听便觉出不对，他沉思了片刻，疑惑说道：“朱燊被废，李仕奴尚可撺掇着朝臣们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她要什么遗诏？”
许芝兰摇摇头，将昨夜朱燊的猜测告诉了折目：“此事我也告诉了朱燊，他猜测……贵妃并非要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而是要恢复朱燊的太子之位。”
折目听后大惊，他趔趄着后退了几步，扶着桌子才没有跌倒。折目捂着嘴，思绪飞转许久，接着才喃喃说道：“她这是想……以身殉道……”
不等许芝兰开口，折目回了神，对许芝兰说：“这件事我会告诉他，在此之前你就呆在王府，哪里都不要去。”
紧接着折目推门而出，趁着王府家仆不注意，翻墙跃出了王府。
折目没有回曲家，他跑到门口让曲家的下人们给曲明月带了口信，说端亲王妃就是许芝兰，接着转身就去了皇宫去找张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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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玲昨夜回来时张娴便知道许芝兰被朱燊带出了宫，她听到这个消息后悬着的心落下来不少，也不担心许芝兰会被李仕奴发现了。
她本来没打算惊动朱燊，这些事本该暗中完成的，但既然被朱燊截了胡，张娴自然少不得要和朱燊面对面谈上一谈。她思忱半晌，决定铤而走险一番，正在她要叫人时，窗棂那里响起了熟悉的两声响，打断了张娴的叫喊。
这一次不等张娴亲去开窗，折目便翻窗进入，径直走到了张娴身后。
“你叫人绑了许芝兰？”折目开口便问。
张娴早该预料到折目会知道，于是她点头，不作否认：“是。”
“为什么？”折目的语气明显带了几分焦急。
“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再问。”张娴回头看着他，面上含笑。
折目两三步走到了她面前，这一次担心的语气不加掩藏，完完全全展现出来：“你就这么不惜命吗？你明明知道看着别人去死是什么滋味，如今竟要狠心丢我一个人去尝？”
被折目这样如同指责一般说教，张娴脸上终于破了些裂痕，露出了里面的难过，她说道：“我没有那么想，我从没想过要丢下任何一人，我只是……没有办法。”
折目张着嘴，深吸一口气后没有说话。他看见张娴低着头回忆起过去的事，开口显得太过无情，因此折目闭了嘴，撇开视线看往别处。
两个人这样沉默了许久，张娴率先说了话：“琏画的牌位你供在了何处？”
“……妙缘寺。”折目如实回答。
“他们奉的是真佛。”张娴轻声说着，随后抬起头看向折目说：“你去替我也烧几柱香吧，祈祷我能顺利活下来。”
“你若是能活下来，我每月往寺庙送一贯香油钱。”折目说。
张娴一笑，收敛了难过的情绪，她站起来，走到折目面前说道：“我有件事，需要你帮我。”
“什么？”折目没否决张娴的提议，或许是于心不忍拒绝，见不得张娴受挫。
张娴见他没有拒绝，便继续说道：“从皇宫出去到端亲王府的路，你还熟悉吗？”
折目见张娴眼神坚定，他闭上眼，叹着气问道：“经此一去便不复回头，你当真决定了？”
“生死之事，哪里由得了你我。”张娴苦涩一笑，说道，“此去忘川桥，终不复人间。”
“黄泉路苦，你不要一个人。”折目抬手拢了张娴鬓边的碎发，“我与你同去。”
张娴侧着脸贴着折目的手，情难自已地蹭了几下，随后笑道：“好。”
两人难得亲昵，片刻后张娴叫了映秋过来，吩咐道：“映秋，传令下去，今日我身体不适，不想见任何人。不管是谁来，你们只管打发走，片刻之后我便回来。”
映秋点头应下，看见折目也在便不再多嘴，奉张娴的话下去，将鸾平宫主殿关起门来守着。
张娴换了衣裳，脱下那些不便行动的繁复头饰，只拿一根素簪盘起头发，随后拢了一件兜帽披风，跟着折目经由密道出宫，走小路前往端亲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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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明月收到折目的口信，听到朱燊娶了许芝兰为妃后，他几乎是拍着桌子站起来。劝芳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何曲明月到反应这么大，他看见曲明月胸口因气愤起伏着，半晌才听到他说话：“备马，去端亲王府。”
见曲明月少见的生气，劝芳不敢不从，连忙备好了马车跟着曲明月一道出了家门，急匆匆地赶往端亲王府。
到了地方后曲明月连招呼都不打，不管王府的仆人们如何阻拦，直接闯进王府大门直呼朱燊大名：“朱燊！你给我出来！”
曲明月的声音自前厅传到后院，许芝兰听见熟悉的声音赶紧跑出院门，果然看见曲明月被人拦在了门厅处。亲人相见总难免激动，许芝兰喊了一声：“阿岚！”
曲明月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了身着华服的许芝兰冲他跑过来，他生怕许芝兰跌倒，赶紧伸了手去扶她，“姐姐！”
曲明月抓到许芝兰后前前后后仔细打量着她，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一边看还一边问：“你没事吧？那个家伙有没有伤你？他是不是伤你了！我去找他算账！”
“我没事，你冷静些。他也没拿我怎么样。”许芝兰拉着曲明月的手，言语上安抚了曲明月的焦躁。
但曲明月一慌起来就口不择言，他往往习惯做最坏的打算：“他强迫你了？”
许芝兰没想到曲明月会这么想，她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还怎么回话，接着她抬起手，抓住曲明月肩膀泄愤似地往他后背拍了一巴掌，骂道：“你胡说什么呢！”
曲明月挨了一巴掌当即便愣在原地，许芝兰这一巴掌打得不痛，但足够响。曲明月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挨许芝兰的巴掌，他愣愣地看着许芝兰，一脑门的焦躁和担忧被许芝兰一巴掌拍了个干净。
朱燊听到动静走出来，正好目睹曲明月被打的全过程，折目也在此刻带着张娴到达王府大门，正看见许芝兰在骂人，且她骂的不是别人，是那个平日心里算盘三响的曲明月。看见曲明月少有的在人面前吃瘪，他当即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芝兰听见这声笑，脸也藏不住红起来，她将这一切归结到曲明月头上，说道：“你能不能冷静下来听人把话说完！”
曲明月看着她，像只鸡崽儿一般慌忙点了头，一句话都不敢说。朱燊咳嗽一声，站出来打圆场，替曲明月解了围：“三公子来拜访，怎么也不叫人传个信？若是有事要说，不如进来，我们详谈。”
许芝兰发泄一通后，提着裙子进了正厅，曲明月的目光追着她去，落在了朱燊身上，瞬间他便皱起眉，对朱燊的样子不甚满意，横竖看不顺眼。
朱燊倒也不在意他，而是将目光转向站在门口的折目和穿着兜帽披风的张娴，说道：“门口那位也一同进来吧。”
张娴笑了笑，跟在曲明月身后，进了王府正厅。
第一百零五章
朱燊迎着几人去了自己的书房，等到折目关上门屏退下人后，张娴才摘了兜帽，露出真容。曲明月坐在一边看见她时心中有了些猜测，许芝兰则是大为吃惊，她指着张娴半天没说出话。朱燊像是预料到了一般，波澜不惊地坐在主位，看了张娴一眼说道：“前些日贵妃娘娘和李公公为了贺我新婚，已经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怎么如今还要贵妃娘娘亲临贺喜？”
张娴看了许芝兰一眼，接着走到她身边拉住了她的双手，随后才看向朱燊说道：“我见许姐姐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想必殿下已经心知肚明了，又何必与我虚与委蛇呢？”
朱燊轻笑一声，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贵妃啊贵妃，你真是藏得好深，叫我和阁老险些看走了眼。”
张娴也一笑，说道：“若是以往有冒犯到殿下和阁老的地方，还请二位不要介怀。”
朱燊见她打开天窗说亮话，自然没必要继续和她打哑谜：“贵妃此番亲至见我，不是为了来谢罪道歉的吧？”
张娴会心一笑，不可置否：“既然殿下直白，我也不绕弯子，有话直说了。我想和殿下合作，杀掉李仕奴。”
张娴这话一出口，曲明月便一愣，他见朱燊、折目以及许芝兰并没什么惊异的表情，他也不好太过明显。
朱燊既不点头，也不否认，他玩味地看着手边的青瓷杯，说道：“我倒是很想知道，贵妃何故如此深仇大恨？我记得你正是被李仕奴举荐入宫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你不感谢，反来陷害，这是什么道理呢？”
“殿下是这样想的吗？”张娴淡淡开口，让人觉得她性子有几分凉薄，“可若要我来选，我才不想进皇宫，做这劳什子贵妃，和人斗得你死我活。”
曲明月不禁看了张娴一眼，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来：前身还活着的时候，他似乎是很关照一个与他年纪相当的姑娘。而时隔六七年，张娴的模样变了许多，曲明月初进宫便没有认出她来。
朱燊没说话，张娴的身份他已经通过褚良秀之口知道了，因此并未插嘴，静静地听张娴述说往事。
“殿下翻了李仕奴的老底，想必也知道在他手里曾有过一位公子，号称「陌上玉」吧。”张娴抬起了头看向主位的朱燊，说道，“他六年前死于非命，其中细节，我想殿下应该也知道。”
“我的确知道。人去六年依然能叫你念念不忘，想是他做了什么叫你难以忘怀的事情吧。”朱燊隐约看了曲明月一眼，发现他低着头，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他救了我的命。”张娴平静陈述着往事，此时也不再隐藏自己多年来的想法，“虽然那时同在魔窟，每日过得生不如死，但明月公子就像一束光，一束让我看见了名为希望的光。他总是说活着才能争取，死了便若一捧散沙，任人践踏。我很仰慕他，我从未见过如此意志顽强的人，但或许过刚易折，他最终还是死在了李仕奴手里。”
听到此处，三个男人一阵沉默，唯有许芝兰撑起身子想要说什么，但还没等到她开口，朱燊便打断了她，他问道：“所以你想为他报仇？”
张娴听后，反而自嘲般笑了一声：“报仇？这两个字分量太轻，我无法宣之于口。”张娴抬起头看着许芝兰，片刻后她说道：“我只能用这种借口去骗别人，搏得自己片刻安心。但是谁又知道，每当夜里降了灯，我便如坠进阿鼻地狱里一般煎熬，我只要想起……他在我面前死去时的模样，我便如临亲身，恨不得将那些衣冠禽兽剥了皮，扔出去喂狗！报仇？远远不够，我要杀尽这天下人面兽心之徒，以鲜血去为他陪葬！”
张娴越说越激动，连声音也变得激昂，许芝兰被她的话镇住好一会儿，悬在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朱燊看了张娴好久，接着他转头看向曲明月，说道：“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这位明月公子，你没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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