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卖货
傍晚。
袁武拖着疲累身子回家,家中安静空无一人,他莫名有些不适应,将脏衣服换下扔进盆里,清洗干净身子才进厨房做饭。
这天都暗下来了,那傻东西也该回家了。
“武哥!”
袁武正煸炒着先前剩的一半水鸭,就听到外院传来的呼唤声,他扬声回应,快速翻炒着鸭肉,然后盛进盘子里。
刚走出厨房就听到一阵细嫩地嘎嘎声,和傻东西的笑声。
“程月给的鸭子?”袁武低头看着没他一根手指长的小鸭子,这东西吃不吃另说,得先养活才行。
“对哦,对啦!武哥你猜我今天去做什么了?”涂茸仰头看他,欣喜询问着。
袁武视线从小鸭移到涂茸脸上,漂亮的脸蛋站着土,柔顺的发丝上还戳着几枚干树叶,看着真像是逃荒来的。
他不由得笑出声:“去要饭了?”
涂茸也跟着笑,他拽着袁武朝院子角落跑去,指着地上的东西一一介绍道:“看!好多菌子!看这个刺人的栗子!都是我摘的!小月说能卖钱,好多好多钱,我都给你!”
袁武囫囵摸摸他脑袋,将他本就凌乱的头发撸的更乱,像是炸毛的鸭子,他笑道:“那我就都留着给你买点心。”
涂茸:“!!!我会赚很多很多的!”
“先去吃饭,吃完饭我们把栗子剥开一部分,剥了壳的卖贵些。”袁武说,这东西外壳十分扎人,他们冒着被扎的风险剥开,自然得要价高些。
“好好好……”
晚饭是炒鸭肉和白米饭,袁武舍得放料,鸭肉鲜香还带着微微刺痛的感觉,很是下饭。
摘的菌子在新鲜时卖出去是最好的,幸好这时候天气变冷,就算隔两日也不会变蔫巴。
涂茸偏要和袁武一起去镇上卖山货,又不想耽误他做工,就只能在赶集日起得更早些,晨起天还未亮就在村口等着坐牛车了。
赶集日向来是村里最热闹的一日,他们只在村口稍等了一会,就有几辆牛车停在眼前了,而他们只需要付两枚铜板,就能坐去。
换做平时,村里人是绝对不会多花这一文的“冤枉钱”,但今日是赶集日,去得早才能站好位置卖东西,自然不能因为一文钱而耽误更多的钱。
袁武向来不会刻意委屈自己,有了涂茸就更不会了,在所有人还考虑时,就直接给刘志铜板,带着涂茸坐上去。
很快几辆牛车就都坐满了,这才朝镇上驶去。
程月挤到了涂茸身边,她低声道:“一会我们和秀华婶一起,她卖东西可厉害了,你到时候跟着我,别跑丢了。”
“我知道的。”涂茸乖巧回答。
“你今日穿的……”
“怎么了?”
“没什么,穿这样不容易弄脏衣裳,镇上赶集日人很多,若是漂亮衣服,弄脏就洗不掉了。”程月没多说。
涂茸颜色好看,平日里穿的衣裳都是清浅颜色,尤其是浅绿色,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好看,但这会却是穿着灰扑扑的布子,虽然也清秀好看,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扎眼了。
至于为何这样穿,程月都明白。
袁武只当没有听到他们的交谈声,闭着眼养精蓄锐。
牛车很快就到了镇口,所有人纷纷下马车,刘志叫住程月和涂茸:“申时在这里等着,你们直接过来坐就成。”
“知道了大志哥。”程月欢喜应了一声,就要拽着涂茸跟上王秀华,哪知拽了两下没拽动,她赶紧扭头看过去。
涂茸正和袁武说着话:“那我到时候就先回家哦,我给你做饭。”
袁武想到他上次生火没生着,差点把厨房烧了的事,赶紧委婉拒绝:“不用做那些,等我回家给你煎蛋,你若是真的想做,就把米放锅里,还记得怎么做吗?”
“记得,把米清洗两遍,淘米水留着洗头发,先把水烧热,再把洗好的米放进去,隔一会搅搅。”涂茸按照他教的步骤字句说着,这些他都记得牢牢的。
“那就好。”袁武说完看向程月,眼神带着提醒和郑重。
一瞬间,程月感觉自己好似背负着什么。
他们就此分开,程月赶紧带着他跟上王秀华,秀华婶嗓门是大了些,但说话做事都很好,得知他们要跟着也没说什么,还提醒他们看好自己东西。
顺着街道往前走,越走人越少,没一会的功夫都散开了。
王秀华带着他们去了早市,那边好些位置都是先到先得,等他们找好位置摆上摊,天也彻底亮了。
涂茸没做过这些,他只好在旁边坐等着,就听程月喊道:“山货,新鲜的山货!菌子栗子应有尽有!”
“我们这样叫,就会有人来买吗?”涂茸低声询问。
“嗓门要大,才会吸引他们过来,只要来的人多,自然会有愿意买的。”程月说。
“原来如此!”兔兔懂了!
涂茸立刻举着两只蘑菇站起来喊叫着:“菌子菌子,栗子栗子,快来看看快来买呀!”
他毫无形象地边蹦边叫喊着,还真有被他吸引过来的客人,他也不介意对方衣着朴素,知道有人来看就是好的。
程月也赶紧站起来介绍:“东家,这都是我们亲自在山上采摘的,菌子湿润带着水珠,栗子都是手剥的,您拿回去直接蒸煮都不费劲。”
“怎么卖的?”管家模样的人问道。
“这是山里采摘的新鲜货,十文钱一斤。”程月斩钉截铁说道,“这栗子剥壳的十五,没去壳的十一。”
管家皱眉:“小姑娘,我是瞧你们岁数小,想着给你们送些生意,但你也不能这样坑我,差价这么多,打量着蒙我呢?”
涂茸瞬间紧张起来,这就算要价高了吗?武哥那日给他买点心,比这数都要高上好多好多!
砍价就讲究个气场,被这管家一唬,程月的气势陡然矮了一截,也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她下意识看向涂茸,希望他能说些什么,但涂茸从未来过集市,他能说什么呢?
他还真能。
一想到即便卖这些东西都不一定能把糕点钱赚回来,涂茸就生出许多胆子,他理直气壮道:“我们这里是最合适的价格了,就算你去其他地方问也是这样,但你第一回来,我们可以多送你一些。”
一番话下来,理没看见,姿态做的很足,一副就算你去别人那买都不会有我们便宜的样子。
这管家自然是在其他小摊问过的,价格都高上几文,他才忍痛离开,看到这里是两个姑娘小哥儿,他才想着如果能把他们唬住,自己还能落下些银钱。
没想到倒是他失策了。
管家轻笑:“你这哥儿倒是会说,这菌子我便都要了,栗子一样来一斤,只是说好的,你得多送我一些。”
“当然当然!”程月欢喜答应着。
将这管家送走,程月抱着涂茸笑了起来:“茸哥儿你真神了!往常我来卖东西,即便说一样的话,都不会有人买!怎么你说就这样管用啊!”
涂茸仔细想了想说道:“我只是按照武哥教的说,可能他也是真的想买吧。”
开张就这么顺利,栗子很快也被卖得不剩多少,两人一合计便准备便宜些把这些卖掉,秀华婶子把好点的位置给了他们,他们早早卖完,还能去婶子那帮忙。
只是越是心急,越是能遇上坏事。
摊前来了位岁数大些的夫郎,衣着普通,翻腾栗子的手却一点不普通,剥了壳的早就被卖完,这夫郎却徒手在带壳的栗子里翻来翻去!
涂茸眼睛瞪老大,他和程月小声交谈:“我们是不是不能用之前那些话了?”
程月神情严肃:“大概吧。”
“你们这栗子咋卖的,便宜些我都要了。”年长夫郎说道。
“带壳的原是十一,现下就剩这些,九文钱卖给您。”程月试探性说道。
今日生意做得顺,她便有些松懈了,差点忘记不是所有人都好说话的。
果不其然。
那年长夫郎一听这价当即吆喝起来:“你抢钱啊?就这么几颗栗子还要价九文钱?你们年轻人就是敢张口!”
“你可以不买。”涂茸皱眉说道,“已经是便宜过的价钱了。”
“嘿!你就是这么做生意的?买卖东西有几个不还价的,你坑钱还敢跟我叫板?”年长夫郎在家向来没人敢和他顶嘴,这会遇到涂茸,顿时觉得脸面过不去,叉着腰就要指着他骂。
秀华婶眼看情况不对,赶紧走过来挡在他们面前,一叉腰就跟这夫郎对峙起来:“咋,买不起还不叫人说了?九文钱跟要你命似的,你买就买,不买就不买,你情我愿的事,谁坑你钱了,为了你九文钱,我们是不是还得连生意都不做啊?”
“你这疯婆子咋说话呢?来啊!都来看看啊!这么几个不新鲜的栗子居然要九文钱!这不是坑钱是什么?”年长夫郎见秀华婶嗓门大,他也扯着嗓子喊起来,一瞬间就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这边来了。
程月紧张地攥紧涂茸的衣裳,年轻姑娘没见过这种场面,急的都要哭了:“怎么办怎么办……”
“人越来越多了,那应该会有买的人吧?”涂茸自顾自说着,视线掠过人群,神情严肃又坚定,他扬声喊道,“十文钱可以都带走!”
“你疯啦?这种时候你——”
“我我我!”一汉子挤进来,寒冷的天里硬是出了一身汗,“我买,家里等着炖肉呢!都给我!”
涂茸喜笑颜开:“好哦!”
还在和秀华婶吵架的夫郎惊了:“明明是我先来的!”
汉子疑惑:“你给钱了?”
年长夫郎:“没有。”
汉子顿时冷笑:“没给钱你叫唤啥?”
第19章 奸商
山货不太安稳地卖完,因着东西是混在一起卖的,涂茸和程月在卖完后就躲在没人的角落把铜板分好,程月原本空空的钱袋子瞬间鼓起来。
她看向涂茸更鼓的钱袋子,颇为艳羡地询问:“三哥给你银子了?”
涂茸快速打开钱袋子给她看了一眼,然后又飞速合上,他低声道:“对哦,他说要悄悄的,不能叫别人抢了,有小偷。”
“对对,快藏好。”程月说着把自己的钱袋子也往袖口深处塞了塞,今日菌子少,大头都在栗子上,回头还能再去摘一些,就能卖更多铜板。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些心满意足地意思。
他们将东西都收好,转头去了秀华婶的摊子前,方才这里聚集的人多,这会都没散完,见着他们两个去了另一个摊前,也就跟着走过去了,很快就把秀华婶的山货也卖掉了。
手里有了铜板,腰杆都挺直了。
秀华婶要去买些柴米油盐,涂茸自然是不需要操心那些的,便和程月一起去逛集市了。
先前来镇上只是找袁武,现在却是要逛街买东西,涂茸忐忑又激动,他紧抱着程月手臂,两人在拥挤人潮中穿来穿去。
“你可要买什么?”程月调整被挤歪的背篓,“若是有想买的,我们好直接去铺子里,在街上挤来挤去,实在难受。”
涂茸想到袁武晨起还穿着有些单薄的衣衫,便说道:“那就去成衣铺子,给武哥买棉衣,我穿的暖和,他也要暖和。”
“成衣铺子?那多贵,你买些棉花和布匹,拿回家让我阿娘帮三哥做就成。”程月神情有些不赞同,成衣是最贵的,且又极其挑身形,三哥不在这里,很难买到合适的。
再者,成衣铺子都是给那些公子小姐们开的,成衣一经售卖,死活不给退,若是穿不了,岂不是白浪费那些银子?
涂茸不懂这些,但却是懂得赚钱不易,听程月说贵,当即便改了主意。
程月带着他朝布匹铺子走去,青石镇很大,铺子自然也是多的,只是遇上赶集日,人头攒动,有些铺子他们压根挤不进去,只能去了一家人不算多的铺子。
伙计见着他们立刻欢喜迎过来:“两位贵客要裁衣还是买棉花布匹?我们铺子里新得了一些匹缎,溜光水滑,穿着很衬人!”
“棉花如何卖的?”程月询问。
“咱家棉花都是上等棉,三十五文一斤,也有稍便宜些的次等棉,二十五文一斤。”伙计对这些价格烂熟于心,张口便是这些价格。
程月听到眼睛都瞪大了:“先前在其他铺子询问,上等棉花也就二十五文,怎到你这里都是次等棉了?”
伙计只笑:“您许久不来恐怕是不知道,外面都是这行情,我还能让您看看收着的上等棉,您若是想要,还能给您便宜些,只是贵客您看着也不像是差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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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月气急:“我们穷买不起,茸哥儿咱们走,还不如去别家买次等棉!”
涂茸便跟着她走,向来好脾气的程月都这般生气了,足以见得这铺子有多坑人。
“站住!谁说你们可以走的?”伙计却是突然冷下脸叫住他们,“你们在这耽误我这许久,连点东西都不买,合该给我们些损失钱儿,否则我就要报官了!”
“报官?”程月瞬间停下脚步,她们就是平民百姓,哪就闹到要见官的地步了?
若这事真闹大,家中不知要如何着急,对她名声也不好,到时候还如何能说亲?
这些人果真黑心,怎么能这样!
涂茸狐疑:“怎么不走了?我们不买东西也不成吗?”
“你耽误这么久都不买,有这功夫我都能卖出去多少布匹棉花了?你当然要赔钱,不赔钱就见官!”伙计不依不饶。
“你在说什么呢?你铺子里除了我们两个哪里还有人啊?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来了,看来他们都知道你们这里人坏,怪不得见着人就要赔钱,不这样你们怎么能赚到钱?”涂茸不甘示弱,这气兔兔可不能就这么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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