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制止的地步,再叫停,也来得及吧?
撕开包装,轻轻咬开外边包裹着的巧克力脆皮,酒心溢了出来,浓郁的味道在舌尖一寸寸蔓延。
只要我们都还醒着,一点微醺又有何妨?
第22章 二一、玩命
满血复活后的月考,许千再创奇迹:问鼎榜首,比排在第二的马清文高了三十分。
科科出彩。
语数外三科文理同卷,她的语文依旧是年级第一,英语也排在前十里,这倒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让全年级为之一振的是,她的数学成绩排在全校第三,远高于理加强的班级平均分。
文综三科都是任课老师自己命题,设置了大量的选择,光是历史一科的选择题就有六十道之多,后面简答部分仍旧是标准的题量。很多人没答完卷,勉强做完的也是漏洞百出。结果一对答案,许千一共错了两道选择,政治历史各一道。
出分以后,王旭然大老远跑过来,拿着许千的答题卡前前后后看了两遍,一声叹息,“千儿,你能做个人吗?”
赞誉不绝于耳。老师、同学,同学的家长、校外不知道谁的家长……有的人不知道许千的名字,提起她就用“北高文科第一那个孩子”来代替。骑车回家的时候,许千总能从身边擦肩而过的行人口中听到自己的事。
这是许千入学以来考过最好的一次,她甚至怀疑以后都不会再考出这么传奇的成绩。喜悦当然是有的。不过更多的,是一种“终于做到了”的解脱。
过去的这段时间,真的太难了。
和路帆闹矛盾的那周,她的学习效率大打折扣。一节课的内容最多只能听进去一半,要是路帆恰好在隔壁上课,听课效果就约等于零。那周周末的数学小测,十道题,她写上来的只有五道。
她不是想不懂,可就是没办法集中精力。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倒也不全是路帆,什么事都有。
所以和解以后,她的当务之急就是让自己乱飞的思绪平静下来,能够专注在学习上。她从家里翻出了一部古早的按键手机,把平时用的智能机关机丢进了抽屉里。从早到晚,一下不碰。
奋起直追。她头一次体会到这四个字的深刻含义。每一分钟,她恨不得掰碎了去用。
五点半爬起来背书,第一个到教室,做题、改题,课间拿来背文综,中午吃饭的时候脑子里也在重复记忆。放学以后,冲个凉,做一张数学卷,再写一组完型,十二点,睡觉。
她买了一罐咖啡粉。每天早上起来,烧好一壶水,不加奶,不加糖,晾凉一点大口灌下去。由于还没完全清醒,好几次,不小心加多了量,苦得几乎要吐出来。可是不这样又不行。她太困了。要是没有咖啡顶着,她能从早自习睡到中午吃饭。
下巴上长了两颗痘痘。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挂在布满血丝的眼睛下面,显得脸色更加苍白。许千本来就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形象,现在更是除了洗漱从不看镜子。真的没什么可看了。越看,越忍不住心疼自己。
支撑着她这么熬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那份因路帆而起的好胜心。她要变得很厉害,让路帆都忍不住赞叹的厉害。当她和路帆走在一起的时候,别人会因为她的成绩而觉得,路帆是一个很厉害的老师。
她没有什么宏伟的目标。此时此刻,每时每刻,她只想成为她的骄傲。
考完试那天晚上,许千把学习任务都推到了一边,回到家里倒头就睡。她需要休息。十七年来,前所未有的需要。
等待出分的那几天,有人煎熬,有人兴奋,只有许千平静得像没参加考试一样。等成绩出来,她把成绩单上自己那一栏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单科分数,单科排名,总分数,总排名。
好像,就是一串数字而已。
花姐让把成绩单拿给各科老师。每递给一个老师,许千就会被表扬一次。可是一直到站在十一班门口等路帆出来的时候,她还是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值得纪念的事。
她想要的,不是这个成绩。木椟和珍珠,后者才是重点。
路帆接过成绩单,捧在手里,把第一行仔细地看了一遍。抬起头,一脸欣慰。
“不错啊!”
“一般吧!”
这是早就想好了的回答。她就是要这么故作轻松地提起,假装这个成绩轻而易举就能得来。她从不在同学面前这么假模假式地吹嘘。但在路帆面前,她希望塑造一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形象。
“这么自信?期末联考的时候,可不能丢人了呀。”
“全省联考吗?”
“重点高中参加联评。”
“噢……”
“许老师,您这水平,不得考个全省前十呀?”
意料之外的要求。
看着路帆眼睛里的期待,许千挠挠头,笑了。
“勉强一试呗。”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拿命在学。
这是李炳然和张淳对她的评价。
上课时,她在学习。下课了,她在学习。吃饭时,她在学习。别人睡觉了,她还在学习。许千明显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有点花了,有时候抬起头,眼前一片朦朦胧胧。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全省联考。北高在省里的排名一直很稳定,第五或是第六,不最高,也不低。她对那些学校、那些对手一点都不了解,但是显而易见的,“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她一定不是最强的那个。
她和全省前十的位置,究竟差了多远呢?
蒙着眼睛比赛,她只能一刻不停地跑。
一杯咖啡已经顶不住了。她在教室放了只杯子,又买了一罐咖啡粉。傍晚吃完饭,冲一杯,能续航到晚上睡觉。
从早坐到晚,腰和颈椎也出了些小问题。她和花姐打了招呼,自习课背书的时候自己站到教室后面,靠着墙背,这样疼痛就能少一些。
许千从没想到过,有一天,她会为了学习拼命到这个样子。
做不懂的题反复做,记不下来的点天天背。她习惯边写边记忆,在纸上梳理脉络。草纸一本接一本地买,笔芯几乎一天一支。有一次花姐还把她的草纸本当作示范,举起来让全班同学学习。
一个月了,看的杂志只有《中国国家地理》,小说进展为零,电影更是一部没看。许千甚至有点不认识自己了。那天在走廊里走,听人提起“德尼罗”三个字,她愣了好久才想起这个名字不是在课本上看到的。
熬。真的是在熬日子。她就盼着这场考试能赶紧来、赶紧走,别再这样折磨她了。她需要一个假期。考完,拿到全省前十,她需要一个长长的假期走出这场修行。
路帆都看在眼里。其实就算她看不见,许千的一举一动也会传到她的耳朵里。
老师们早就议论开了,说文科班考第一的那个孩子学习劲头太强了,简直让人害怕。每年都有拼命学习的孩子,但是在文科班,这种冲劲儿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
大家一贯认为,文科班是个“养老”的地方。跟理科班剑拔弩张的气氛比起来,就像度假一样。人少,竞争弱。选文科的孩子又普遍有点“浪漫主义”,飘飘忽忽,对分啊、名次啊看的不是很重。考好考坏,都不怎么当回事。
所有人都没想到,许千会玩这么大。上学期,甚至是这学期的前半程,她身上还明显带着文科式的自由散漫。现在猛地一发力,跟换了个人似的。语文组几个老师特意向路帆确认过,这个许千是不是之前那个天天来办公室吃早餐的小孩。
路帆表面上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实则也是吃了一惊。她知道许千身上有一股别人没有的韧劲,但能发挥到这个程度,实属意料之外。
那天说要她考进前十,只是想口头鞭策一下,让她不要骄傲。看她最近的样子,明显是当真了,非要做给自己看不可。
我的话,对你有这么重要吗?
路帆不太敢相信这完完全全是自己的原因。可是除了这一点,她又想不到任何能让许千一改常态的理由。
陈丽华跟她抱怨过好多次,说许千总是懒懒散散的,一点都不尽心,怎么说也没用。她也看得出,许千对学习,确实就是玩玩的心态。
浪子回头?迷途知返?
你真的是为我而改变的吗?
不得而知的答案。
她只能在心里暗暗祝福,许千真的能做到。
不然,她一定会难过好久吧?
当花姐难掩激动地念出“许千,班级第一,全省第三”的时候,没有人觉得震惊。
她的付出,所有人看在眼里。
教室一片静寂。没有什么不可思议,没有什么“居然竟然”。每个人的脑袋里是同样的一句话,“她就是做到了”。
如果连她都没做到,那么谁还会再相信“天道酬勤”这四个字呢?
下了自习,许千找到花姐,说明天想请假休息一下。花姐说不如休息两天,反正刚考完试,课上的安排也不紧。她拒绝了,说只要一天就好,回家睡个觉。
傍晚吃完饭回来,她上楼去了行政区。在语文组门口摆摆手,叫路帆出来一下。
两个人走到一旁的楼梯间里,彼此看着,沉默许久。
“第三。”
“早就知道了。”
“还挺厉害的吧?”
路帆忽然鼻子一酸。
你怎么总是跟自己卯着一股劲儿。
那么别扭,那么固执,跌得头破血流还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既心疼,又生气。
在她脸上狠狠拧了一把。又张开手臂,把她揽进怀里。
“厉害。一直都很厉害。”
哪怕没有任何证明,在我心里,你依然是个厉害的小孩。
第23章 二二、我是谁
暑假到来以前,一年一度的毕业歌舞会如期举行。
北高有三片操场,三栋教学楼,划给三个年级。每年高考结束后,高一高二变更教室,毕业歌舞会就在最靠近正门的高一操场上举行。
毕业班的很多人都是早有准备,有的人在高考前就找负责老师报好了名。考试一结束,等不及休息,就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毕业歌舞会不同于艺术节,没有那么多要求。形式内容不限,名额先到先得。正式演出是在出分前的一个周日,下午四点开始,一直到晚上八点,四个小时排满节目和大小活动。
即便没有学校的要求,每一届毕业生几乎都会准时到齐。这是三年青春的尾巴。参与过这场狂欢,大家才能在笑和泪中好好告别,奔赴下一段旅程。
趁着周日,新一批高二高三往往也会到场。不表演节目,站在操场上为学姐学长挥舞手臂、高声呐喊。
很多老师都在。不仅是毕业班的老师,其他年级教过他们的老师也会被学生盛情邀请来。大部分老师已经习惯,这样年复一年,经过一群群少年的青春,留下渐渐远去的侧影。
三年,真的太短。似乎只有燃起一堆窜天的篝火,才能让有关的记忆永不褪色。
正布置着新教室,王旭然窜过来拍了拍许千。
“千儿,这周日。”
“什么这周日?”
“我刚才上来,听见胖子和校长说话。这周日,歌舞会。”
旁边好几个人都拎着扫除工具围了过来。
“什么歌舞会?是毕业那个吗?”
“咱们也能去看吧?诶,那到时候得多少人啊。”
“你们要来看吗?”
“来啊,肯定来,反正最近作业不多。”
许千蹲在地上,用打湿的抹布认真擦着桌腿,一言不发。
王旭然也在她身边蹲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千儿,你不会要在家里写题吧?诶呀,这马上都放假了,出来放松放松呗。你要是不来可就没人陪我玩了。连花姐都说了要来,帆姐也……”
手停顿了一下,把抹布翻了一面,继续擦着污渍。许千盯着桌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路老师也去吗?”
“去。去年她教这届文加强来着,他们特意喊了路帆,让她去看节目。”
“你怎么知道?”
“我表姐就在文加强。她跟我说之前一直是路帆教他们。他们班学习热情可高了,所有人都特喜欢她。她自己,为了路帆,把语文提了十多分。”
“路老师和他们关系很好吗?”
“啊?应该……挺好的吧。我听我姐说,高考之前,有一次路帆去高三楼开会,课间还去班级门口看了一眼,给他们加油打气来着。”
许千“哦”了一声,站起来,往门口走。
“你干嘛去啊?”
“洗抹布。”
水房里。许千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水流猛烈冲击着池壁,溅出的水花在空气中肆意跳跃。她把抹布丢到下面。软软的抹布在狂轰滥炸之下显得格外无力,紧紧贴住池壁,苦不堪言。
衣服湿了。镜子上也溅到了不少水珠。
许千关掉水龙头,拿起抹布拧干,擦去镜面上的水痕。
她看看自己,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马尾有些散了,额角粘着卷曲的发丝。摘下眼镜,拿掉头绳,动作迅速地重新梳好。
走出水房,回到班级。
王旭然坐在李炳然的位子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下午四点是吧?”
忙不迭地点头。
“好。”
李炳然拖完地走过来,拍拍自己座位上的王旭然。
“诶,光明,周末你来不?”
“干嘛?”
“毕业歌舞会。”
“没劲。”
“我,千儿,张淳,我们仨都来。”
李炳然侧过脸,“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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