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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并没有为你们做什么。”许栢舟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苍蕊举过来的杯子。
卓子安听到许栢舟的话从苍蕊身后走了出来，说道：“怎么没做什么？至少，当初苍蕊若不是来天极山找你，我也没有机会同她相识，对吧？”
苍蕊笑了笑，说道：“也是。”
“哦对了！”卓子安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小匣子。
“这是栢舟师弟送我们的贺礼，给你。”
苍蕊接过那块环佩，手指从那环佩之上拂过，一阵清凉之意直沁心脾，竟是千年冰晶。
是许栢舟从北地得到的千年冰晶。
苍蕊知道许栢舟在北地的时候受了多少的苦，更因为自己而强行打断修炼而落下病根。虽然自己并不是有意为之，可这么多年来心中还是多有愧疚，她看着那枚环佩，两条秀气的眉不自觉地皱在了一起。
“谢谢你……”
谢谢你的礼物，谢谢你将自身置之度外，也要帮助苍澜教的恩情。
“何须言谢？”许栢舟笑道：“这一杯，祝你同卓师兄，新婚快乐。”
苍蕊看着许栢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她也举起手中的酒杯。
烈酒入喉，唯留甜香。那些朦胧的情感，还有年少时的遐想，也全都随着这杯酒被咽了下去，从此，融入血肉，深埋于心。
许栢舟同天极山的人一一打过招呼之后便去找了管云升。
之前的玄境试炼问心塔排在天极山之后屈居第二，问心塔塔主也就是管云升的父亲十分不甘心。
他做老二这么多年，轮到自己儿子这辈还是做老二。这怎么能行？管云升的天赋极强，若是研心修炼必成大器，甚至比他这个问心塔塔主还要强，所以他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管云升的身上，望子成龙。故而这些年来管云升一直被关在问心塔中禁足闭关，直到这仙门大典才有机会出来。
许久未见，年龄见长自然外表也更为成熟了，可是一说话还是原来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性格并没有因为这近十年的闭关而改变什么，拉着许栢舟好一顿诉苦。
“我爹简直是丧心病狂，都快憋死我了！”管云升道：“你说你闭关那阵子，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呢……也是，反正你本来就不爱说话。”
许栢舟笑了笑，自己本来就不爱说话的吗？
他过去，好像还挺爱说话的。
……
许栢舟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也算是喝了不少的酒，可是却不觉自己喝醉了。
过去许栢舟滴酒不沾，一沾就倒，如今凭着这一身修为，也能做到千杯不倒了。
不过许栢舟还是想要醉一场，醉着，总是要比醒的时候好过。
许栢舟的屋子虽然许久没有住过人，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前来打扫，这次知道许栢舟会回来更是提前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所以还是十分整洁的样子。
许栢舟的东西本就不多，这一走便又是十年，屋子里更显得空落落的。
虽说喝再多的酒也不会醉，可是腹中还是不太舒服，许栢舟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水还是温的，想必是那些素衣弟子提前温好给大家准备的。
一杯温水入腹，许栢舟觉得好了不少，便要准备休息。
而就在他朝内室走去的时候，他却看到在自己的床前，那一层薄薄的纱帘之后有一个人影。
“什么人！”
许栢舟进入屋子这么久竟然都没有发现房中藏了一个人，那这个人的修为必是在许栢舟之上。
许栢舟惊觉不对，他挥袖一扫，一阵强风掠过，不仅将那床前的纱帘吹开，身侧的一扇窗子也随之被掀开，在晚风中被吹得啪啪作响。
夜色漆深，窗外的风将屋内的烛火熄灭，吹起床前的纱幔，露出阴影下，半张尤为英俊的脸。
“师尊？”
许栢舟借着月色隐约辨认出来人的样貌，可那人却在听到许栢舟的话的时候，轻轻地哼笑一声，勾起了嘴角。
月光偏移，照在了那人的脸上。
许栢舟自登上八阶之后视力便变得极佳，他看到那人的鼻尖上，有一颗小小的痣。
一瞬间狂风骤起，将许栢舟的发髻吹乱，一缕发丝挡在了眼前，风停之后，那缕发丝也随之落下。
许栢舟红着眼眶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他忘记了呼吸，就连大脑也变得无法思考。
许栢舟想，他应该是醉了。
这仙界的酒着实厉害，自己恐怕早已经醉到无药可救了。
“白舟……”
许栢舟愣在了原地。
面前的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可是许栢舟却不敢回应，也不敢伸手触碰。
他害怕面前的只是自己的幻觉，害怕自己一伸手，便消失不见了。
直到那人伸出手，轻轻地捋了捋许栢舟脸边的碎发。
“郏无竭？”
还没等那人的人回应，许栢舟便用力地抱住了面前的人。
泪水随着声音一起落下。
“郏无竭，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郏无竭轻轻地摸摸了许栢舟的头发，在摸到他发髻上的簪子时顿了顿，而后笑道：“本尊来找你啊。”
许栢舟从郏无竭的怀中抬起头看向郏无竭。
“我以为你死了……”许栢舟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听上去显得尤为委屈。
只见郏无竭的脸上挂着一丝不明的笑意，而后抬手擦了擦许栢舟眼角的泪痕。
“没死，本尊这不是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明……”
“本尊这些年来一直在魔宫修养，你所说的，只是本尊的一个分身罢了。”
苍劫是郏无竭的一个分身？如果这么解释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
许栢舟看着面前的人，那的确是郏无竭没错，无数的疑惑涌上许栢舟的心头，让他一时不知要问些什么。
许栢舟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连忙检查了一下郏无竭的身体，道：“你受伤很严重吗？现在怎么样了？”
郏无竭制止了许栢舟想要为自己号脉的动作，他轻轻地扶住许栢舟的肩膀，声音异常的温柔：“本尊已经没事了。”
郏无竭说的没错，许栢舟在郏无竭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一丝曾经受过伤的痕迹，而且郏无竭现在的修为显然是在自己之上，刚刚是许栢舟过于紧张了。
而直到现在，许栢舟才真正意识到郏无竭真的没有死，自己真的再次见到郏无竭了，他看着眼前的人，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郏无竭一身白色道袍，许栢舟从来没见郏无竭这么穿过，倒像是邓何的装扮，怪不得一开始许栢舟把他认成了邓何。
“本尊从天极山的大门直接进来的，那些守门的弟子还毕恭毕敬地叫本尊‘仙尊’，如何？”郏无竭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的玩味道。
郏无竭竟是假扮邓何仙尊从正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的！
太离谱了，许栢舟想到，可是细细想来却又十分合理。
刚刚许栢舟与郏无竭同处一室，竟都没有感受到一丝的魔气，而守门的弟子修为更是远远低于郏无竭，想必根本无法发现郏无竭乃是魔族之人。而当年魔族大败，魔尊又被“杀死”，仙界之中已经很久没有魔族之扰了，恐怕早已放松了警惕，郏无竭的相貌又与邓何极为相似，那些守门的弟子见了，恐怕根本无从分辨。
“有多少人见过你了？”许栢舟问道。
“就守门的那些，本尊告诉他们，不许同任何人讲本尊来过。”郏无竭道。
郏无竭进入天极山时那些守门的弟子都看到了他，那“邓何仙尊回来了”的消息恐怕很快便会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若是如此，恐怕郏无竭很快便会被人发现。
经历过十年前苍劫的事情，许栢舟知道仙门之人对郏无竭恨之入骨，如果知道郏无竭竟然混进了天极山，必会赶尽杀绝。此刻仙门中最强的势力都聚集在了这里，若是郏无竭落入他人手中，那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十年前，许栢舟拼了自己一身修为，拼尽自己的这条性命也没能在仙门手中救下郏无竭，今日，即使他已经登上八阶，即使已经成为了仙门之中算得上是
想到这里，许栢舟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是在担心本尊吗？”郏无竭道。
“我怕他们知道你在这里，会对你不利。”许栢舟道。
郏无竭轻笑一声，贴近许栢舟的耳朵轻声说道：“那本尊，去把他们都杀了。”
郏无竭的话让许栢舟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一瞬间愣在了那里。
可郏无竭语气中那一闪而过的恶意马上便消失了，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
“本尊开玩笑的。”
许栢舟也只觉得刚刚那句话是郏无竭一句不合时宜的玩笑，他心中那没由来的不安也随之褪去，仿佛刚刚的话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不行，你在这里太危险了，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
话还没有说完，郏无竭突然将许栢舟整个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先别管那些了，让本尊抱一会。”
郏无竭抱着许栢舟的手臂十分有力，将许栢舟整个人牢牢地箍在怀里，让他一动也不能动弹。许栢舟的脸深埋在郏无竭的肩膀，感受着郏无竭怀抱的温暖。
许栢舟想起那日在北地，他抱着郏无竭那冰冷的尸体。
那个时候许栢舟多想要郏无竭睁开眼睛同自己讲一句话，多想要让他像这样抱住自己。
而今日，他当日所有的妄念，都成为了事实。郏无竭没有死，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鼻腔中涌入郏无竭身上的味道，那淡淡的却让人感到头脑发涨的熏香味道将许栢舟包裹在其中。
郏无竭轻轻地将许栢舟从自己的怀中拉开了一段距离，让自己能够看到许栢舟的脸。
许栢舟看着郏无竭那尤为英俊的脸，以及他鼻尖上那枚小小的痣，一呼一吸之间都是郏无竭身上那奇异的熏香的味道，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昏昏沉沉，整个人的意识也不太清晰了。
朦胧之中，许栢舟只觉得郏无竭的脸越发靠近，许栢舟下意识地也朝着郏无竭靠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他们的唇即将贴在一起的时候，许栢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睁开了眼睛，靠近郏无竭的动作也随之停止了。
突然的打断让郏无竭有些意外，他略带疑惑地看向许栢舟。
许栢舟此刻异常清醒，他看着面前的郏无竭，只觉得自己这十年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要清醒。
“你是谁？”
许栢舟说道。
郏无竭愣住了一瞬，而后他笑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本尊是谁，你还不知道吗？”
太奇怪了，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许栢舟刚刚沉浸在失而复得的震惊和喜悦之中，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面前这个“郏无竭”的不一样。
从说话的语气到神态动作，和自己过去熟悉的那个郏无竭确实十分相像，可是却又有些不太一样。
如果非要说哪里不一样的话，那大概只能说，这些都像是演出来的一样。
可是许栢舟十分确定自己面前的人就是郏无竭，而郏无竭为什么要用演的才能像过去的那个郏无竭呢？
直到刚刚许栢舟闻到他身上的那个味道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的确是郏无竭，可却不是自己过去所熟悉的那个郏无竭。
郏无竭从来不熏香，而这种香料，许栢舟在柳娘的身上闻到过，在圣母的身上也闻到过。
那是一种从暗河的植物上所提取的香料，有能够控制人神经的作用。
是毒菌子。
毒菌子被做成香料之后和它原本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当初许栢舟在汤池旁点的那种可以唤来柳娘的香便是这种，他也是后来跟赤仙一起炼药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这种香能够控制人的神经，除了致幻，还能影响人的精神，也算是暗河的一个秘密武器。
而如今，暗河的东西，却被郏无竭拿来用在自己的身上。
“是你。”许栢舟道。
如今在自己面前的，是当初那个吃了毒菌子，癔症发作了的郏无竭。
“呵呵……哈哈哈……”
听到许栢舟的话，郏无竭低低地笑了起来，而后他露出那充满邪气与癫狂的表情看向许栢舟，说道：“你竟然能认出本尊，怎么，是本尊演得不像吗？”
“为什么是你？”许栢舟看着面前的郏无竭，眉头紧锁地问道。
许栢舟此时的大脑一片混乱，再加上那熏香的影响，他强忍着才让自己还保持一丝的清醒。
若是那个郏无竭，许栢舟根本就不敢想他来这里是要做什么，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能是我。”郏无竭说道：“我与他，本来就是一个人。”说着，郏无竭抬起一只手，朝许栢舟的脸颊伸了过去。
“你不是他！”许栢舟一挥衣袖将郏无竭伸向自己的手打掉，而后说道：“他在哪？”
郏无竭看了看自己被许栢舟打掉的手，语气中染上一丝的不悦。
“他在哪？”
说着，郏无竭突然伸手掐住了许栢舟的下巴。
那只捏住许栢舟下巴的手十分用力，从那只手下传来了阵阵痛意，让许栢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你不是知道吗。他，当然已经死了啊。”
第93章 天极
许栢舟的瞳孔猛地缩紧,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郏无竭终于肯放过许栢舟的下巴，他松开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许栢舟, 一字一顿地说道：“字面上的意思, 他，死,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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