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滞后就是可悲。”夏哭夜淡淡点评了一句,随后他又看了一眼面色平淡的武安侯,“呼延吉的算盘恐怕也要落空了。”
“尝尝这个糕点。”陆鸣仿若没听到他这两句话,只平淡的递了一块糕点给他。
陆鸣淡定的吃着东西,若换做五年前他不曾见过宋莲芝时或许他会给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反应。
但现在的他,别说反应,就是眼皮他都懒得抬一下。
他和宋莲芝的的母子之情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断了,如今再看到宋莲芝的画像,他除了震撼再无其他。
要想用这种东西来给自己添堵,根本不可能。
至于呼延吉的算盘,换做墨九卿刚当上皇帝那会儿可能还会成功,毕竟当时的胡静姝还不是将军,但现在,根本不可能。
夏哭夜两人完全没将呼延吉等人放在眼中,夏哭夜接过糕点的同时顺手给陆鸣倒了一杯茶,然后面不改色的和陆鸣继续胡吃海喝,只时不时看一眼墨九卿。
墨九卿拧紧了眉,暗地里瞪了一眼夏哭夜。
夏哭夜有些无语,这皇帝瞪他干什么,这又不是他和陆鸣搞出来的。
额,好像跟他和陆鸣也的确有些关系。
但没事,会有人解决这事儿的。
如此想,他递给墨九卿一个放心的眼神。
武安侯看了一眼发问的官员,也默默将此人记在了心里。
随后他淡漠的瞥了一眼呼延吉道:“呼延大人刚刚似乎是折了腿吧?怎么眼睛也跟着瘸了?本侯不是在画像左下角标注了画中之人乃我大夏第一女将吗?”
“当年本侯还未承袭爵位,只是一小小的武将,奉先帝之命前往西陵关跟随谢平安谢将军作战,当时谢将军接连大败大顺,先帝龙颜大悦,当即封谢将军为车骑大将军。”
“事后更是让本侯为谢将军画一幅画像,为谢将军画完画像后,谢将军又请本侯给其夫人胡静姝画一幅画像,然完成此画途中本侯却突然被先帝急召回京。”
“于是此画只完成了一半就被本侯带回京城,之后本侯忙于先帝交代的事务,便将其搁置,一搁置就到了宣和年。”
“宣和年皇上登基封胡将军为大夏第一女将时此画才被本侯想起完成,之后本侯本是欲送去给谢将军,但去往西陵这一路地段实在潮湿,此画受不得潮,本侯就想着等谢将军班师回朝之日再送,于是一放就是多年。”
“呵,呼延大人,此画本来一直在本侯府中,倒是不知道何时成了你偶得的!”
武安侯话一出,满座落针可闻。
刚才问话的官员像是反应过来了,满头大汗。
呼延吉没想自己玩了一辈子鹰,最后竟被鹰啄了眼睛,他看向武音,武音却只惊愕的看着武安侯。
武安侯一想到自己疼爱多年的儿子干出这种荒唐事,心里顿时一肚子气,恨不得给武音一巴掌。
但他是个要脸的,况且呼延吉来者不善,就算今日之事是武音的错,他也不可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掌掴自己亲儿子,更不可能让这件事和武安侯府扯上关系。
于是,他只能把脾气往呼延吉身上撒,把矛头全部指向呼延吉,倒打一耙道:“呼延大人,你入我大夏,怎可行此偷盗之事?!”
“你行偷盗之事也就罢了,还将我大夏瑰宝用做你之宝贝进献给我大夏皇帝,你其心可诛!!”
胡静姝现在是大夏朝的大将军,她和谢平安镇守西陵关,护佑西陵百姓多年,让大顺多年不敢轻举妄动,她和谢平安的画像说一句瑰宝不为过。
武音失魂落魄的坐在自己位置上,他觉得,自己似乎高估了自己在父亲心里的位置。
他父亲这些年的作了无数画,其中画作多有惊才绝艳,但他印象最深刻的就只有这一幅关于胡静姝的画像。
他印象之所以深刻完全是因为他曾见过自家父亲盯着画像发呆黯然神伤的模样。
正因为这样,他才愕然,才失魂落魄。
因为他很清楚,在胡静姝和他之间,他爹选择了胡静姝!
而且,这还只是胡静姝的一幅画像。
然而,武音到底是想错了,武安侯或许是对胡静姝有不一样的感情,但他刚才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而他会说出这些话也不是武音所想那样,他只是不想呼延吉将武音供出来,牵扯上武安侯府。
胡静姝在战场上有多厉害或许别人不知道,但他却很清楚。
墨九卿刚继位那年,大夏与大和朝开战,他也刚承袭爵位没多久,为了向墨九卿表明自己的立场,他也亲自上了战场。
在那次作战中,他亲眼看到胡静姝带着先锋小队,顶着满身的伤穿梭在敌军军营中,硬生生杀了敌军数百人,最终还生擒了敌军将领呼延野,导致大和朝士气溃散,最终落败。
她的彪悍,是一种不要命的彪悍。
十来年过去了,呼延野还关押在大夏天牢之中。
其实要是当初胡静姝生擒的人不是呼延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将军的话大和朝还没那么痛恨她,但呼延野不是什么普通将领。
他不仅是大和朝的先锋将军,更是大和朝的皇子。
也正因如此,大和朝十分痛恨胡静姝。
但凡能对胡静姝造成丁点伤害,大和朝都会像条疯狗一样逮着不放。
今日呼延吉拿出胡静姝的画像,摆明是冲着胡静姝去的。
胡静姝在大夏是什么地位?
她就是皇帝放在西陵关的定海神针。
她早就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但凡她出点事,谢家不会不吭声,西陵关那边的军队和百姓也不会善罢甘休。
当初武音说自己被夏哭夜欺负时他就暗中调查过夏哭夜。
夏哭夜那边他没调查到什么,但陆鸣那边他却调查到很多事,其中最让他在意的便是陆鸣和胡静姝的关系。
在皇家,很多事情不是没人不知道,只是没人敢说。
胡静姝和陆鸣是什么关系但凡留了个心眼的人又怎会不知?
但这种事,不能声张,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不然韩修文就是前车之鉴。
呼延吉拿出胡静姝的画像,摆明了是想戳穿胡静姝和陆鸣的关系。
一旦这层关系被戳破,胡静姝头上就顶了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欺君之罪诛九族!
呼延吉想杀胡静姝,胡静姝又是谢平安的妻子,是谢绥的娘亲,又是陆鸣的娘亲,还是夏哭夜这个太子太傅的丈母娘。
不说陆鸣和夏哭夜这边,就说谢平安那边,谢家是百年世家,夸张一点,谢家那人口多如牛毛,这一诛下来,还得了?
当然,墨九卿是绝对不可能动胡静姝的。
不仅为了西陵关百姓,还为了他天子的威严。
胡静姝是他亲封的将军,皇帝是要面子的,就算打死他都不会承认胡静姝不是定国公之女的。
而皇帝要一错到底的结果就是处决掉捅娄子的人。
什么人背锅最好?
当然是把这件事捅出来的人。
所以,背锅侠不是武音就得是呼延吉!
对天子来说,有些事,错了又如何呢?只要他说是对的,那就是对的。
砍一个喜欢给他捅娄子的人,总比砍一群对他有利的人好。
真相有时候对君王来说,并不重要。
再者,就算墨九卿承认了胡静姝不是定国公之女,难道他就会杀了她吗?
不会的。
把墨九卿惹急了,或许他直接就不要自个儿的皇家脸面,不要脸的昭告天下说胡静姝并没有欺君罔上,这件事他本身就知情。
末了他再把当年定国公干的事胡编乱造圆一下,打造出一个不伤害定国公美名的完美故事出来。
然后又把胡静姝这些年为西陵关做的事大宣特宣,最后直接封胡静姝一个爵位。
这不是他在胡乱猜测,这种事疯子墨九卿真的干得出来,因为墨九卿不想杀的人,他有千百种办法让人活下来。
他想杀的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他抓住。
反正他是皇帝,是书写者,是知情人,是故事编撰者,史书想怎么写,该给百姓一个怎样的交代,都在他的掌控中。
可惜的是,武音和呼延吉都没有看透这一点。
他们一个只觉得自家父亲是放弃了自己,一个只觉得墨九卿身为帝王,应有帝王该有的操守。
第342章 不一样的画?
面对武安侯的声声质问呼延吉很想说一句画是武音给他的,但这样说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因为一旦他说了此画是武音给他的,那么,武家就要被扣上谋反的罪名,而他,作为一个使臣,来到大夏跟人密谋,这无疑是在挑衅大夏,挑衅皇家。
一旦他也同武家一样被扣上密谋造反的罪名,大夏与大和之间的战争顷刻便被触发。
有些事情他们可以私底下进行,但绝对不能摆在明面上。
但是,即便是被武安侯如此质问,呼延吉也并不慌乱。
正如夏哭夜不相信大和朝人一样,他也不相信大夏朝人。
那日武音忽然给他送来这幅画他就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其中自然也包括武安侯倒打一耙,让他计划失效的可能。
他不紧不慢的扫了一眼武安侯,冷笑道:“侯爷怕是在说笑,此画分明是我多年前从一商户手中买下,怎的就成盗窃之物了?”
有时候,能打败一个谎言的不一定非得是真理。
谎言打败谎言,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要以谎言打败谎言,就得看谁才是真正不要脸的谎言家了。
武安侯也是个人精,光是听呼延吉的话他心中就有了计较。
他呵呵一笑,“看来呼延大人比我这个作画之人还要了解我的画啊。”
呼延吉一言不发。
这话他还真接不了。
看呼延吉老赖模样,武安侯冷哼一声,“算了,本侯也不想跟你磨叽。”
武安侯直接走到画像前将画轴抽了出来丢到了呼延吉怀里。
呼延吉疑惑的拿起画轴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眼直接让他呆在了原地。
只见那画轴上清晰可见的雕刻着武安侯作画的时间,以及一串他完全看不懂的一串像是数字但又像是划痕。
“呼延大人应当是看不懂上面的字和划痕是什么意思吧?”武安侯冷冰冰道,“前面是本侯开始作画到作完画的时间,至于后面的字和划痕。”
“那是本侯曾打开此画的次数及时间,本侯虽是个武将,但从小喜爱作画,只是后来不得不进入军营。”
“军中军纪严谨,本侯很少有作画的时间,因此也养成了每画一幅画就要为其编号并刻下作画时间的习惯,后来本侯离开军营回到京城,所作的画多了,但本侯又舍不得扔,以至于本侯有时候会找不到心爱的画。”
“因此,本侯后来又养成了给画排列并每打开一次就在其画轴上刻下本侯打开画的次数和时间的习惯,这些习惯本侯的夫人孩子都知晓。”
武安侯说完这话看了一眼自家夫人,他夫人脸色平淡看不出什么,瞥见自家侯爷递过来的眼神,她浅笑道:“侯爷的确是有这种习惯。”
“本侯从画这幅画开始到今天之前一共就只打开过三次,一次为作画当天,二次为胡将军被封将军的第三天,三次为五天前,因为五天前本侯府中走水不小心烧到了书房,当时本侯检查书画时曾打开过此画。”
随着武安侯的话,呼延吉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他终于看明白画轴上的日期了。
除了呼延吉,武音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家父亲有这种习惯。
他知道,他的父亲和母亲在说谎,他母亲压根不知道他父亲有这种习惯。
他也知道他父亲为什么这么说,他父亲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让他吸引呼延吉的仇恨。
因为一旦这个谎言成了事实,他和呼延吉就彻底成了对立面。
他父亲是想让呼延吉觉得他是上了他的当,落到了自己的陷阱中,以后无论他再和呼延吉说什么,呼延吉都不会再信任他,利用他。
但同时,呼延吉也会怨恨上自己。
甚至,他还可能因此被呼延吉记恨上。
呼延吉此人阴狠毒辣还小气,知道自己被骗,肯定不会放过他。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父亲要这样做。
难道他就这么想看到自己被呼延吉杀死吗?
直到这一刻,武音仍旧不能理解武安侯的想法。
夏哭夜等人都在安静的听着武安侯撒谎,明明他们都知道武安侯在某些方面说了谎,但整个大殿中却没有一个人拆穿他。
“他是个好的,可惜有武音这么个儿子。”陆鸣小声说了句。
“龙生九子,九子各异。”夏哭夜说。
“你……”
呼延吉很想反驳,但墨九卿已经听不下去了,要是一直让两人辩解下去,他的宴会都成什么了?
于是,墨九卿直接出言打断了呼延吉,“行了,呼延大人不必多言。三公主,这件事你觉得该如何解决?”
他不耐烦跟呼延吉瞎扯,直接把问题扔给了呼延柔。
君臣君臣,这件事甩给呼延柔才是正解。
看了这么久,他也发现了,这大和朝此次前来就是打探他们大夏情况的。
这呼延吉就像个搅屎棍一样,从宴会开始就不断找茬,他实在心烦。
呼延柔起身朝墨九卿行了个礼,“陛下,此事是吉大人之错,但还请陛下饶恕吉大人的罪,因为吉大人也是受小人陷害了。”
说完,呼延柔双手轻轻一拍,“剪儿,把画呈递给陛下。”
夏哭夜和陆鸣对视一眼,这呼延吉看来就只是个先锋军啊。
又一副画被打开,这画竟与刚才那幅画一模一样?
不,也不是一模一样,仔细看只是有些像,但角度却并不一样。
但看到画的瞬间,整个宴会还是都安静了,所有大臣都屏息凝神的看着墨九卿和呼延吉等人。
他们是真没想到进献一幅画都能搞得这么一波三折,锋芒暗露。
几人的行为若是没看懂的人看着可能只会觉得幼稚可笑,但谁又能想到这儿戏,幼稚可笑的举动下却满是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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