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飞絮拿了枇杷膏过来,秋南亭还没吃完,萦丝去前院接待大夫,换成飞絮伺候他。
吃完饭换了一身厚些的衣服,秋南亭出门,才发现屋外就是有点儿小刮风,实际上气温也不太低。
出门前飞絮还想给他系个披风,秋南亭总觉得用不上,遂拒绝了,还好拒绝了,在院子里的有的小厮,人家还穿着单衣。
这会儿裹成那样,别让大夫觉得他怎么了似的。
到得前院,秋南亭才知道,母亲给他请了个御医来。
御医年过半百,头发还是全黑的,连胡子都是黑的。
他自我介绍素日是治头疾的,听袁夫人说他可能梦魇了,故来瞧瞧。
秋南亭让他诊了脉,那太医就摸了几息,立马问他是不是近日有什么烦心事。
“算是吧……”秋南亭蜷蜷手指。
“将你家主子近七日的饮食说与我听听。”御医看向他身后的两个丫鬟。
飞絮立即流利报了出来,御医点点头,从中挑出几道菜让她们这段时间少给他吃。
“多吃些败火的,衣服也不要穿这么多,到时候捂出风寒就坏了。多去矮些的山上走走路,活动活动,不要总待院子里。”
“大人,我家少爷不用静养吗?”萦丝问道。
“静养做甚?小公子是心病,须得及时解开心结才是,好在他身体不错,还算扛得住,但是长此以往,可就容易虚了。”
秋南亭谢过他的指点。
“哦对了!大人,我家少爷今日起来还有些咳嗽,可有风寒的前兆哇?”飞絮问道。
御医摆摆手,又拍拍秋南亭的手腕,示意他可以收回去了。
“随便弄些止咳润肺的东西吃吃,昨夜是不是还哭了来着。年轻人,等你再大些,眼前这些坎,都算不上什么。但你要钻牛角尖,老人家也没办法。这里开几副安神的药,让你睡安稳些,精神会足些。”
御医朝萦丝伸手,萦丝赶紧递过纸笔去。
开完药御医就回宫里去了。
飞絮去正院给夫人禀报,萦丝把药单拿给小厮让人去抓药,在前院陪着秋南亭。
“少爷是有什么烦恼啊?若是能告诉奴婢,疏解一二也是好的。”
秋南亭摇摇头。
他的烦恼,无法跟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说。
“少爷!”刚出去抓药的小厮又折返回来,匆匆走到他旁边,“正院那边来人说,许公子知晓少爷告假,现下也从国子监告了假过来,正问能不能进来找你呢!”
第157章 我未摘月,月亮却奔我而来(2)
秋意渐浓,气温渐凉,风轻拂而过,带起几片飘零的叶子。
不远处的月亮门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身形高大的少年快步跑了过来,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收袖武服,衣料紧贴着他的身形,显得特别精神。
深蓝色的衣服在阳光下仿佛反射着微微的光泽,更显扎眼。
来人皮肤有些黑,但那双大眼睛却异常明亮,黑白分明。粗眉下的眼窝深邃,那份英气与他明亮的眼睛相得益彰,脸上的神情又带着几分孩子气,一时分辨不出岁数来。
他跑到秋南亭的院子里,脸上带着笑,脚步轻快,仿佛秋日的微风般自由自在,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羁却充满活力的气质,整个院子的宁静氛围因为他的出现忽然生动起来。
这正是镇国将军府的大公子许阎鸿,秋南亭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之一。
许阎鸿比他长整整四岁岁,和比他长两岁的五王爷的世子李洮一样,比他先入国子监,后面秋南亭才进去。
之前李洮忙于学业,与他略有生分,许阎鸿倒是很喜欢找他玩,只是之前他总是把自已关在书房中,许阎鸿吃了好几次闭门羹,渐渐地也不怎么叫他了。
今日是病了,还破天荒告了假,算是把许阎鸿给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儿啊南亭,大夫怎么说的?”许阎鸿从前来秋南亭这儿没客气过,三两步走到厅内自已找了把椅子坐下,看见秋南亭手边有茶点,顺手就拈了一个塞嘴里。
“没什么事,或许是闷着了。”秋南亭看见他,一时间觉得亲切无比,伸手拿了个空杯给他倒了杯茶。
“闷啊?”许阎鸿抹抹嘴巴上的饼渣,接过茶杯喝掉,凑近了看秋南亭的脸色,“还行,看起来不严重。我就说你是书读太多了要出问题,这就是李洮说的那个叫什么,慧极必伤!”
“慧——”秋南亭掩嘴憋笑,“哪有那么夸张,我还远达不到能伤到自已的聪慧。”
许阎鸿撇着嘴摇头,“你们一个个都谦虚得了,哎,你告了几日假来着?”
这秋南亭也不知道,他扭头去看萦丝。
“奴婢也不知道,夫人那边没说。”萦丝摇摇头。
“反正应当是有个好几日吧。”
许阎鸿一挑眉,握住他的手,“正好我今日把马车弄来了,咱们出门呗?”
“去哪?”
“要么去爬山,这会儿看红叶应当还行吧?你觉得呢?”
“今日就去?现下收拾,去时是不是都天黑了?”
许阎鸿才想起这茬,也不尴尬,满不在乎地说道:“那有什么关系?明日早起去就是了,我倒是知道个地方,京郊的芳山,这会儿红叶正好。再喊上李洮,咱们三人结伴,明日一早出发。”
秋南亭抬手托着下巴,思忖了片刻道:“芳山的红叶倒是名声在外,可惜之前没去看过。不过李洮他能行吗,他不也要上课么?”
许阎鸿看见他撑下巴的动作先是愣了一下,觉得自已这一顿莫名其妙,又咧嘴一笑:“你要是邀他,他自然告假也得来。我待会儿就又回去跟他说一声,咱们就约好明日巳时在。”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就依你吧。”秋南亭轻轻点头,许久没与老友出游,心中也有了些期待。
这事一岔,倒确实让他心结被按下去些许,虽然心中还是记挂着那个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的人。
萦丝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话问道:“少爷明日是坐马车上山还是走上去呐?”
“应当是走一截坐一截吧。”秋南亭笑着安抚道,“难得有这几日空闲,出去走走也好,我也不会勉强自已的。”
萦丝那表情就是没把他最后那句话放心上,只说明日她和飞絮都跟着马车一起去。
许阎鸿点点头:“那行那行!你们来也好,多带些吃的,我们就席地吃顿野餐,那我先回国子监了!明日,巳时,西大街,别忘了!”
秋南亭笑着应下,点头送客,目送许阎鸿蹦蹦跳跳地走出院门。明日的芳山红叶,不仅是他去散心走走的机会,更是近几年少有的他们三人都在的时候。
许阎鸿不走这一遭,秋南亭都还不知道,自已原是很想与他们出去走走的。
秋南亭笑了笑,低声道:“明日定是好日子。”
他理了理袖子,往书房走去。
“少爷您要温书吗?”萦丝看他手碰到书架,心都提起来了,他这才休息多久。
秋南亭摇摇头,从书架里翻出一本灰略有些厚的游记。
“我先瞧瞧别人怎么提的芳山红叶。”
萦丝松了口气。
————
深秋的清晨,露水刚散,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凉意,阳光透过大街旁大树的树冠洒在石板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西大街上,秋南亭一早就到了,寻了个拐角让车夫停着,萦丝和飞絮陪他坐在自家的马车上,他手里捧着那本京城游记,静静等着许阎鸿和李洮。
街道上不时有商贩推着车经过,远处传来清脆的叫卖声。秋南亭掀开帘子,看了看远处,忽然见到一道熟悉的马车驶来,心下微微一喜。
果然,马车还没停稳,许阎鸿已经率先从车上跳了下来。
“南亭,等久了吧!”许阎鸿一边走过来,一边伸手掀开秋南亭的马车帘子,嘴角扬起一抹笑。
“也没等多久。”秋南亭笑着抬头,正好与对面马车内抬着门帘的李洮对上了视线。
李洮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有神,透着狡黠的光芒。比起许阎鸿的直率,他更多了几分机灵劲。今天虽然一身行头低调,但他随意系着腰带的样子仍掩不住贵气。
那身墨绿色的长衫,衣领微微敞开,虽不显华贵,但细看针脚和花纹,分明是京城最好的裁缝铺手工缝制的。腰间悬着一块翡翠玉佩,晶莹剔透,乍一看就是价值连城之物。
李洮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顿时展颜一笑,眉眼弯弯,毫不掩饰自已的欣喜。
他一跃而下,跳到秋南亭的马车前,仰头一把抓住秋南亭的手:“南亭,你先到了也不遣人来催催我们,是不是等久了。”
许阎鸿也瘪着嘴说还没到巳时呢,下次他肯定再提前一刻钟了,生怕秋南亭觉得被怠慢,下次就不跟他们出来了。
秋南亭被他们这番热情逗乐了,“说好的巳时,你们又没迟到,我催什么。”
三人打了照面,秋南亭就被二人请到那边的马车上去坐着了。
李洮一见秋南亭站起来,目光瞬间被他身上的橘色外衫吸引,眉毛一挑,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笑道:“哟,秋大公子,今天怎么舍得穿这么岔眼的衣服了?”
秋南亭无奈地叹了口气,“前两年家里的婢女给我做的衣服了,冬衣还没做好,先穿这个半厚的凑合一下。”
“凑合?”李洮努努嘴,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一脸怀疑地上下打量着他,“我看你这颜色,简直比满山红叶还亮眼。等会儿上山了,说不定那些叶子都要自惭形秽呢。”
许阎鸿听见李洮的打趣,也跟着笑了起来,“果然是你李洮的风格,这就开始侃上了呗。”
李洮瞥了一眼许阎鸿,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表情,忽然凑近秋南亭,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不过说真的,他咋了?你看他今天,感觉有点儿怪,生病把脑子烧坏了?”
秋南亭被他这么一问,忍俊不禁,摇头道:“哪有那么严重,根本没发烧。”
许阎鸿一旁听得清楚,撇嘴道:“你指定是受什么刺激了,否则都不会跟我们出来玩,你不说就算了,只要别跟之前书呆子似的就好。”
秋南亭笑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问李洮请了几日的假。
说起前一天告假的事,李洮又是一脸无奈地抱怨:“就三天,我这世子身份也是一点儿不中用。唉,早知道就不亲自去告假了。昨天那学正整整念叨了我一刻钟,说我年纪轻轻不好好读书,天天想着游山玩水,简直把我烦死了,那能叫游山玩水?我分明就是探病而已嘛。”
许阎鸿听他嘚吧嘚,笑得直不起腰。
“你也有今天呐世子,当年爬墙的英勇到哪儿去了?”
秋日的晨光温柔洒落,三人乘坐的马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车轮碾过落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山间的空气清新,远处的树木被秋风染成了一片火红,漫山遍野的红叶在阳光下宛如火焰般燃烧,红橙黄三色交错,形成一片如画的景象。
马车沿着山路缓缓向上,三人时不时掀开帘子看向外面,饱览眼前的美景。等到半山腰,视野豁然开朗,远处的山谷中尽是连绵不绝的红叶林,微风拂过,树叶纷飞,仿佛整片山都活了过来。
“到这里差不多了吧?”秋南亭伸手推开帘子,回头看向两位同伴。
许阎鸿也觉得差不多,便挥手让车停下,“这景色可真不赖,咱们下车走走!”
三人一同下了马车,脚踏实地,沿着山路向上走去。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在他们的身上,红叶黄叶随风飘落,铺在地上,仿佛给山路铺上了一层彩色的地毯。
三人一边走一边赏景,时间飞快流逝。待走到中午时分,肚子已经有些饿了,他们正好发现了一家隐在山中的茶馆,茶馆门前挂着一面木牌,价格称得上是黑店,但来歇脚的人也不少。
“要进去吗?”秋南亭问二人。
许阎鸿挥挥手,“咱们带了吃的,不去吃这个亏。”
李洮却不以为然,走到茶馆门口停下,“有现成的座位不坐,非要坐地上吃吗?进去点壶茶吧,再带着我们的食盒就是。”
话音刚落,他已经推开了茶馆的木门,迈了进去。秋南亭和许阎鸿对视一眼,无奈地跟了上去。
茶馆是个露天的,坐哪儿都能看见顶上的红叶,三人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
“客官,三位要点什么?”小二走上前来问道。
李洮抬手道:“随便来一壶好茶就行。”
小二点头答应,转身去准备茶水。然而就在他刚转身的时候,三人已经从马车里搬出一大堆吃的,秋南亭掀开一包包点心,李洮从侍卫手里接过了几罐卤味,许阎鸿则拿出了一袋子果子。
三人刚开始吃,茶馆的小二看见这一幕,赶紧走上前来,“三位客官,我们这里谢绝自带……”
他话还没说完,李洮身后的侍卫已经默默站到了小二面前,手中拎着的刀鞘一转,挡住了小二靠近李洮的步伐。
那刀鞘上镶着宝石,闪闪发光,一看便知是极为贵重的物件。小二再定睛瞧这三个公子,知晓这三人身份都不简单,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往后退了两步,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李洮微笑着向小二摆了摆手,“没事,我们点了茶,你就安心给我们上吧,其他不用管。”
小二冷汗直冒,只得连声应下,赶紧转身去拿茶水。
就在三人开始吃东西时,茶馆内的一角传来一阵低声交谈。几个茶客凑在一起,悄声议论着什么。
“听说二王爷又有了个私生子,好像孩子娘都不在了,”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神秘感,“好像还是王爷什么远房亲戚,突然把小孩送到王府去了。”
旁边的一个中年汉子撇撇嘴,摇着头,“这事儿我也听说了,真是造孽。听说那小孩都长到二十岁了,还跟个傻子似的,连自已名字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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