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已经买了一些笔墨纸砚和别的书了,秋南亭便让清竹拿着东西在门口等着,他带着男人去二楼找找看。
二人刚踏入门槛便引得不少目光,大家虽不敢明言,但也止不住暗暗多看几眼,默契地让开一条道。
秋南亭没觉得有什么,扫视一圈,见前方一位学子手中正拿着一本《惠阅五经》,便先把男人的手放开,走上前去略一拱手,问道:“不知兄台手里这《惠阅五经》可是在这里挑的?”
“是,是,靠窗边那个架子。”那被问到的人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俯身行礼,被秋南亭伸用手托了起来。
“客气了,多谢兄台。”
男人把秋南亭的手拉回了,看了一眼那个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略微有些上挑的眉毛让他看上去有些凶煞。
那人莫名其妙,虽不眼熟这个人,但是在礼部尚书家的少爷身边走着,那都是跟许公子和洮世子差不多的人,差不到哪里去,是他惹不起的。
但是这脾气也很一般,对上眼神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人匆匆下楼,才想起来他也没跟人家打招呼。
他身后同行者跟来,小声道:“我的个老天爷,刚刚那个好像是康王世子。”
“谁?不会是瞪我的那个吧?”
“就是秋少爷后面跟着的那个人啊,他还瞪你了?”
“可不是!那眼神可凶了。”
“他不是傻子吗?难道又好了?”
“完了,傻子会记恨人吗?我不会惹到他了吧?”
嘀咕声远去,秋南亭在窗前的架子上找到夫子说的几本书,拿下来自已抱着。
男人伸手想来帮他拿,被秋南亭婉拒了。
“没那么重,就三本书罢了,你抓着我的衣袖吧。”
男人被他教得很乖,在外面不太会反驳他,虽然觉得这样不方便牵手,但还是乖乖拉住了秋南亭的衣袖一角,一起往楼下去找老板付钱。
在他们上楼这会儿,又来了不少人,隐晦地投来目光。
人一多,想给他们让路都困难,二人挤下去就花了一番力气。
等结完账,秋南亭感觉自已都出汗了。
他抬手抹了抹额角,袖口上的花纹都被汗水浸湿了几分。
这一动手,腰间的带子就歪了。
“帮我拿一下吧,我整理一下衣服。”
男人接过他手上的书,低头看他靠着自已遮掩着整理腰带,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鸣。
“少爷!世子!快躲开!”
第165章 我未摘月,月亮却奔我而来(10)
一阵天旋地转,脑中唯余混乱的刺痛。
【数据恢复进度:100%。】
【系统数据覆盖中,默认保存已有数据。】
秋南亭在一片黑暗中,听见有一阵阵呼唤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嘈杂。
忽然有一双温热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编号818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大梦一场,秋南亭猛然睁眼。
道旁已是混乱一片,书童清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着他,周围百姓围了一圈,不远处是一辆侧翻的马车,一对主仆蹲在他旁边,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捂在他耳边的手慢慢松开,力道极轻地摸了摸他的眼皮。
秋南亭的心脏忽然开始狂跳,他枕着脑袋下面的大腿,慢慢扬起下巴。
熟悉的脸逐渐映入眼帘,继续往上,那眼神却更令他熟悉,那是令人安心的,盛着笑意的温柔目光。
秋南亭张嘴,却没发出来声音,他恍然发现,自已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个男人。
“没摔疼吧?”
他设想过很多次他们真正的重逢,也许会在818曾经说过的主系统空间里,也许会在这个世界,但是两个人都很体面的模样,偶然就在一个拐角相遇,相视一笑。
但是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这是他从男人那里听到的第一句话。
“没有。”秋南亭发出声音,才发现自已的嗓音早已沙哑。
“少爷,你还站得起来吗?”清竹蹲在秋南亭手边,手足无措,想摸他的腿有没有摔到,又怕伤到骨头。
其实根本没撞到,秋南亭身上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方才一定是男人把马车给挡住了。
原来系统曾经许诺的做完任务就能回到活着的时候,竟阴差阳错是让男人为他挡了一个死劫。
“我没事了,”秋南亭由着男人将他扶起来,看向周围的人,“打扰大家了,方才不慎受惊,故而有些头晕,现在已经没事了,请大家都散了吧。”
周围人为了凑热闹将这条路围了个水泄不通,见他站起来跟没事人似的,才窃窃私语着逐渐散开。
道路上混乱初止,阳光透过尘埃,洒落在各处。路人三三两两地散开,未走远的几人还忍不住回头张望着这边。秋南亭环视四周,脚下散落着一些残碎的糖纸和果壳,似乎是被行人匆忙躲避时踩落的,旁边侧翻的马车车轮微微晃动,车帘染上尘土,晃荡着未曾停歇。
他转回目光,看向面前那个穿着略显华贵的男子,约莫三十许,衣襟上的刺绣虽精美,但却因匆忙跪地沾上了灰尘,愈发显得狼狈不堪。男人低着头,肩膀因紧张而微微颤抖,身旁的小厮更是低眉顺目,目光不敢四处乱扫,显然心中惶恐。
“二位请起,请问是哪家的大人?”秋南亭语气温和。
那男子听见,肩膀微微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语气带着几分颤抖:“请公子恕罪,小人是户部侍郎夫人的兄弟,不慎惊马撞到了公子……”
“无——”
“改日来秋府道歉,我们现在有事,先走了。”男人抓着秋南亭的手,把他直接从二人面前拉走了。
跟在秋南亭边上的清竹发觉康王世子突然说话这么流利,听得一愣一愣的,赶紧抱着东西跟在主人家后面。
男人脚步极快,秋南亭感觉自已几乎是被提起来跑的,风风火火回到了秋府,秋南亭只来得及把男人手上的书递给清竹,男人就把他一把抓进了里屋关上了门。
那双手把自已抱紧的时候,秋南亭甚至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痛,也伸长了手努力环抱住男人。
“你,你都想起来了么?”秋南亭声音颤抖,脸埋在男人胸口,眼前全是水雾。
“嗯……是不是等很久了?”男人嗓音低沉得异常,话语中也带着哽咽。
“一直都是你在等我,我等一等你,也挺好的。”现在所有的记忆全都恢复了,秋南亭一想到男人六个世界一次次经历自已的消失,就难过得快要窒息,而男人只不过是在他的世界里暂时“失忆”了几天,这又算得了什么。
两人抱了许久,男人忽然松了一边手,伸到门边把锁闩上,将秋南亭打横抱了起来。
小别胜新婚,虽然还有一堆疑问没解决,但是被男人放在榻上放下纱帘时,秋南亭还是放松下来,微微张嘴承接男人温柔又细致的吻。
“南亭……南亭……”
男人着魔似的呢喃着,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双手紧紧扣着他的手心。
“唔……”秋南亭甚至能感觉到,男人的眼睫与自已的交缠又分开,滚烫的气息不断在二人之间交换。
可他越是听见男人叫他,心中就越是焦躁。
“等……等会儿……”秋南亭偏过头,微微侧身阻了男人的唇瓣。
男人喘着气,撑着上半身看他雾气氤氲的眼睛。
秋南亭咬了咬红润的下唇,抬眼看他,“我都没有办法,叫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男人眼神认真,“你给我起一个吧。”
“怎会没有名字曾经也一直没有名字吗?”秋南亭已经开始想象一些他凄惨的童年经历了,难不成真跟这个世界的身份一样,是康王遗落在外的孩子,从前不知道身份,所以一直被人遗弃?
“想到哪里去了?”男人勾勾唇角,右手拇指擦过秋南亭皱起来的眉心,“我是主系统,只有编号,没有名字。”
秋南亭脑袋空白了一瞬,先是没听明白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脑袋转过弯来,更迷惑了。
“什么是——主系统?你是系统吗?和818他们一样?”
【宿主,准确来说主系统是我们的起源,是产生在世界四维之上,更高维度的存在。你可以把它简单的理解为万千世界的神明。】
818许久没出现过的声音重新在秋南亭脑袋里响起,这次与从前不一样,男人也能听见818的声音。
他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但是818,你可以不用附在他身上了。”
818沉默了,暂时没有回到主系统那边去。
“所以,我的任务是你发布的么?”秋南亭先问了个出现在最早的时间线的问题。
“对,是我的托管系统。818选择了你做任务,是想帮你恢复生命,但是我的代码碎片掉在了某些世界,遇见你了。”男人把他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已身上,慢慢跟他解释。
“你的六个任务做完后,我也彻底故障了,本来是会自毁的,但是818暂时开了修复程序,那个部门的414就继续带你做修复任务本来不该把你卷进后来的事情的。”
“你别这么说!”秋南亭仰着头靠在他肩头,伸手捏住他的嘴巴,“我要是不修复,你不就坏掉了。”
“算不上坏,其实最坏的结果,就是恢复初始化状态。”男人咬了咬他的手指,轻笑一声,“你的小系统就差点把我重置了。”
818:心虚
它就是看数据太乱了,实在修不过来,主系统一天不好,其他的小世界也好不起来,所以就暂时重置了一下,但是关于宿主的数据全都备好份了的好么。
“你别说它,什么叫算不上坏,你恢复初始化,就记不得我了,这叫不坏么?”秋南亭气得要命,听到这话简直想揍他。
“我如果不记得你,你也不会记得我的。”男人刚说完就被秋南亭狠狠捏住了嘴唇,上下嘴唇被捏成两片饼似的。他无奈噤声,双手合十向秋南亭求饶。
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主系统没有秋南亭的存档,秋南亭那里关于主系统的记忆也将不复存在。
“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我真的会很难过的。”秋南亭捏着男人的嘴,好半天都没松开,直到男人被捏疼了,微微皱眉,秋南亭才松了手。
“再也不说了,我错了。我们说别的吧,给我起个名字吧,好不好?”
秋南亭气了一会儿,被男人抱着亲了几下脸颊就哄好了,一边觉得自已没出息,一边又忍不住开始在脑袋里翻字典。
“你的编号是什么呀?”
“零零零。”
秋南亭惊讶地哦了一声,“居然不是自已选的什么吉利的数字吗?”
“主系统空间只有代码,不是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男人忍俊不禁道。
“哦——好吧,那,不如就叫小零?也不能与你之前的称呼差太远,否则多不习惯。”秋南亭问他可以不。
男人一头倒在秋南亭颈窝,无奈道:“老婆,你好敷衍。没有人叫我的编号,我想要个跟你有关系的名字。”
秋南亭抱住他的脖子,叹了口气,“我不太擅长取名呢,我院中那些人的名字都是我娘起的。说来,你现在终究是康王世子,我给你起名算怎么回事,你终究还是要用康王给你取的名字。”
“名不行,字也可以。”男人道,“这样你就可以用你取的字叫我。”
秋南亭陷入沉思,垂眸在男人肩膀上用手指轻轻划着自已的名字。
“南亭,南——亭——”
“叫北阁如何?”
“北与南相对,我不想与你相对。”男人把秋南亭搂着侧躺下来,与他面对面,“我想待在你身边。”
“西阁?东阁?可总觉得听起来怪怪的,哪有人这样起字的。”秋南亭伸着手指头在男人前襟上继续写写划划。
又起了好几个,怎么都不满意,男人再也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起身而上,堵住了那张念念叨叨的嘴巴。
“不着急了,李津就李津吧,暂且先叫着。”
————
康王世子从傻子变成正常人的消息几乎就在当天,在百姓之间就传遍了。
本来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被马车撞了,是件大事,就传得快,搭上个康王世子的八卦,那更是一时收不住。
秋鹤原在礼部听见自已儿子被马车撞了,还在街上躺了好半天,当即便提早收工,匆匆回了家。
结果反倒在家里的袁琼师都不知道这回事,匆匆忙忙赶到秋南亭那小院子的时候,康王世子来开的门。
这高大的青年再不似之前的傻样,面上冷峻了许多,明明是同样的五官,表情跟从前不同,看上去便带了几分锋利。
秋鹤原都愣了一下。
“世子,南亭他——”
李津将表情调整了一番,嘴角松弛了些,放轻声音道:“今日上街买书时,南亭被马车冲撞了,虽未受伤,却被吓着了,现下正躺着休息。”
听完李津说的这一串,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眼眶都瞪大不少。
“世子这是好了?”秋鹤原问道。
“嗯,我也被马车吓了,约莫是受了刺激,所以就好了。”李津挡在门口,也没有要让两人进去看看秋南亭的意思,事实上也不太能,现下人正赤条条裹被子里睡觉呢。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那我便给康王殿下去个信,也好让他宽心。”
“不必了,”李津拱手道,“多谢伯父关心,只是我在街上表现应当早就传到他耳朵里了。另外撞我们的马车是户部侍郎家的,约莫今日晚些或者明日会登门拜访,若是明日,我们应当已经去国子监了,还请伯母应付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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