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救他已是仁至义尽,他的事你最好不要再插手。”
“好吧。”祝时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祝听芸:“......”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她这弟弟竟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
真要他自己一个人去解决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祝听芸没好气的说:“要我帮你也可以,你把你手上的那份股份无条件转让给我。”
祝时宴就算再不受重视,好歹也是祝峰亲儿子,手上持有祝氏集团2%的股份,而以他们家集团的市值,即便只是2%的股份也是泼天的富贵。
祝听芸只是随口一说,想让祝时宴知难而退罢了,却没想到他听完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啊,一言为定。不过我有个附加条件,你不能让爸发现。”
反正这东西在他手上也没用,能拿来换席暃摆脱那个家庭,值了。
祝听芸难得失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几个亿的资产随手便送了出去,就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她弟弟是不是脑子坏了?
“我知道啊。”祝时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下病房,一本正经地说:“我把股份转给你,你帮他摆脱那个人渣父亲。这可是姐你自己提出来的,我已经答应了,你也不准反悔。”
祝听芸无语,头一次见把自己卖了还帮对方数钱的。
她现在怀疑她弟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说什么同学朋友都是糊弄她的,对方实际是他的小男朋友。
不然他为什么放着名师不要,非让对方给他补课,还大半夜的跑出去找他,不遗余力地想帮他。
不过仔细回想一下,病房那位长得的确好看,即便血糊了全脸,也能看得出来五官精致立体,是个不折不扣的帅哥。
他那傻弟弟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祝时宴出去后迟迟没有回来。
席暃慢慢有些焦躁。
那位明艳漂亮的女子他并不认识,但见她对祝时宴随意的态度,想来应该是相熟之人,很有可能是他的家人。
席暃见过太多拉着自己的孩子远离他的父母,也亲耳听到过有家长教训自己的小孩离他远点。
没有任何父母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跟他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小少爷不会因为他被责骂了吧......
越想越有可能,席暃的心高高提起,焦虑地一直往门外看。
祝时宴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推开门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不像是被责备了的样子。
席暃放下心来,轻声问:“刚刚那位是?”
“我姐,昨晚就是她帮忙送你来医院的。”
席暃嗯了一声,默默将这件事记下。
他欠小少爷的太多,已经不是一两句谢谢就能够还清的。
祝时宴离开之前他们的话题还没有结束,他坐下后,席暃在心里编了一整套的谎言准备应对他的追问,却没想到祝时宴一句话都没说,反而给他削起了苹果。
他不问席暃自然不会主动提,虽然祝时宴见过他不少狼狈丢人的场面,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家是什么情况。
尤其是他昨晚还亲手捅了他的父亲,那人渣现在生死未知,这宛如烂泥一般的原生家庭还是不要说出来污了小少爷的耳为好。
祝时宴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慢吞吞地擦了下手,在一片安静祥和的氛围中突然道:“你爸没死,已经醒过来了。”
“嘭!”
苹果滑落在地发出一声巨响,席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慌乱。
“你都知道了?”
“嗯。”祝时宴把苹果捡起来丢进垃圾桶,“刚刚知道。”
席暃呼吸急促,手指死死地攥紧被子,他感觉有一把剑悬在他的头顶,而对方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能决定那把剑是落下还是消失。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中透着一丝绝望:“我杀了我的父亲......”
小少爷会怎么看他?一定对他很失望吧......失望他果然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个恶魔。
见席暃一脸绝望地看着他,眼中浮现出对自己的厌弃,祝时宴心里酸酸胀胀的很不好受。
他移到病床上,张开双臂,眼睛眨了眨,“抱一个?”
席暃呆呆地看着他。
祝时宴直接将他抱进怀里,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温声安慰道:“他没死呢,所以你没杀人,别担心。而且你也只是在保护自己而已,不要有负罪感也不要难过,不是你的错,是他活该。”
控制不住的湿意染上了眼眶,席暃突然觉得非常的委屈。
就好像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前行了很久,因为没有人关心,所以受了伤也不会在意,时间久了,他已经感知不到疼痛,也不会觉得委屈。
但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人牵起了他的手,不仅把欺负他的人全都赶跑,还一脸认真地告诉他:你没有错,是他活该。
麻木到已经没有知觉的心脏开始重新跳动,阳光又一次照在了他的身上。
——他再一次被救赎。
席暃的手紧紧抓着祝时宴的衣服,用力抱紧他,像是要把这十几年受到的痛苦和委屈全都宣泄出来。
察觉到背部微微有些湿润,祝时宴的动作一顿,眼中露出了一抹心疼,声音越发的温柔:“没关系,你没有错,是他们不配当你的父母。”
背部那一小块衣服更湿了。
祝时宴不说话了,静静地抱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祝时宴的腿都要发麻了,席暃还抱着他不放手。
他动了下肩膀,感觉背后的眼泪应该是停止了,他道:“好啦好啦,松手吧。”
席暃不舍地松开手。
祝时宴直起身,仔细检查了一下他脑袋上的伤,没看到有血渗出,他松了口气,道:“我姐已经答应帮你处理这件事,这段时间你先住我家吧。”
席暃一脸迷茫:“她......帮我处理?”
那个人有多难缠,没人比他更清楚。
席阔惯会装模作样,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沾上就甩不掉,小少爷的姐姐跟他非亲非故,为什么会愿意帮他?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祝时宴解释道:“我是她的亲弟弟,你又是我朋友,她当然会帮忙啦。”
是吗?
虽然他这么说,但席暃还是不太相信,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小少爷的姐姐又不认识他,在得知他的情况后应该会想尽办法阻止小少爷跟他接触,又怎么会费心费力的帮他?
是......小少爷答应了她什么条件吗?
“别多想了。”
祝时宴往嘴里喂了瓣橘子,含含糊糊地说:“我们家这么有钱,我姐又是集团董事,这件事对她来说就是个小case,顺手而已啦。”
席暃低着头不说话。
祝时宴瞅了他一眼,继续往嘴里喂橘子,“你也别太有负担,以咱俩这关系,我能眼睁睁看你再回那个家吗?那当然不能。而且帮你对我来说又没有任何影响,你啊,就坦然接受,然后努力学习考上B大,摆脱这座城市。”
席暃还是不说话。
祝时宴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走过去扶住他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这样好不好,你就当我在投资,而你就是我看中的潜力股,以后你发达了再加倍还给我怎么样?”
席暃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完,不等席暃有反应,祝时宴煞有其事的扶着他的脑袋轻轻点了两下:“好了,你同意了,等出院了就跟我回家。”
席暃闭了闭眼,将满腔的情绪压下。
再睁眼时,他的声音暗哑:“好。我跟你回家。”
太多了。
小少爷给他的太多了......多的他这辈子都还不清。
唯有对他好点、再好点才能勉强让他心安。
第16章
席暃在医院住了多久,祝时宴就陪了他多久。
开学的时候他还在住院,祝时宴帮他跟老师请了假,然后一放学就往医院跑。
楚俊远好几次都没逮到他,怒了,这天放学铃声响后一把拎住他的后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年前答应过我,等我回来要来我家吃饭的。”
“都说了我最近有事。”祝时宴拽回自己的衣领,迅速收拾完书包,“替我谢谢阿姨,我先走了。”
楚俊远快跑两步追上他,拽着他的书包带子,“什么事?去哪儿?我也要去。”
祝时宴停下脚步,扭头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给楚俊远盯得心里毛毛的,他才道:“你去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准对他无礼。”
楚俊远:“?”
不准对谁无礼?
等到医院他沉默了,瞪着一双大眼,指着病床上那人:“你不跟我回去吃饭就是为了来看他???”
祝时宴瞥了他一眼,语气凉凉地说:“来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楚俊远一脸憋屈,想说什么又不敢,愤愤地坐在椅子上独自生闷气。
他开学回来看到祝时宴旁边空着,还以为那小子终于不来上学了,为此他还自信满满地等着跟祝时宴坐同桌。
没想到这小子竟是受伤住院了,祝时宴还天天跑来看他!
他越想越气,又狠狠地瞪了席暃一眼。
祝时宴没理他,照例问了一遍席暃今天的情况,然后把带来的试卷给他:“诺,今天的作业。”
席暃一整天都盼着祝时宴过来,却没想到楚俊远也跟着过来了,而且虎视眈眈地瞪着他,还说什么?
要跟他回家吃饭吃饭?
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席暃一边做卷子一边道:“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
祝时宴眼神狐疑:“真的?”
他这么怀疑不是没有原因的,上周席暃也一脸认真地跟他说他可以出院了,他兴冲冲地将东西整理好,跑去找医生办出院手续,结果医生把他臭骂了一顿,说他腿伤还没好不能出院。
然后他才知道,是席暃自己觉得自己能出院了,根本没问过医生。
这次他又说他可以出院了,祝时宴第一反应就是去问医生,但他还没踏出房门,医生先他一步走进来:“他可以出院了,明天去办手续吧。”
祝时宴这才相信他是真的能出院了,连连点头:“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走后,两人头凑着头开始小声讨论题目,楚俊远感觉自己被忽视了,不高兴地问了一句:“他这怎么回事?”
祝时宴随口道:“除夕那天出车祸了。”
“他爸妈呢,怎么让你去办手续?”
“......他爸妈都出差了。”
“半个月都不回来?”
“去的国外。”
“......那他其他家人呢?怎么也轮不到你来给他办手续啊?”
祝时宴:“......”
有没有人说过,你话真的很多。
“是我请求他帮忙的。”一直沉默的席暃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我没有其他家人,是祝时宴救了我,我很感激他。”
楚俊远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样啊。”
在祝时宴转来前他跟席暃也没什么交集,只知道班上有这么一个人人嫌恶的同学,气质阴郁不讨喜,靠近他还会变倒霉。
楚俊远对于这样的传闻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阴沉沉的人,所以一向对他视而不见,也不会在乎他的处境如何。
他喜欢祝时宴这样的,相处起来很舒服,虽然他不懂祝时宴为什么老跟席暃混在一起,但他也不太在意,多数时间都当看不见。
他们俩打过很多次照面,席暃这还是第一次跟他说话,楚俊远琢磨了一下,感觉还不赖,刚想再聊两句,扭头发现人家说完就继续做试卷去了,根本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楚俊远:“......”
他果然还是很讨厌这小子。
祝时宴带来的试卷席暃做的很快,做完了就给他讲题,两人旁若无人地学习,楚俊远无所事事,凑过去听了一耳朵也听不懂,溜溜达达地跑到病房外面瞎逛。
逛到医院后面一处无人的空地时,他的目光随意一瞟,瞟到了姿势懒散抽着烟的祝听芸。
祝听芸前面站着几个块头很大的保镖,对面似乎还趴着什么人......
楚俊远小心翼翼地躲在一棵树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往那边看。
祝听芸吐出一口烟,看地上那人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不肯签?”
席阔被两个人钳制住趴在地上,呸了一声:“你当我傻?那小畜生现在就是个摇钱树,我疯了才会签这个。”
祝听芸挑了下眉,“你最近一个月过得不算顺心吧?”
席阔神情一僵,喘着粗气道:“关你屁事!席暃呢?我要见他!你把我儿子藏起来是何居心!”
“你儿子?”祝听芸嗤笑一声:“说出来你不脸红吗?”
席阔眼神阴狠:“你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报警!”
“唔,报警啊......”祝听芸点了下头,“是该报警。”
旁边一个男人适时的递给她一沓资料,祝听芸看完后蹙了蹙眉,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她将这些资料扔到席阔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觉得我把这些东西交给警察,警察是抓我呢,还是家暴、猥亵、偷窃、无恶不作的你呢?”
席阔脸涨得通红,神情慌乱:“你放屁!警察是不会信你的!”
席阔此人,大恶不敢做,只敢做一些偷鸡摸狗的小恶,比如坐地铁时偷拍女生的裙底,买水果时顺手拿几个放进兜里,还曾因试图猥亵初中生被对方的父亲狠狠打了一顿,典型的期软怕硬,恃强凌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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