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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煞·双生枝(GL百合)——林平

时间:2024-12-23 07:51:03  作者:林平
  火是宋军放的,水是火烧融的,但火势之大,水势之大,实是出人意料。
  宋国守将孟衍是久经沙场的战将,烧粮草只为乱军心,他派小小一拨人,放小小一场火,哪里会料到区区星火能动摇到山尖玄冰。他不知,他面对的是个不计成本的疯子。
  他要一场小火,而张子娥要一场大火。
  当他的士兵点燃一座粮堆,张子娥的人把整座粮仓点燃。
  至于而后的拦洪放水,水攻陶府,皆在盘算之中。
  此事公主知道多少呢?她知道的,与那位淹死在水中的孟衍一般多。
  粮仓是太子管的,出事自然是太子之过。城是张子娥打下的,功劳自然记在苏青舟身上。但粮草,事关民生,城内百姓,事关十数万人生死,张子娥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同她多讲。
  公主,生气了。
  炎炎夏日,官道上尽是纷乱马蹄痕。张子娥策马缓行在浓阴之中,拿手拨开探到衣襟上的一根柔嫩杨柳枝。她在夕阳瑰丽重彩的暮色中回首往身后马车方向探上一眼,隐约能从质地轻薄的帘幔中看到苏青舟娴静安和的侧脸。脸儿素净,瞧不出一丝情绪,细白双臂只是轻轻挽着袖间银花软纱披帛,静静把那帘外落日看。而此时张子娥的目光,却是如此不加躲闪地落在她身上,赤裸到让人无法忽视。
  随着长睫之下眸光一闪,张子娥心间旋即蓦然一动。对万事心如止水的她,不可否认地察觉到,有那么一许难言的焦乱——公主,已经许久没有与她说话了。
  她提手扯了一下缰绳,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身继续向前。
  比起年轻人之间的小打小闹,宋国一派惨淡萧条。损兵折将之后,一纸糊涂帐烂到理不清,各方推脱,私斗更甚,昔日文雅的庙堂鸡飞狗跳,吵闹如同市井。
  「斗来斗去,倒叫姓李的看了笑话!」
  「丢的可是鱼米之地,今年一起吃苦,来年他们丰收了,就只有我们吃苦的份!」
  「东阳乃宋国根本,不可丢啊!」
  「而今和约已定,还如何夺回东阳?」
  「和约?当初平原城议和,张子娥诡计多端夺我平原城,她有遵守和约吗?」
  「梁国不仁,莫怪我等不义,不如趁她不备,在回城之际,力下东阳!」
  「打不得,打不得,孟将军已战亡,再打,要是打输了,断无回旋余地,可真就要亡国了啊。」
  形势江河直下,面对危局,主战与主和两派乱做一团,吵得不可开交。秦元魁面无表情地坐在正中,四方斥驳声起落不断,犹如滚滚震雷压着耳膜次第爆开。墨黑的王冠紧束着头皮,王冠四周,两鬓皆霜。
  狐裘蒙戎,大国昔日光洁的皮毛已凌乱不堪,而能拯救宋国的车马又在哪里?
  玉阶下朝臣争吵不休,秦元魁高居王座充耳不闻,只是双目空洞地望向门外,微凹的眼窝中呈现出一派死寂。手指突然猛烈地颤了颤,他似在虚无中看到了什么,是死湖,是孤舟,是空旷无人的相府,是他的心结,与报应。
  而在梁都朝会上,群臣已至多时,张子娥却迟迟未有现身。梁王等候许久,为彰显大度,虽心中不悦,但并未表露,只是捋须不露喜色地褒奖道:「五公主从未上过战场,这次却能拿下宋国重地,有功。」
  「拿下宋国重地不假,但粮草已断,又当如何下局?」比起战功,钟元善显然更在意黎庶之苦,国都之外饿殍遍地,与凯旋大典上百姓夹道,华车骏马,旌旗盈天的盛景相较,百般格格不入。
  但凡兴兵,必有劳民伤财,战功是战功,饥荒是饥荒,分明是两码事。听钟元善有意将二者放在一处比较,苏青舟不禁反问道:「宋国粮草不也给烧了吗?」
  梁王微微皱眉:「青舟,你多次说要掌管行军粮草,父王便放心将此事交与你,现今粮草被烧,你亦难辞其咎,便算作功过相抵吧。」
  粮草分明是由太子操办,但欲加之过,无须缘由。公主脸上看不到一丝不快,她甚至立即躬身赔罪,像是对这话早有准备,更像是粮草当真由她一手操办。此话出自梁王之口,她无法当着诸位大臣公然反驳,虽早有预料梁王会有所偏袒,但万万没有想到会到这地步。粮草究竟有没有经过她手,很多朝臣心知肚明,此番堂而皇之的指鹿为马,梁王无非是借此当众表态,无论她苏青舟做了什么,都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以及他至高无上的王权,他说一,任他的子女是如何精明能干,亦不敢说二。
  王权傲慢,苏青舟明白,若是在此处大声反驳,便是她的不是了。
  殿外此时传来一声高宣,与掷地有声的脚步随之而来的,还有张子娥那句话音朗朗,且丝毫不显歉意的一句:「臣来迟,还请我王恕罪。」
  张子娥举步款款上殿,骄阳透过琉璃窗洒满沾了尘的白裙角。她仍是从前山间做派,朝服不披,官帽不带,在一众官服锦带间显得粲然不群,尤其那一身仆仆风尘,反而衬得各位衣冠齐楚的大人无事可做,分外清闲。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打量一圈,步子中规中矩,眉眼平平顺顺,既是一顶一清素,又透着不明缘由的招摇。两手高擎在身前一搭,宽袖垂下,张子娥扎扎实实地行了一个礼:「臣有要事禀奏。」
  「说来。」
  张子娥挺身站定,大袖一挥,从袖中取出一张皱纸:「今早陶府传来消息,粮仓尚存三成余粮,清点在此,还请我王察验。」
  梁王扫了一眼与太子同行的粮草副官,那人立刻会意,上前一步说道:「禀大王,张大人,三月前陶府粮库经下官亲自察验,莫说三成,连一袋完整的米面都没有。」
  「大人有所不知,若非公主当机立断,陶府大粮仓的确是无一幸存。那夜火势突然,事态峻迫,为求一线生机,公主下令把粮袋推入一侧陡峭山崖。崖壁地势险峻,谷底粮草能否收复断不可知,故不曾向大王与诸位禀明详细。」
  这件事,苏青舟也不知情。被平白无故由生父泼了一身脏水而不动如山的她,却在此时于唇角抽搐出一丝心意难辨的笑意。
  梁王则是大喜过望,沉吟半晌,不知当作何反应。粮仓尚存确是好事,但从守粮不当到护粮有功,他便没有什么得当的理由来打压他这个多事的女儿了。好大喜功的梁王此时游移不定,双眼不觉紧眯成了一线。王上的偏颇昭然若揭,一群善于揣度王意之人都看在眼里,冷冷讥讽在心头,默默讪笑而不发。
  众臣在等王发话,而张子娥不。
  古来不仅有君王驭臣之术,他既不动,不若轻轻抬手,推波助澜一番。
  「数月间,臣请能工巧匠造绳引路,感得皇天佑助,粮袋恰是堆积在山腰高低之间,正避水侵日晒,悉数得以保留。臣闻天佑至善,天佑至德,天佑真龙之子,今饿莩载道民不聊生,宋国东阳粮仓已丢,断无作为,臣请求开仓赈灾,施与大梁子民与梁宋边境的流民,已显我王仁德。」
  话至此处,无不应允之理。见梁王欣然答允,张子娥旋即搭手以谢天恩:「我王仁德,天佑大梁。」
  并一声高宣,众臣随之趋炎附势,刷刷伏地,赞声满堂:「天佑大梁。」
作者有话说:
诗经《旄丘》:狐裘蒙戎,匪车不东。
身穿狐裘毛茸茸,时间已经到了冬季,而车马却不出行向东,没有救援之心。
张子娥:我对万事心如止水。【嗯?你还记得你是怎么骂明珏的吗?心如止水???】
 
 
第 80 章 一脉同源
  下朝后,梁王将苏青舟留下,他知道他需要给她一个交代。
  空口说说,毫无意义的那种。
  「父王并非有意要偏袒你王兄,」他抿唇顿了顿,凝看女儿垂首帖耳似善解人意的神情,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讲,「太子,乃是立国之本。」
  宋国这把火烧得太旺,张子娥又来得太及时,他虽无证据在手,但凭借对女儿的了解,为了上位,能不择手段先烧毁自家粮仓,再让太子担责,他不会感到半点稀奇。梁王无意深究事实如何,因为不管事实如何,他都需要给次次僭越的她一点应有的警示:「不管粮仓一事是你有意设计,还是太子真有纰漏,他是要继位的,他不能有这么大的污点。」
  他在大殿金砖踱上了两步,看见金砖上映出已显龙钟的步态,再看向女儿正值年华的玉貌花容,眼皮骤然一跳,突然感觉眼前人异常陌生。他与贤妃一样,都不懂这个女儿。贤妃膝下仅有一儿一女,她是想懂的,而梁王子女众多,他并不想懂这位五公主在想什么。他只想好好地利用她,既然不能嫁人,那便留在朝堂上好好做事。然而他一次又一次因她的所作所为而心惊胆寒,尤其是今日强加之过,她竟能诺诺连声,接受得百般坦然,好像他精心设计的筹谋,在她眼里不过是早有预料的小儿科。
  过于乖巧懂事,又何尝不是一种叛逆之道?比起坦然接受,梁王更希望看到她略有不快的皱眉。至少,那样才像个女人。乖驯的,美姿容的,爱使点小脾气,装委屈喜娇嗔的那种女人。同样也是依附男人,千依万顺,动摇不到王权的那种女人。
  但苏青舟显然不是。
  女儿的城府太深了。他比她多活几十年,却觉得那城府看不到底,这让他感到害怕。
  其实梁王并不知道,不管苏青舟怎么做,他都找得到厌恶的理由。反驳便是不知轻重,坦然便是城府太深,只要他心中的称不平,厚此薄彼哪里愁找个什么理由。
  苏青舟的存在仿佛在梁国朝堂上随时可能点燃的星火,他既然亲手放任她成长,也要亲手将她除去。在他看来,他不是在偏袒太子,他是为大梁社稷着想,更是为女儿的性命安危着想。储位动摇易生大祸,皇后出身将门,老国舅手握兵权,绝不会袖手旁观,而朝臣皆是偷安之辈,不会轻易站边,方才他有意试探,满朝文武无一人敢为苏青舟说话。女儿孤立无援,生性倔强,断不会就此收手,将来子女之间必有一争,届时朝局动荡,生死难料,与其两败俱伤,不如早早从这淌浑水中抽身而去。
  梁王反复斟酌,最终用来开脱的理由,竟是为了女儿好。
  像寻常百姓家的爹娘一样,不让女儿读书,不让女儿出门,最后竟能夸到自己头上,像是扛下了全部重担一样,装作辛苦体贴的模样,说一句「是为了女儿好」。
  他从来不会想,朝臣之所以噤若寒蝉,苟容曲从,是因他不看功过,毫无理由的偏护。所谓上行下效,上偏爱,则下顺从,岂会有不识时务的出头鸟会于此时此刻奋不顾身地往鸟铳上撞?不过是依头顺脑,靡然从风罢了。
  这位盲目的君王永远看不到,他从不反思自我,他只想看到他认为的,他想要的,能满足内心不公诉求的。刨根究底不是他的做派,他只知道,四海局势变换,宋国丢了重地,更断了粮草,国运下坡已成定局,而在他心中,也有了万无一失的上上之策。
  「你,也早些嫁人吧,」梁王长吁一声,抖了抖绣样浮夸的烫金宽袖说,「宋国式微,本王有意与天子结盟,出兵瓜分宋地。你若是嫁与天子,诞下皇子,则可继承大统,从此李魏与我苏梁两分天下,两国一水同源,相安无事,九州太平,岂不是百姓之福?」
  「父王,我并非完璧。」
  「不重要,这是联姻。」
  「若是联姻,父王女儿众多,又为何要选我?」
  大袖一振,梁王登时勃然大怒,自他登上王位,无人胆敢如此反驳。而他这个女儿,却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反抗,甚至敢当面质疑他的决定。她想做什么,想翻天吗?想证明她更高一筹吗?梁王厉声斥责道:「你这是在违逆王命!」当他斜坐在御座上懒懒举杯时,肉裹的手腕上丰腴得连腕痕都看不见,如今却能看见青筋在浑肉下透出浅浅的颜色。
  「无能的女儿多不胜数!为何是我?」苏青舟对上怒意不卑不亢,与之前伪装出来的顺从不同,这一次她没有愧怯。让步可以,隐忍可以,受过的委屈她可以在心里一点点消化,但是她有底线,不容踏越。一路走来举步维艰,往事纷纭历历在目,嫁给天子等同于功亏一篑,此处不容退却半步。
  她不退让。
  她要前进。
  身体孱弱的公主在金砖上向前踏出一步,把话回得字字清晰:「女儿留在父王身边,可助父王平定天下,扫平四宇,于国之利远胜于和亲。」
  那股子不服输的狠厉劲儿扑面而来,梁王嘴角一抽,气势莫名被压下大半,不得不掩饰地回身而去。他亦未尝发觉,心底竟是害怕和女儿针锋相对,以至于不敢直视她锋芒意胜的眼神。他平日里甚少发怒,一惯是一副和气蔼然相,太子这点随他。而当他观察女儿的眉宇时,早已不记得当初宠幸的舞女的模样,他在苏青舟脸上找与他相近的相貌,想到底是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她的亲娘,又到底教了她些什么。
  梁王的怒意在质疑声中渐渐松垮,声音更是有几分颤抖,他唇边抽搐着诘问满口狂言的女儿:「两分天下还不够,你……你还想要什么!」一口标准的大梁口音脱口而出,梁王双目圆睁,嘴边拉扯出下瘪的弧度,隐隐震颤。
  颤抖,有时候不全是因为愤怒。
  还有害怕。
  与恐惧。
  「父王,不想要天下吗?」苏青舟站在一块光斑处,烈阳透过高窗依然炽热发烫,将她的眼眸照映得像晶莹的琥珀珠,那清灵的声音盛满了力量,反问得没有半分犹豫。
  他嘴角衔笑,嗓音沉沉地哧哧嗤笑了两声。梁王脸生得圆,圆脸,圆眼睛,圆嘴型,小时候总是乐呵呵的,笑得像个招财童子,打小就被老宫人说是大富大贵之相。如今不同了,酒肉美色一沾染,年纪往上走,宽阔脸颊与肥厚唇边不经意挤出的那点笑意,像是在讥讽与可怜:「你不觉得,你的野心太大了吗?」
  他以为这发自由心的话是在讥讽女儿的自负。
  他不知这不假思索的话更像是在讥讽自己的偷安与无能。
  「天下未定,注定征战不休!两分天下又能安稳到几时?」面对生父不施修饰的奚落与讥笑,她当即跪下,下落间,青丝间金钗上光华浮动,些些点星之光,梁王竟感到双目一阵刺痛。只听她浑然正色道:「女儿今生别无他愿,只求能留在父王身边,助父王成就霸业!」
  梁王垂首笑了笑,他知道那是假话。他的这个女儿,一定是天天瞧不起他,怎么又会说出这种好话?他哪有什么霸业想成就?他就是个连王位都是别人给的窝囊废。
  但这假话,却也好听。
  他治理国家靠的是什么,王族的出身,和坐在王位上的权力,他不需要像臣子一样精明能干,他治国平平,对战事更是一知半解,但他手下的人,会帮他摆平一切。这是君王之道。
  他明白太子平庸,而女儿强势,让他们二人相争,女儿定会为争名竞利尽心竭力,这也是他一开始放任苏青舟的原因。目下她渐渐得势,已然威胁到了储位,是该把她送走了。若今生能灭宋国,能在他的功绩上多添一笔,那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事了,但恰才她却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他还可以拿到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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