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纶浑然不在意,强行压下燥热,理理衣领起身。
顾容与有他的战场要奔赴。
马上,他也要奔赴他的战场。
灰冷制服的人就在校长办公室等他。
他还未走近,气氛已然肃穆。
没人会对那个制服陌生。
可以说,华龙国可能还会有人不知道最高领.袖和二把手是谁,但绝对不会不知道这个部门。
它隶属情报监察系统,一向由何夕家族的附庸家族何家负责。
其行事机密,做风狠辣,权力之大,几乎可以跳过所有司法系统处置任何人。
有这抹灰色身影出现的地方,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平头小市民,无一例外都要胆战心惊。
第64章 审问与远走他乡
凌晨4:01。
审讯者:“以下问题,请继续如实回答,是他和恐怖.分子互通信息的吗?”
“不知道,我没有亲眼见过。”
“是他放进恐怖.分子的吗?”
“不清楚。”
“是他打开信息中心保险室,致使里面的东西失窃的吗?”
“是,但是……”
“那就够了,请详细讲述一遍,他临死前做过什么,说了什么。”
“抱歉,这个问题四小时和十二小时前、一天前我都做过详细口述,我不想再……”
“你只需回答问题。”
“……是。”
咚咚咚。
礼貌的三声敲门声。
来人穿着其他部门制服,径直走向审讯者,低声说着什么。
纪纶下意识分析对方身份来历,哪个派系,有什么目的,想从他嘴里问到什么。
连轴转的高压审讯环境,他神经早已高度紧绷,丝毫不敢懈怠。
“跟我来。”对方将他从审讯者手里要走了,什么也不说明,就让他跟着闷头走了几段路,换到了另一个房间。
纪纶已习惯这样的待遇。
自从被带到这里,总有各种人将他带走,问话,调查。
期间只给他短暂的睡眠休息时间,简单的食物和一点饮用水。
换到这里,也无非还是那一套,类似的问题翻来覆去询问。
“你可以走了。”
对方给了他一杯薄荷柠檬水,等他喝完最后什么也没问,就丢给他这一句话?
纪纶大脑迟钝了下,起身跟上。
再没眼力见的人也该明白了,对方是故意带走他,好使他免去无止休的审讯。
可是不应该啊,谁是背后帮他的人?
他没有多少位高权重的朋友,父母都是普通人,也找不到人帮他疏通关系。
朝闻道?
不,如果他手还能伸到雨花台,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被排挤在权力中心之外。
衡弥生和季姝家同理。
徐钦睿、陈辰他们?
他们关系也没有好到那份上。
陈辰家从公审那次就知道,他家不惜将他关在家里十几天,也不会让他多涉事端。
他混沌的意识努力排查一遍人际网,还没有得出答案,已走到出口。
二十几个小时不见天日地禁闭室待遇,骤然重见天日,仿佛重获新生。
日光刺目得他眼角渗出生理性泪水,他还是舍不得闭眼,一点点看够四周环境。
他正站在一座大厦脚下的空地,周围是无数相似结构的建筑,看得人头晕目眩,分不清方向。
身后不远处,被层层高楼建筑包围的是一栋红砖小瓦房,标志性颜色和外形让所有人印象深刻。
那是全国政治枢纽和经济中心的雨花台。
而就是这样寸金寸土的地方,却有一处闲置下来的房间,做了一个少年的卧室。
身穿家居服的靳恩就站在走廊上,安静眺望沉静的睡莲湖,察觉他的目光,远远朝他望来,点点头回了身后房间。
微风徐徐,莲香清新,檐下金丝笼里攥养的珍禽动听地啼叫着。
纪纶打了个寒颤,寒意似从脚底蔓延到全身。
一直到离开这块地界,他仍然摆脱了这种错觉。
这座雨花台好像在吞噬所有人。
它可以是无上荣耀,也可以是困住人一生的牢笼。
……
“怎么样?”
“他是累了……”
耳边依稀是纪筠和衡如霜的对话,纪纶能听到一点外界声音,想出声让他们安心,身体却沉重地抬不起一个手指,意识迅速陷入幻海浮沉。
他睡得昏天黑地,纪家却进进出出来了不少探望的人。
衡如霜就是这个不请自来的一员。
“让他好好睡一觉,不用特意叫醒他,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把完脉,衡如霜一顿仔细嘱咐,连纪纶醒来吃什么汤药她都安排好了。
纪筠方琴忙不迭感谢应下。
其他来探望的虎嘉张立等同学,由季姝帮着纪灵接待了下送走。
最后连季姝也回家了,纪纶还没醒,还会不时来躺纪家的,只剩下住在楼下的罗锣。
纪纶这一觉睡得太久了。
整整两天三夜没动过一下。
其他人从大惊小怪,慢慢习以为常,结果就在他们以为纪纶还能再睡几天的时候,纪纶悄无声息在房间里醒来。
门外隐约有纪灵跟父母的聊天声。
房间里纪灵的东西都不在了,想必是为了把房间让给他,这几天都睡在客厅。
家里房间不够,小时候他们还能一个房间睡上下床,等大一点就是他搬出去睡客厅。
没人发现他已经醒了。
纪纶也不在意,躺在床上回笼意识,思考新阳夜袭事件的来龙去脉。
那晚离开图书馆,他打起精神找到Z班大部队,清点人数,下意识寻找自己信任的副手。
“柚子,你清点女生人数,柚子?”
Z班队伍静寂一瞬。
虎嘉他们的眼神告诉他,他又失去了什么。
不过短短一晚而已……
他失去这么多,而得到的,就是手里这个他提前拜托罗锣送回家的东西。
纪纶摊开手心,花纹繁复古朴,当中一个“Ⅲ”形字母符号的十字架吊坠掉落在眼前,深深灼痛了他的眼睛。
那夜匪徒大费周章袭击新阳,想得到的东西就是这个?
就为了这么个东西,害死了宫璟?
“豆豆,”纪筠推门进来,“醒了怎么也不说一声,你喜欢这种东西?”
他藏也来不及了,纪筠已经看到了,“你喜欢,我这也有一个。”
纪纶:“……?”
他是不是耳朵出问题听错了,还是他一直以来对自己家有误解?
原来他们家不是平平无奇的家庭,而是深藏不露的背景?
“喏,给你拿着玩吧。”
纪纶简直惶恐爬起来,跪在床上双手接过。
“……”
嗯,怎么说,他果然是对自己家有误解。
纪筠拿来的这个,不说跟宫璟给他的八竿子打不着吧,也是毫无关系。
首先虽然都是十字架,但纪筠这个是逆的!
其次颜值它们很不匹配!
宫璟那个古朴华丽,纪筠这个造型极致的简单,钢铁似的材质,什么花纹数字都没有,就灰扑扑的一横一竖两条金属条拼凑在一起。
“咳,你那条项链呢?”隐隐感觉到他的失望,纪筠尴尬地转移话题。
纪纶也尴尬。
他要怎么解释,他从小戴到大的东西,被一个狗男人抢走了还没还给他。
现在,对方甚至已经回了老家。
“咳,没事,丢了就丢了吧。”纪筠不善言辞。
以为他不想说,是弄丢了不好意思告诉他。
其实纪筠一点不介意。
他早就不想纪纶还戴着他那条六芒星项链了,不吉利。
纪纶没发觉父亲那点小心思,等纪筠出去,找了个小铁盒收纳那个十字架吊坠。
想了想,纪筠给他那个也放进去吧。
“豆豆,出事了!”罗锣火急火燎一个电话打来,“朝老师要走了!”
“走?去哪?”
他知道朝闻道每年都会有几段时间,出国去世界各地。
对此新阳师生传得神乎其神。
有的甚至说朝闻道是去寻找他曾经的爱人,为此铸剑人论坛还编出了好几个感人肺腑的虐恋故事。
什么当年朝闻道有一个志同道合的挚爱牺牲在维和战场上,过去十几年朝闻道仍然心心念念,到处环游世界就是为了寻找和昔日爱人有相似容貌的人。
他相信那人就是爱人的转世。
就因为朝闻道曾经作为对外维和军官,有过多年国际军旅经历,就给他泼上这么大一桶污水?
真要这样,朝闻道就成渣男了!
还有的说,朝闻道的爱人是假死,因为涂家不接受一个没有家世的穷小子或者灰姑娘。
那个爱人没办法,为了朝闻道的远大前程,接受了涂家给的支票,含泪死遁。
后来朝闻道知道了真相,怒而叛离家族,可还是找不回他的爱人。
好家伙,这还跟朝闻道和家族反目关联上了。
一个个编得这么精彩,有头有尾,有理有据的。
可问题是……朝闻道他就没爱人啊!
跟他相交二十多年的乌师偃亲口认证,朝闻道还姓徐的时候,就是个高冷倨傲死面瘫,断情绝爱注孤生的讨人厌家伙。
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他嘛!
现在姑且不说,乌师偃出于嫉妒心理抹黑朝闻道的成分有多少,朝闻道确实又要走了。
但不是短暂的离开,他把新阳的工作都辞了!
……
“朝老师!”
纪纶一路气喘吁吁追到候机厅。
他不明白,朝闻道为什么要走。
这个共和国冉冉升起的双子星,曾作为维和军团远赴异国,守护无数支离破碎的家庭,被尊称为幽灵骑士的人,如今,又是为了什么奔赴异国他乡!
“我的学生被人抢走,自然要把她带回来。”
朝闻道懒散靠在落地窗前的背椅上,对他的追来毫不意外。
他就是为了等纪纶才留到现在。
“就是这样吗?”纪纶追根究底。
他相信朝闻道想救回红柚,但难道他就没有其他目的了吗?
朝闻道手臂搭着椅背望过来,“纪纶,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那你也别老当谜语人啊。
纪纶哭笑不得。
“我不怕真相,”他认真道,“我只怕浑噩无知,什么都不知道的麻木。”
朝闻道凝视着他的黑眸,片刻垂眸一笑,“好吧,我告诉你,现在世界上有一群坏人,我要去打败他们。”
这概括,当真简单明了!
纪纶脸颊忍不住鼓了起来。
要不他还是相信论坛编的那些虐恋故事吧!
“你……”朝闻道顿了下,神色不似作伪的真诚,“纪纶,我们这条路,没有多少人能和我们走到一起。”
他不是不愿意让纪纶知道,只是确实有时候知道太多并无益处,反而还可能给人带来祸患。
而且纪纶的志向一直很明确。
他多言干预又有何用。
朝闻道目光掠过他,望到窗外蓝天下的机场,“有的时候,我真希望像你这样的孩子能跟我们走到一起,又怕将你们置于危险之中。”
他眺望湛蓝天空的神情,仿佛穿越了时间的洪流,远远的,让纪纶看到了更多更深刻的人。
那是怀揣同一批梦想与理念的群体,高远得让他望尘莫及。
“走到今天,我们的同伴已然不多。”
一句话便让纪纶心情沉重之际,朝闻道忽而起身,语调轻快道,“所以,我得去发展我们的新同伴了。”
他的背影映在窗外巨大的飞机下,丝毫未显得渺小,反而伟岸而高大。
“我早应该离开,我已经等待了太久。”
在他默默无言的仰望中,朝闻道回头告诉他。
“这个世界并不安宁,纪纶,无论是我们这个物欲横流,腐败麻木的社会,还是外面那个战火纷飞,动荡不安的废土世界,大家都在走向一条死路。马上,这个世界还会迎来一个更加恐怖的敌人。”
“我不能再逃避下去,现在只有一种思想救得了这个世界,我们必须将它解放出来,发展壮大起来,只有如此……”
触及纪纶莫名崇敬的小眼神,朝闻道哑然失笑,再多怅惘也不翼而飞。
“不用把我想得多伟大,纪纶,我们都是一群普通人,也许有一部分天赋出众,但更多人只是因为一个相同的志向才走到一起。”
朝闻道余光扫过候机厅远处人影,落到纪纶身上,眼里浮现一丝笑意,“想说什么就说吧,再不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师生之间恐怕就没什么机会再像这样交谈了。”
这话说的,惹得纪纶更难受了。
“我……”纪纶谨慎的天性,还是做不到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调查处说学校丢了一个重要的东西,很重要吗?”
他更想问的是,宫璟要承担的责任严重不严重。
“你说的是新阳保管的那个新型装甲?”朝闻道微微皱眉,“不要紧,十八年前就研制出来的东西,丢了就丢了,那份边防图没被带走就够了。”
看纪纶还是低头闷闷不乐的样子,朝闻道想了想问,“你知道这个连境外佣兵团都要来抢夺的装甲,为什么没有在市场上流通吗?”
“为什么?”纪纶果然被吸引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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