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腿疼得越来越厉害,走路瘸得也越来越明显。
路过的小孩子在看他,被他母亲拽走了。
“很棒,覃川,你会好起来的。”韩秀仁鼓励他,又往后退了一些,“多走500步吧,覃川!”
“别……别后退……”秦川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他还是摸不到能撑住自己的东西,“别退了……拐还给我……”
韩秀仁不为所动。
秦川一个趔趄,不出意外地摔在地上,脸埋进已经发黄的草丛里。
他微微抬头就看见了韩秀仁反着光亮的皮鞋,眼皮紧了下,错过目光,秦川指甲在掌心掐出血印子,咬着牙把自己撑起来。
“最后几步了,快来,覃川!”韩秀仁张开手臂。
秦川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他右腿的骨骼不堪重负地咔咔作响。
“看啊,覃川,你还能跑起来!”韩秀仁感到惊喜。
秦川也就只能跑那两步,他狠狠地把韩秀仁扑倒在地,让他也感受下大庭广众之下摔个狗啃屎的滋味,“叫你后退!”秦川捏着拳头打在他背上,“叫你抢我拐杖!”
打归打,但没有用力。
他也就剩这一个朋友了。
虞兮正里C
韩秀仁也知道秦川不会真的和他生气,毕竟没了自己,秦川的生活要再难上一万倍,他离不开自己。
他转过身,握住秦川的手腕,看着秦川憋屈的眼睛,“你看,你只要下定决心,你就还能跑起来,迟早一天你不会再需要撑拐,你就还是覃川。”
秦川别过眼睛不想看他。
什么叫我就还是覃川。
现在不是吗?
他闭上眼睛躺在草坪里,夜晚的气温逐渐下降,他两条腿都在抽筋。
韩秀仁直起身子,把秦川的外套拉链拉起来,“快起来了,我们回去,给你蒸螃蟹。”
秦川闭着眼睛不说话,折腾了一整天,他感觉腿已经废了。
“走不动了?”韩秀仁捏了捏他的腿,“在抽筋,太久不运动后就会有这样的反应,忍一忍就过去了,能抽筋是好事,说明机能在恢复,我背你回去。”
秦川没拒绝,他是真的一步都走不了。
晚上秦川有点发烧,韩秀仁喂了退烧药,本打算守着的,被一通电话叫回了上海。
“过几天我就回来,你好好休息,复健不要落下,曹护士会监督你的。”韩秀仁嘱咐了一句就匆匆出了门。
秦川蜷缩在被子里,暖气过几天才能装好,他一个人连被子都捂不热,缩成一团发抖。
“哥哥。”
秦川倏然睁开眼睛,慌乱地把埋进被子里的头伸出去看。
穿着浅蓝色毛线衫的【沈时】就坐在床头,低头看着他。
熟悉的眉眼,凤翎一般的眸子,能装进整片星空的瞳孔里正盛着自己的影子。
秦川知道自己又犯病了。
一眼,只是一眼秦川就红了眼眶,眼角棕红色的痣在闪光,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
“时……”
秦川委屈,真的好委屈,“我腿疼……”
“我腿疼……好疼……我腿疼……时……我腿疼……”
秦川停不下来,他想告诉他,把委屈全都告诉他,他死死盯着【沈时】一直重复着。
枕头被打湿,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就像泄洪一样都奔了出来。
他止不住,停不下来。
“我腿疼啊……时,你说说话……跟我说说话……”
“哥哥,把胳膊放进去,天冷了。”【沈时】看着他,督促他把手放进被子里。
他眼睛里满是心疼和关切。
秦川获得了一丝安慰,他听话地把手放进被子里,眼睛还是看着【沈时】,眨都不眨一下,生怕人没了。
“能不能……能不能抱下我……”
“哥哥别哭,我不会离开你的。”【沈时】脱了鞋子躺到床上,隔着被子缓慢拍打着秦川后背,“我一直在这好不好?”
“好……”秦川往【沈时】怀里挤过去,却感受不到这个人的体温,连触感都是空虚渺茫的。
但够了,对秦川来说就够了。
“不要离开我,我给你做饭,永远有你一双碗筷,你不要再走了……陪着我……”秦川低声祈求,他不知道自己这次发病有多久,但他不会吃药。
实在是太想了。
光是被注视就让秦川整颗心脏都在恢复生机,他怎么舍得吃药让【沈时】消失。
“哥哥不让我走,我就不会走。”【沈时】的目光温柔平和。
穿越了四年的光景,秦川从没忘记。
他从衣服领子里掏出一枚吊坠,男士戒指,沈时的那一枚在他手上,被他挂在脖子上,捂在心口。
这四年从没取下来过。
他亲吻这枚戒指。
【沈时】侧躺在他身边,微笑着看着他。
他好久没如此开心过了。
“哥哥笑起来很好看。”【沈时】靠得越来越近,隔着被子把人搂在怀里,“腿还疼吗?我给你揉一下。”
“不用了。”秦川知道他办不到,一个癔症没有办法真正的触碰到他,“也没那么疼。”
他不要撕破和谐,腿疼可以忍。
“哥哥闭着眼睛睡会吧,眼睛都起血丝了。”
“你别走……你发誓你不走,我就睡。”秦川焦虑地看着他。
【沈时】依旧在微笑,他举起左手,“我发誓,哥哥一睁眼就还能看见我。”
第75章 哥哥,吃颗药吧,不要放纵自己
说在前面:覃川有精神分裂,精神不稳定的时候会出现幻觉,经常会幻想出一个沈时来,幻想出来的【沈时】我都加了这个符号把名字框住,这里解释一下,跳章的宝子好理解哈~~
感谢追更,追更的宝子会发财,考试高分,桃花运满天飞~
——以下正文——
秦川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烧退了,身体还有些发虚。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沈时】,撑着头侧躺着看着他,好像就这么看了一晚上。
“哥哥该起了,起来喝点水,嘴唇都起壳了。”
“好……”秦川一张嘴,嗓音嘶哑干燥。
嘴上答应了,但他没有动,一双疲惫湿润的眼睛盯着【沈时】。
【沈时】伸出手指勾了勾秦川鬓角的碎发,缠在食指上,“哥哥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想要什么?”
“你知道的,只要我能给你的,我都给你。”
秦川往他怀里蹭过去,耳垂微微发红。
“我想你亲我。”
秦川说的毫无负担,因为他知道面前的【沈时】只是他的臆想,他跟许多精神分裂患者不太一样,他能分清什么是现实什么不是现实。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曾经他很抗拒这种无法自控地幻觉。
今天看来,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如果人生注定孤独……
“哥哥变了。”【沈时】低笑,嘴角勾起来,薄薄向上的唇角,细长向下的凤目。
不是个深情的模样,但好看的移不开眼。
“哥哥以前都是装作看不见我的。”【沈时】的头俯下来,慢慢靠近。
很慢很慢,故意的,像是调戏。
哥哥要他亲自己。
【沈时】傲娇起来。
碎发扫进眼睛,秦川眨了一下,鼻腔里灌进若有若无的阳光味道。
大脑都可以控制嗅觉了,秦川想着,吻就落下来。
还能控制触觉……
秦川舔了下自己的嘴唇,心里浪潮澎湃。
“中午想吃什么?”秦川抬眼问他。
“这倒是第一次。”【沈时】细细瞧着秦川,“哥哥竟然主动问我要吃什么,你不是最喜欢饿死我么。”
【沈时】拿他打趣。
秦川却是一板一眼回答他,“给你做,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以后不会饿着你。”
“那吃白菜鸡蛋面,韩秀仁都吃过了,我也要吃。”
醋味很大。
秦川终于笑起来,“好。”
他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从墙角拿出拐杖架在胳膊下面,一瘸一拐地去了厨房。
秦川在冰箱里翻找,“鸡蛋没有了,我出去买。”
【沈时】坐在餐桌旁边,目光一直追随着秦川,“好,我等哥哥回来。”
“跟我一起去吧。”秦川拿着购物袋就要出门,他回头望了一眼【沈时】,“愣着干什么,走啊?”
【沈时】微微张着嘴巴,颇为诧异地看着秦川,“哥哥,你不是……从不同意我出门的吗?”
“你不是害怕,在外面不小心和我讲话了……”
“我……”秦川握着拐的手紧了紧,“我想你陪着我……”
【沈时】像是没反应过来,怔在哪里。
“不愿意吗?”秦川敛回目光,“没事,那我自己去,你等着就好。”
本就向下的眼角愈发垂落,委屈和落寞在半张脸上一览无遗。
【沈时】搞不清秦川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无所谓……
是不是存心的,他都会心疼,【沈时】倏然站起身,走到秦川身边,“走吧,哥哥,我陪你去,不要不高兴。”
秦川的眼角弯了些,“走吧,别离我太远。”
“不会的,就在你身后。”
【沈时】跟着秦川出了门,今天是周末,这个点菜市场人很多。
【沈时】闭着嘴巴,小心翼翼地不给秦川惹麻烦。
反倒是秦川,竟然在大街上和【沈时】搭起话,“这茄子是不是挺好的,跟肉沫炒下最下饭,你说呢?”
小摊贩愣愣地看着秦川,这瘸子在跟谁讲话呢?
“你到底要不要?”摊贩催促。
“要,帮我称下。”
“四块七毛,二维码在柱子上。”
秦川付了钱,又往别的摊位上看。
“哥哥在外面最好别跟我讲话。”【沈时】稍微严肃地跟秦川讲,“你应该明白,他们会知道你是个疯子的。”
“我不在乎,时。”秦川没有回头,“我想跟你讲话,他们觉得我是个疯子,还是觉得我是个正常人,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沈时】的脸色有些难堪,他犹豫了一下开口,“哥哥,回去吃颗药吧,氯丙嗪还有吗?”
秦川定住,他缓缓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时】,“你在说什么?”
“哥哥,你知道我是为你好。”
“你陪着我才叫为我好,留我一个人算什么为我好?!”
【沈时】退后了一步,“哥哥,你明白的,我能说出这样的话,因为你还有理智,我是你思想的一部分,覃川,不要放纵自己。”
“我没有!”秦川有点生气。
他这辈子对谁都有无限的耐心,好像就对着沈时会不断的生气。
“那你走吧,别跟着我了,消失!”秦川像是赌气一样,拄着拐转身就急匆匆地往人群里去,走得太急,步子摇摇晃晃地。
秦川是故意的,他给【沈时】留了道孱弱又倔强的背影,指望他追上来。
但他再也没听到熟悉的声音。
没人叫着“哥哥”然后追上来扶住他。
秦川越走越慢,最后怅然地转过头。
他的背后空无一人。
“沈时!”
他喊了一声,一圈人诧异地看向他。
这些人眼睛都好奇地盯着他看,里面没有一双眼尾染红的凤目。
【沈时】消失了。
秦川心里空落落的。
对不起……能不能别走……
我下次不这样了……
好委屈……
秦川鼻子发酸,簇拥在拥挤的人流里他依旧是一个人。
他掌握不好许多东西,包括他的精神病。
“我去买鸡蛋,晚上跟我一起吃面吗,沈时……”秦川喃喃地说着,“一定要来啊……”
秦川转身,忽然手里的拐杖一歪,他就要摔下去,被人一把拉住。
“秦老师,小心!”
秦川稳好身体,转头看过去,是个发福的陌生中年女人,“你是……”
他想不起来这个人。
“啊,我是何厌的妈妈,家长会我见过你的,你可能忘记了。”何妈妈转头踹了一脚蹲在角落的男孩,“何厌!你又皮痒了是吗?你绊人家秦老师干什么!”
秦川这才注意到蹲在墙角的何厌,一脸的坏笑分明才收起来,“是他的拐杖撞到我脚上的,一个人占那么宽的路,怪我吗?”
秦川听出了里面的阴阳怪气,他是个过分聪明又敏感的人,早就察觉到了何厌对他莫名其妙的恶意。
他毕竟也三十一了,犯不着跟个刚成年的学生较真,假装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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