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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川赶在出门前摸到拐杖架在胳膊下面。
韩秀仁斜扫了他一眼，满脸不高兴，“有我在，还拿拐杖干什么，扶着我就行了。”
“不……不行……摸不到拐……我没安全感……”特别是有韩秀仁在的时候，他拐还得握紧了，说不好一个不留神被抢走，韩秀仁会逼着他自己走路。
韩秀仁：“你不能这辈子都靠着拐。”
秦川拄着拐一步步下楼，反问他，“为什么不能，难道还能治好吗？”
韩秀仁一哽，他缓了一会才开口，“你不能这么早就放弃了，还有很多办法没试过，神经系统这个东西医学上很多都没研究清楚的，覃川，万一哪种方法就成了，有这样的案例的。”韩秀仁背对着阳光站在楼道里，一双眼睛里含满了期盼。
秦川总是心软的。
他捏了捏手指，垂下眼睛，“我会努力的，明天跟你去复健。”
“我没有催促。”韩秀仁缓和了目光，疾走两步搀住秦川，“我们慢慢来，你听我的就好。”
“嗯，我听你的。”都无所谓了，秦川想着，既然他想治，就治吧。
我听你的……
这四个字让韩秀仁心花怒放，他努力把脸上的笑压下去，但语调还是难以抑制的欢愉，“走，我请你吃海鲜去。”
秦川也想笑，这哪来的新鲜海鲜……
韩秀仁在外面找了一圈，找到的海鲜不是个头小就是死货。
秦川以前的嘴挑得不成样子，如今却是这也挺好的，那也不错。
韩秀仁心里不是滋味。
小城几乎是绕了个遍都没买到满意的，最后秦川说什么也不逛了，两人吃了个鱼头火锅。
“挺好的，河鲜也是鲜。”秦川很满足。
韩秀仁抿了抿嘴唇，“晚点，晚点我从上海给你空邮过来。”
秦川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韩秀仁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他喜欢秦川像以前一样随意开口找他帮忙，“行吧，不知道大闸蟹过季没。”
这份恩情先记下，以后慢慢还。
“过季是过季了，倒不至于买不到。”说完韩秀仁就给曹护士长过去了电话，让她明天带几箱大闸蟹来。
“这倒没必要了。”秦川连忙阻止，“麻烦你还好，这地方这么远，你让人家曹护士为了个螃蟹坐飞机过来，你也太过分了……”
韩秀仁拍了拍秦川的肩膀，“放心吧，我在这边有个合作医院，提供了个设备，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她过来是出差，带螃蟹顺便。”
“这还行……”秦川嘟囔，随口问了句，“你怎么在这么偏的位置搞业务？这边人口不多，大部分都去公立医院，私立发展的空间不大，你搞的什么设备？贵不贵？我劝你不要搞这种铁定亏本的投资。”
韩秀仁偏过脸看他，“我合开了一家康复中心，设备是最新的运动神经恢复设备。”
秦川一停，缓慢地看过去，“康复……康复中心？”他不自然地笑了下，“你该不会是……为了……为了我吧……”
韩秀仁目光抓着他，不让他逃离，“你觉得呢？”
“我……”
秦川低下头。
“你不要为了我……”
他什么都没有，他拿什么还……
韩秀仁又靠近了些，眼睛里沾着光点，“就是为了你。覃川，这四年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知道的。”
“我知道……但没必要……”秦川不想去看他的眼睛，“你会后悔的，我什么也拿不出来。”
“我不需要你拿出什么，你只要记得就可以了。”韩秀仁收回了咄咄逼人的目光，他不能给秦川太大的精神压力。
都是……迟早的事情……
“吃好了，走吧，我陪你转转。”韩秀仁搀起秦川，去了外面一条幽静的小路。
槐树已经快秃了，云杉还是绿的。
“这地方也挺好的。”韩秀仁深吸口气，“比上海安静多了，你精神状态好很多，安定片好久没吃了。”
“就是太远了，来一趟不容易，我也不方便照顾你，覃川，要不你回上海吧，周边找个小城也行，这样我找你也方便些。”
秦川听到上海两个字浑身都僵了下，“我不回去。”
他说的很坚决。
韩秀仁看了他一眼。他心里其实是高兴的，看到秦川对沈时还心存芥蒂。
他又稍稍试探，“上海这么大，哪里会这么容易就碰上。再说当初，他知道覃从北跑了，还是帮忙把你弄到韩国去治病，他可能并没有记恨你。”
秦川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脚步也没停，拐杖在地上嘟嘟响。
他闷着头往前走。
韩秀仁默默看着秦川瘸腿走路的背影，无论是秦川原谅不了沈时，还是秦川原谅不了他自己，对韩秀仁来说都没差别。
只要无法原谅就可以了。
韩秀仁跟上，岔开话题：“去家居店转转吧，买床厚点的被子。”
秦川这才搭话，“好。”
第73章 是韩秀仁最想要的那块玉
隔天，秦川下了早课，韩秀仁接他去康复中心。
何厌透过教室的窗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来接秦川的人。
啪——
一本本子丢到他脑袋上，刘真真在发作业，“何厌，你作业要重写，管好自己吧，天天瞅什么瞅。”
何厌捡起自己的作业本，目光从窗外收回来。
黄江洋抬腿在背后踹了一脚何厌，何厌一个趔趄趴在桌子上。
刘真真看见了也没阻止，黑亮的两个小辫子一上一下地跳跃，她去给别人发作业去了。
“你其实挺羡慕那个瘸子的是不是？”黄江洋哈哈大笑，“你以为来个瘸子老师，注意力就不会在你身上了？”
“没想到刘真真护着人家。”
“何厌啊何厌，你看你名字取的，就连你爹妈都不喜欢你，你指望谁能喜欢你？”
何厌拍拍自己后背上的灰，坐下来不说话，余光还留在窗外。
“是辆豪车。”黄江洋撑着头顺着何厌的目光看过去，“来接他的人看着就很有钱，秦老师跟你本质上就不一样的，你是你爹妈丢不掉被迫养的，你要瘸了，更没人管。”
何厌把目光彻底敛回来，脸上阴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
韩秀仁开车把秦川带到了新成立的康复中心，还没正式营业，大厅里只有零散的保洁人员。
“慢一点，手扶着我。”韩秀仁手挡着车门框防止秦川碰到，拐被他拿在手里，秦川只能扶着他的胳膊。
“拐给我吧。”秦川抱着韩秀仁的胳膊，感觉非常别扭，他胳膊不怎么使力，自己的腿还是要撑着，十有八九是在刻意训练。
韩秀仁把拐夹在胳膊下，不给秦川，“扶着我就好了，昨天还说听我的。”
秦川实在拿韩秀仁没办法，一瘸一拐的进了康复中心。
“韩医生！”曹护士在门口等他，“螃蟹带来了，还有覃总，好久不见！”
曹护士见到秦川的时候脸色微微变了下，秦川这几年变化实在是大，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整个人好像苍白了很多，从精神底色上发出来的苍白。
算死过一回的人了，怎么可能不变呢。
曹护士平复神色，笑着迎过去，“好久不见了，覃总。”
秦川有点不好意思，“就叫我秦川吧。”
“说什么呢，你在韩医生那里的地位从来没变过。”
“好了，新设备怎么样了？”韩秀仁转头问曹护士，“今天能用了吗？”
“放心，已经调适好了，早上安排了六个患者来试用，没什么问题，可以让覃总试一下了。”
韩秀仁点点头，扶着秦川去电梯间，“走吧，德国的最新设备，电击治疗的法子，还有神经调节的药物，你配着一起喝。”
“好。”秦川没有拒绝。
“韩医生，韩医生！”曹护士追过来，“电梯还没好呢，要走楼梯。”
韩秀仁看了眼还没亮起来的电梯，又看了看楼梯，最后在秦川面前蹲下来，“上来，我背你上去。”
“你把拐给我，我自己上得去。”
“少废话，不要耽误时间。”韩秀仁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这几年背你背少了？快上来。”
秦川犹豫了一下，还是趴到韩秀仁的背上。
韩秀仁背着他去了康复治疗室，里面有专业的治疗师帮助秦川，他和曹护士站在外面等。
“早上来试的那六个患者，效果怎么样？”韩秀仁在外面的等候沙发上坐下来。
曹护士站在他旁边，抿了下嘴唇，“那六名瘫痪的患者都表示不会再继续这样的康复治疗，这个法子也只是争个老天爷开眼，肌肉萎缩会慢一些，但痛苦程度太高了，特别是对覃总这种腿还有感觉的患者。”
曹护士低头看向他，“过程正常人很难忍受，你确定要让覃总走这个法子？”
“我会让他坚持的。”韩秀仁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韩医生，有个问题我还是想问下。”曹护士投去疑惑的目光，“你为什么一定要让覃总的腿好起来，你是个医生，你知道那样的车祸，活着就已经是幸运了，不可能完全恢复的……”
想到那场车祸，韩秀仁的脸色就冷下去几分，“你玩玉石吗？”
曹护士摇摇头。
“越是透亮脆生的玉，品质越好，最好的玉，最容易碎，但倘若真的碎了，就一文不值。”
曹护士听不明白，“那这跟覃总什么关系？”
韩秀仁丧气的笑了下，“听不懂算了。”
覃川就是那最好的玉。
可惜，一场车祸给摔得粉碎，那条腿，越来越恶心。
韩秀仁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他想把玉粘起来，但他是个医生，他知道的，粘起来的玉，也不会值钱。
但这可是他曾经最想要的玉。
“沈时这个王八蛋。”想到这里，韩秀仁忍不住骂出声。
大约过了快三个小时，治疗室的门才重新打开，秦川从康复治疗室出来的时候是被两个治疗师架着胳膊抬出来的，脸色惨白了好几度，嘴唇轻微震颤着，一点血色都没有。
“过来休息下。”韩秀仁接过秦川，扶他坐到沙发上，“我给你倒点热水。”
秦川的身子像是抽了骨头一样瘫坐下去，整条腿都发紧打颤，三个小时的治疗完全是折磨。
韩秀仁递过来热水，秦川想笑一下可惜笑容没挂上脸，嘴角很快耷拉下去，“我……我能不做康复吗？”
“不行。”韩秀仁回答的斩钉截铁，他坐到秦川身边，帮他把额头上的冷汗擦干，“这是为你好，那六名实验患者都有效果的，这个法子在欧洲现在很受欢迎，你好好接受治疗，等你腿好了，你会感激现在的坚持。”
秦川偏过头不再看韩秀仁，他说不过韩秀仁，反正他也不能一直待在集安，自己到时候不去，他能有什么办法。
“曹护士升成院长了，我让她留在这里，监督你做康复。”韩秀仁一眼就读出秦川脑子里的想法。
“你！”秦川抬起头，立马被韩秀仁喂过来的水堵住嘴巴。
秦川被呛了下，手抵着嘴唇咳嗽。
韩秀仁拍打他的后背，“覃川，这四年我为你做了多少努力，你被确诊脑死亡，是我在挣那1%醒来的概率，你看，最后你醒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奇迹的，你不要放弃好吗，算我求你。”
秦川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四年只有韩秀仁在帮他这是实话。
秦川垂下头，“我会来复健的。”
“谢谢。”
韩秀仁跟他说谢谢，这让秦川更加内疚了，他咳嗽了一声，“今天结束了，我想回去休息。”
第74章 又犯精神病
“还没结束呢。”韩秀仁抬着秦川的胳膊把人架起来。
“还要做什么啊！”秦川重心不稳，只能挂在他身上，被他抬起来。
“现在出去走走，神经刚被刺激，现在锻炼下正合适。”
“我真走不了了！”
韩秀仁强行把人带到了公园里，拿走了他的拐，把他放在一片草坪中央，“空气很好，多走一走，覃川，我给你记着步数。”
“我……”秦川大口呼吸着，四周都没有可以攀附的地方，他那条瘦弱的腿踩在草地上，强行撑着他半个身体的重量。
他的身体在害怕。
“不要这么远……”秦川目光略微祈求地看向韩秀仁，“走不了的，我走不了这么远……我……会摔……这里还有人……”
别人会看他，看他这个瘸子。
韩秀仁站在那里没有动，“覃川，这里是草地，摔了也不会有事的，不要站在那了，走完我们回家。”
秦川捏紧了拳头，拖着腿一步一步向着韩秀仁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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