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怎么制服金贤庆的?”
“靠搏命。”
范云扫了一眼覃川,“你觉得自己这样子搏得过一米九的金贤庆?”
“我在车祸之前身体还没这么差,范警官。”覃川微笑,“你见过咬死猫的老鼠吗?那就是搏命。”
“行,那怎么搏的,再详细描述一遍。”
“我的记忆没这么好,我已经忘记了,不好意思范警官。”
“覃川,你要是个杀人惯犯,我还能相信,但你不是,那是你杀的第一个人,研究表明,人生里一些难以磨灭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流逝反而愈发深刻,因为他的大脑会反复把这段记忆拿出来琢磨回顾。”
“所以我不允许有遗忘?”覃川问他。
“从我审过的这么多凶手来说,不应该遗忘的这么厉害,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范云身体往椅子背后靠去,“后面我会对你使用测谎仪。”
覃川不能上测谎仪,因为他本来就满嘴跑火车。
他也有他的办法。
覃川笑起来,“范警官,你可能不知道,我有精神分裂。”
“幻想对我来说经常和现实掺杂在一起,我的脑子里已经杀了金贤庆无数回,我是个杀人惯犯,我区分不了到底哪一次我是真的就杀了他。”
“所以我说的每一句证言,对我来说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即便它们不合理,但对精神病来说,都是真的。”
范云震了下,他僵直了身体,看着覃川有点瘆人的笑容,“你……你是精神病?”
第111章 监狱
“怎么办?”陈玉林见范云离开审讯室,自己也抱着笔记本从隔壁的观察室出来,“如果覃川真的是精神病,那他所有的证词我们都要重新考量了。”
“不像……”范云愣了一下,“我没见过哪个精神病逻辑能如此清晰,就算他真的有精神病,也有刑事责任能力,我总觉得,他在干扰我……”
“可没时间了,云哥,上面刚刚又来催了……”陈玉林犹豫说出口,“要不……要不就这么交上去吧……”
范云呆在那里,一句话不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哥?云哥?”陈玉林拍拍他的肩膀,大声喊他,“云哥!”
范云这才回过神,茫然了问了声,“什么?”
“现在呢?现在怎么办,继续审还是?”
“先收押吧……”范云看了看单向玻璃背后的覃川,“过几天带他去做个精神鉴定。”
陈玉林:“那上面,怎么交代?”
“先按流程走,离覃川移交检察院至少还要一个月,这段时间我再琢磨琢磨。”
***
空旷的长廊,血迹一般的规整红字,是即便有阳光打进来也温暖不了的地方。
左右都是整整齐齐有着铁栅栏的铜皮门,里面是一个个的收监室。
“换上吧。”狱警面无表情地把狱服递给覃川。
褪去了西装革履,他与这里关着的人一般无二。
覃川在清理金贤庆尸体的时候就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但从没想过,就是今天。
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逃过去了。
没有人发现这个秘密,他做的很到位。
但就在24小时之内,他从上流社会的晚宴,沦落到了监狱,他这辈子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沈时了。
总有一种还在梦游的感觉,覃川也分不清楚。
“腿上那是什么?”狱警看见他右腿上绑的机械。
“外骨骼……”覃川警惕地缩腿,他如今像是依赖拐杖一样依赖外骨骼。
“取下来,不能带进去。”狱警讲话依旧没有任何调子,手里的警棍,腰里别的枪,都让他充满实质性的威压。
“不……不行……我是残疾人……我不能没外骨骼……”覃川微微发抖,完全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狱警犀利的眸子在他腿上一扫而过,“没有它,你会死吗?”
“不……不会……”
狱警哼了一声,收回目光,“那就取下来。”
“我走不了几步的……没有外骨骼……我不行的……”覃川需要一点依靠,任何东西,可以支撑他走到最后的,不要都拿走了……
“这个机械可以当凶器了你知不知道?”狱警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是杀人嫌犯,你觉得我会让你带这个铁棒子进去?”
“我……”覃川迟迟不愿意动手把外骨骼卸下来。
“你自己不取,我可就来帮你了。”狱警握住手里的警棍,震慑威胁地看着他,“在这里,不遵守规则,后果很严重。”
“知道了。”覃川缓慢地弯下腰,把外骨骼从腿上剥离出去。
像是揭掉了一层皮。
过去是过去,未来他真的放弃了,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不断教会他认清事实。
“给你……”覃川把外骨骼递给狱警,四周的环境仿佛拢上深灰色的滤镜,压得他喘不过气。
勇敢是需要代价的。
耳濡目染,覃川是天生的生意人,他一直都知道,勇敢一次的代价,是要一个人承受的,换来的可能只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褒奖,这门生意,不值当……
所以他从小都学不会勇敢,因为……不值当……
没什么值得他去勇敢的,他自己也没那个价值……
他这辈子豁出去的两次,都给了沈时……
一次身体被撞得分崩离析。
一次葬送了未来。
覃川这个时候也想不明白了……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是个自私卑微又软弱的人吗?
为什么要奋不顾身地去救另一个人……
因为爱吗?
爱是什么?
覃川愣了一下……
爱是什么?
“快走。”狱警打乱了覃川的思维,催促他往前走。
没了外骨骼,覃川走起来很费力,他扶着墙慢慢挪,好在狱警没有继续催促他。
但也没有来扶他。
“到了。”狱警停在一扇铁门前,“在判决下来前,你都收押在这里,这是你住的地方,701,每日安排舍长会告诉你的。”
701。
一间小小的监狱,里面住了五个人,加上他,三个上下铺,刚好满床。
狱警打开覃川的手铐,放他进去后就关上了厚重的铁门。
五双眼睛直直地投过来,冷漠,低劣,像是五头饥饿的野兽。
覃川太明白这样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他也清楚自己要面临什么。
“谁是舍长?哪张是我的床?”覃川同样没有好脸色。
一个阴鸷消瘦的男人抬头点了点靠门的上铺,“那个。”
只有一个木板,连盖的都没有。
“我的被子呢?”
“谁知道。”舍长于长清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所有人都不再看着覃川,仿佛他不存在。
这种地方,谁会帮他,不找他麻烦就是最大的幸运。
覃川也不再问,他看了看要爬竖梯的上铺,摸了摸自己的腿。
太困了,只是一个木板他也急需休息。
覃川尝试着爬上去,不协调的动作,没办法受力的右腿。
“新来的是个瘸子……”不知道谁小声笑了下。
覃川不在意,他只想养养精神睡一觉,还要应付范云没完没了的审讯。爬这样的楼梯对他来说很吃力,汗都淌进眼睛里,他终于爬到最上面一格。
忽然还没收起来的脚被谁踢了下,覃川从上铺上直接摔了下来。
咚——
摔得很扎实……
覃川觉得脑子嗡了一声,右腿摔下来时在地面上杵了下,疼痛像是炸弹一样轰然爆开……
“啊——疼————”
他忍不住喊出来,脖子上青筋暴起,疼得在地上打滚。
没人在意他,大家都是重罪嫌犯,谁会有多余的爱心施舍他。
“疼——啊唔——”
覃川不清楚自己喊了多久,蜷在门边就睡着了,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
他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第112章 “监狱”里的沈时和监狱里的覃川
沈时睁开眼,四周是没有窗子的墙壁。
他醒来就被关在这样一间地下室里,一扇密码锁的铁门将他和外面彻底隔离,每天有人给他送来一日三餐,通过铁门上的一个小窗口。
没有手机,他没办法跟外界联系,只有一台内网电脑供他娱乐。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哪个国家,连个太阳月亮都看不见,就像是坐牢一样……
沈时看了下时间,他已经被关在这里快一个月了,嘴唇周围长起了扎人的胡子,头发也乱糟糟的,戳进脖子里。
他胡乱地扒拉挡住眼睛的碎发,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间只有50平的地下室。
刚来的时候他暴躁了一段时间,但无济于事,他就像是个疯子一样对着墙壁和铁门泄愤。但人到底是肉做的,他累了,困了,所有的精气神在一日又一日里被耗尽。
他每日吃饭睡觉,以及沉默,一有空就开始思索覃川。
思索离开前他的每一个面部表情,他讲过的每一句话。这个人在他脑子里有时候温暖柔软,有时候又会变得面目可憎。
沈时想撕开他的胸腔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个什么颜色,但想着想着又想顺着薄薄的胸膛亲吻上去,蹭他柔软的头发,把后脖颈抬起来,注意不压到他的腿。
然后沈时只能去卫生间里发泄自己的情欲。
他忍不住站起身,又去尝试打开那个密码锁,他看着笔记里已经试过的密码,又开始一个一个按下去。
【密码错误】
【密码错误】
【密码错误】
【密码错误超过三次,请12小时后再尝试】
覃川,你个王八蛋!
沈时捏着拳头狠狠朝着铁门砸过去。
“别这样,沈时。”门外响起了丽萨林的声音,“再等等,时间到了,就放你出去。”
沈时像是抓住了根稻草,平常丽萨林除了送饭是不会出现的,他把头挤到门缝边,“覃川呢?覃川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他没办法来见你。”丽萨林少见地搭了话。
“什么叫没办法!?”沈时眼睛瞬间通红,“叫他来见我,叫他跟我讲清楚!”
门外又没了声音。
“丽萨林!丽萨林!”沈时大声吼,“他妈的跟我说清楚!”
“丽萨!”
“丽萨!回来!”
沈时像一只被困的野兽,嗓子撕裂般的嚎叫,但到了最后都会褪成小声的呜咽。
沈时靠着门滑下去,头埋进臂弯里,他以为自己在哭,但眼泪已经干涸,“我不明白啊……哥哥……我不明白……你来找我……能不能来找我……”
沈时捂住自己的头,这些天他还染上了头疼的毛病,疼得要裂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他滚在地面上,在门边蜷缩成一团,“哥哥……哥哥来救我……哥哥……不要抛弃我……求你了……”
沈时在哭,眼泪怎么也挤不出来。爹妈死的时候他也没哭出来,他可能天生就没什么眼泪。
“想你了……你来见见我……我不恨你……我保证……哥哥……我不恨你……”
****
“精神鉴定出来了。”陈玉林把报告递给范云,“云哥你看看。”
范云接过报告,略过过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间歇性精神分裂,有刑事责任能力。
“医生还说了什么?”范云没抬眼,问陈玉林一嘴,精神鉴定他没去,是小陈跟着去的,做了三次,鉴定结果都一样。
“医生说,覃川是个很特别的精神分裂患者,他很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发病,但本人不承认。”
“所以他能分清楚现实和幻觉,他所说的幻觉中杀了很多次金贤庆导致无法区分哪次真的杀了他,这样的言论是站不住的。”范云皱起眉头,“这样的结论为什么不写在报告里?”
“因为没有科学依据。”陈玉林补充,“他有精神病是可以被证实的,但他病到什么程度,只有他自己清楚,就算精神科医生也只能从两人的交谈中做一些猜测,猜测不能当作依据。”
“云哥……他过两天就要交给检察院,你还是……别再想这些,现在想推翻我们之前所有的结论……肯定来不及了。”
“我知道……”范云有点烦躁,“但直觉在那里,小陈,你能明白吗,直觉告诉我,他在给正真的凶手打掩护,他把这一切都搅得乱七八糟,唯独这条指向他杀人的证据链完美无缺,这根本就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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