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年的档案中缺失了9月27日的记载,而档案的封面与内页中均检测出你的指纹,可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艹,
这才是你们的正题吧?
楚星野想要想之前一样浑水摸鱼,大脑缺一片空白。
一想起他可笑的身世,大脑就像被抽走了发条,再没法正常运转。
“与我无关。”
楚星野的狡辩非常苍白。
“那你要如何解释上面的指纹。”
白和礼笑着说。
“上面有我的指纹就一定是我撕下的档案吗?”
楚星野继续狡辩。
白和礼和煦道:
“如果我说上面还检测出了你的血迹呢?”
“那也……”
楚星野演不下去了。
说到底,这些人早就给他在心里判好刑了,只待他签字画押,即刻了事。
不行不行不行……就算结局已定,他也要好好恶心一番这些天龙人,不为别的,就为他开心。
对,他不开心,这些东西都别想好过。
就在楚星野准备硬着头皮继续孤身奋战时,席位上闻暨白举手示意,起身发言:
“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指出,”
“白和礼,白家似乎并没有取得接触10年之前的档案的权利,你刚刚的意思是,你翻阅过07年的档案了,对吧?”
第82章 拿去
漂亮的回击。
白和礼一时怔住,随后举重若轻地解释:
“暨白,话不是这么说的……事态紧急,为了第一时间确认资料是否完整,这也……”
闻暨白没看白和礼一眼,他甚至没走下桌与白和礼对峙,听了对方的辩解,鼻腔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越过白和礼直接对飞鸥的宣读官说:
“白部长完全承认了我的质疑,”
“这项违规没有商议的必要了。”
宣读官双手空空,充其量只是宣读文稿的话筒,算不上判官,最多算是主持人。
闻暨白并不是在与他商量自己的判断,而是向这位主持人陈述自己的观点。
闻家与白家争锋,宣读官进退两难,干脆翻看手上的文稿,保持沉默,冷眼旁观。
白和礼环视四周,目之所及皆是冷眼,鞋尖调转方向,面朝闻暨白,神情谦卑,语调高傲,
“白家有没有过失先不提……这次的会议主题并不在此,希望闻部长可以在事态明朗前保持安静,只要飞鸥的事能解决,事后闻部长要怎么对我千刀万剐来解气都无所谓。”
言语间,一顶飞来横帽就这么扣在闻暨白脑袋上。
这时,
闻暨白不说话了。
但并不是被这帽子吓到了,而是某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状态,暗暗示意他让出舞台。
闻暨白终于抬眼,却不是在看白和礼——
“那么,这场会议的主题是什么?”
楚星野双手撑在桌案上,冷冷的眼神刀一般划来。
白和礼转身,在前后夹击的境况下只是无声地笑笑,仿佛并没有把楚星野的质问放在眼里,
“就档案室被误入,以及资料损毁这件事进行事实认证和善后讨论。”
“我想这就是本次会议的主题,足下有何高见?”
楚星野抱臂:
“那就奇怪了……”
“为什么只审我不审白家的二位,难道只有我的误入会对档案室造成影响,二位不会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二位同样没有百分百的档案阅览权,二位的权限是多少来着?百分之五十、六十、七十还是八十?难道二位就没有把手伸向自己权限外的资料吗?”
“这样一来,二位似乎与权限为零的我没什么区别。”
管你是几十,
通通等于零。
楚星野抓住痛处猛打。
他不信白家没有趁机染指资料,一定要查?大家一起完蛋吧!
白和礼不说话了。
片刻后,他十指合拢,淡淡道:
“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自然是先理清最大意外。”
“只要拿出缺失的那页资料,或是复述资料的内容,问题即可迎刃而解……我并不是要与你作对,星野,希望你可以好好思考一下我的话,做出对大家都有利的行为。”
楚星野冷笑,然后举起自己的手机,
“好啊,”
“既然要查就查个彻底,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顺便把飞鸥的隔间档案室披露出来,什么都清清楚楚才好!”
全场鸦雀无声。
修暗室不违法,但不光彩。
作为慈善组织,没有什么比名声更加重要的了。报警自然是万万不行的,要是牵扯出账目更是了不得,飞鸥堆积成山的烂账可经不起查,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要是什么都清清楚楚,哪里来的油水滋养呢?
最终,在一阵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这次的会议不了了之。
白家人气氛阴沉,却还为着社交脸面保持着微笑,笑容僵在脸上,皮和肉各笑各的。
司哲雅咬着嘴唇,十指掐进大腿里,血液从指缝中涌出。白和礼脸色阴沉,只是低语着不成调子的话,两人的目光好像铁链,要把楚星野栓进笼子里才好。
陈董事长脸色铁青,陈明湛脸色倒是不错,叫陈董事长看见气不打一处来,低低地骂着什么“胳膊肘往外拐”、“白眼狼”、“小兔崽子”……不胜枚举。
闻家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表示,闻父一尊佛似的坐在主位上,漠然地看着小辈们争吵,只在会议尾声对亲子说了句:
“暨白,”
“今晚来书房一趟。”
“是。”
闻暨白应道。
而楚星野作为唯一的赢家,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抄起手边的水一饮而尽,然后顺走了摆在面前的果点。
离开闻家时,夜已经深了。
楚星野抬头,今夜月明星稀,天色郎朗。
闻家庄园地处绿地,他伸了个懒腰,夹杂着水汽与泥土芳香的气息钻进鼻腔里,浑身舒畅。
最终,他坐上闻家人派的车回校。
只是,自会议结束之后,便再不见闻暨白的身影。
楚星野周身疲乏,上车后倒头就睡,倒完全没在意过闻暨白。
只是在下车后,独自一人走在树影摇曳的校道上,莫名觉得今夜的风格外凉。
大概是降温了吧。
楚星野裹紧身上的外套,这么想着。
*
凌晨三点,宿舍的门被打开。
一道披着大衣的高大身影喘着粗气推开门,行止踉跄,形容狼狈,一步一顿地走过宿舍的公共区域,推开了卧室的门。
他躺倒在床上,浑身发凉,后背的鞭痕发烫,让人坐立难安。
闻暨白细数着这些天来身上的伤口,冷静地拿起药物处理。
手边没有止痛药物,他面无表情地去翻自己的包,手机屏幕亮起,一张照片被点开。
准确地来说,是偷拍的照片。
楚星野在照片上笑得灿烂,眼中的光滤过眼睫,灿若星辰。
似是与为数不多的朋友在食堂相谈甚欢。
画面中的另一位友人是谁便无从得知了——因为闻暨白把他的脸截掉了。
伤口处理完了,闻暨白却没有放下手机。
亮着的手机被放在枕边充当夜灯,闻暨白侧身躺下,看着枕边的照片,喃喃道:
“黑心的骗子,”
“嘴里没一句实话。”
“……对别人倒是笑得真诚。”
*
第二天,楚星野早早醒来。
他睡得并不安稳,但身体太过疲乏,睡得很沉,醒来时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幸好大脑得到了十足的修养,
楚星野下床,边吃早饭边复盘着昨天发生的种种。
事情已然明朗,
白家人自导自演了纪录片拍摄时的意外,诱导他进入真正的档案室,然后借此意外进入档案室,为的是阅览超出自己权限的资料。
结合昨天白和礼在白家的表现,
他们想要的资料呼之欲出——正是他翻找到的那本。
准确来说,
是他撕下的那一页。
为什么呢?
楚星野咽下最后一口吐司,思考出了答案。
为了楚泰和、不,是楚文山的真实身份。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这么多年来,白家人守着楚泰和这个假名字寻找多年未果,只查出楚文山与十五年前那位司机关系匪浅,便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卡在了最后一步。
于是,档案室十五年前的那份资料便成了他们的目标。
只可惜,他们将永远与真相隔着一层纱,楚星野会把自己的身世烂在肚子里,然后带进坟墓,让充盈着亿万微生物的泥土来分解这跨越两代人的恩怨。
逻辑通了。
但楚星野始终想不明白,白家人对自己的偏执究竟源于何处。
他把牛奶盒吸空,决定不再为此事烦心。
——正常人还是不该与精神病共情。
楚星野闭着眼睛把牛奶盒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哼着歌离开卧室,敲响了另一间房的门。
片刻后,门被打开,闻暨白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有事吗?”
闻暨白侧身让楚星野进门,关掉了床头屏幕亮了一夜的手机。
楚星野在沙发上坐下,伸出两只白净的手,笑着道:
“借你的电脑一用。”
“为什么?”
闻暨白语气平静。
楚星野关机了自己的手机,向闻暨白解释道:
“是这样的,”
“我要检索一个人的信息,但又担心白家人监控了我的电子设备,左想右想,还是你这里安全。”
“多谢。”
闻暨白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说:
“没什么不行的。”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讲吧。”
楚星野点头。
闻暨白摩挲唇瓣,片刻之后,缓缓道:
“我要你……笑。”
“啊?”楚星野呆住了,“我现在就在笑啊。”
闻暨白在楚星野身边坐下,优越的眉骨在眉眼间投下阴影,渊一般望不见尽头的眼睛凝视着他,
“不是这样的,”
“真心的笑。”
楚星野陷入沉思,
不是在思考何为真心的笑,而是在思考闻暨白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在笑与不笑间,选择了伸手去探闻暨白额头的温度。
“没发烧啊……”
楚星野苦恼道。
“……你把我当傻子看?”
闻暨白扭过头去,咬紧了下颌。
“没有没有……”
楚星野连忙否认。
闻暨白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抬腿就要往后走,许是走得急,不小心撞上了书柜。
他个子高,骨头硬,书柜给撞得发颤,书哗啦啦地掉下来,白花花的书页纷飞,场面一时狼狈。
楚星野没忍住,笑出声来了。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闻暨白已经走到了身前,高大的身躯投下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压迫感极强。
完了,
楚星野汗流浃背。
“拿走吧。”
闻暨白把自己的电脑递给楚星野。
第83章 忘记
“?”
楚星野歪了歪脑袋。
“……不接吗?”
闻暨白侧过头不看他,声音依旧平静,尾音却微微发颤。
“哦哦,”
楚星野连忙接过了电脑。
好怪,
楚星野问:
“不是让我对你笑吗……?为什么……”
闻暨白轻轻叹气,语气间几分无奈几分好笑:
“你刚刚不是笑得很开心吗?”
楚星野想起刚刚闻暨白撞倒书册的囧样,又有点想笑了。
嘶,闻暨白真的没有烧坏脑袋吗?
算了,
正事要紧。
楚星野打开了电脑,开始了检索。
他点开裁判文书网,检索了楚文山的名字,跳出来好几条同名同姓的犯人,他一条条比对,终于锁定了目标。
【楚文山,1975年生人,小学学历,闽省人,十六岁来到上浦务工。】
不意外,
他的父亲不是母亲对他念叨了十几年的上浦财阀,甚至连城里人都算不上,只是一名早早辍学务工的农民工。
果然,
穷鬼最擅长骗穷鬼。
十几年的富豪梦破碎,楚星野摸了摸自己的左胸,
很好,还在跳。
那便不是什么大事,
继续看吧。
楚星野对自己说。
他的手指继续下滑,更多的信息展开。
【1991年偷窃入狱,判刑三个月】
【1994年务工,洗碗、苦力、流水线】
【1995年翻新机诈骗入狱,判刑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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