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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桥的很多实话虽然不中听，但却很有道理。
两家联姻又不是生死存亡之下的无奈之举，何必要用上什么Plan A和Plan B去做抵抗，很多事情确实有话直说反而是最优解。
下个月两家吃饭，或许是个认真交换意见的好机会。
因为这些反思，便有了早上发出去的信息。庄意先发了搭车的询问，他想先释放一些善意，借着这两天有过的几次独处拉近距离给路桥做些铺垫，循序渐进肯定好过直接投重磅炸弹，等面对两家长辈的时候，他能和自己一个立场和平解决是最好。
没想到收到了路桥干脆的拒绝，拒绝的理由也不好分辨是不是真的，庄意觉得和路桥相处，这力道还真是好难拿捏。
可能是因为自己图谋不轨所以才心虚？
路桥下午两点多回了公司就一直忙，路淼接下来要出差几天，很多事情要提前做个汇报，忙了一圈转眼就到了六点。
关电脑前路桥在内部通讯软件上点开了人力资源部，见整个部门的人都是下线状态了，可是进了电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摁下了29层。
整个办公区的灯都关了，唯独尽头姜晓旸办公室前的区域有一丝光亮。
路桥缓步走过去，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能确定那是庄意的办公桌，等再走近一些，路桥发现自己的心跳又莫名其妙地失控了。
因为有一盏台灯，所以映在庄意脸上的光没有那么惨淡，反而把人罩了一层柔和的雾，庄意托着下巴看着屏幕，脸上的表情可以解读成严肃，也可以是轻松。
如果这是路桥的梦，那当然可以任路桥随意解读。
可是让路桥心跳越来越快的事实是，他很清楚这不是梦，警铃不在天花板而在心中。
第13章13
“嗯？你怎么......”庄意抬头看到了路桥，他完全没听到路桥走近的声音，赶紧站了起来抬手看了看时间，“你怎么还没下班。”
路桥回过神来:“正准备走，Alex说你还没走，我想着......想着看你需不需要搭车一起回去。”
还没等庄意反应，路桥先被自己说的话惊到了，他诧异地发现他在为自己编造理由，来掩饰他来29层的真正原因。
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
“你先走吧，我还有些资料没有看完。”庄意笑着指了指电脑和桌上堆着的档案，他看起来要比路桥松弛很多。
“还是旧厂的事吗？”
“嗯，你不是说想去实地考察，我把26家资料筛了一遍，到时方便你横向对比。”庄意拍了拍资料，“快看完了。”
路桥低头，视线落在庄意压着资料的手指上。
“我已经自己挑了两家，南北各一家，朝海和丘明，你怎么看？”
庄意靠在了桌上，低头想了一会儿：“嗯规模和经营现况都挺有代表性的，但我建议你把丘明换成丹林，丹林一季度刚关了一家电厂，对厂子的影响正在逐步显现，数据会比较直观一些。”
“你真不和我一起去？”路桥问得很突然。
庄意笑：“我的路总啊，我好歹也是姜总的特助，我还有很多别的工作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路桥忽然觉得庄意很快就会辞职，他在此刻的庄意身上感受到了前些日子没有过的轻松，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但显然他的心思已经不在眼前的事情上了。
昨晚在车上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
理智告诉路桥，现在不是聊其他事情的好时机，但路桥在情感上很难接受庄意这一夜之间的变化，他急于求证原因，哪怕他很清楚心急会让人犯错。
“你早上说想搭车，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路桥还是决定犯错。
庄意终于露出了不在计划内的表情：“怎么这么问？”
路桥盯着庄意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庄意没有躲闪，路桥也还是没有完全捋清头绪，但他能确定的是前一天晚上那个心跳加速的瞬间，不只影响了自己，也影响了庄意。
“昨晚的事给你造成困扰了吗？”路桥直白地问出了口。
庄意已经习惯了路桥这样说话，他低头笑甚至笑出了声，退后一步坐下，又抬起头来看着路桥：“怎么，给路总造成困扰了？”
路桥没说话，他想说昨晚的困扰虽然有，但远没有此时此刻的困扰大。
庄意的反问，也让他有些火大。
“路总谈过恋爱吗？”
“没有。”路桥利落地回答。
庄意点点头，他并不意外路桥感情经历的空白，他也清楚那是路桥自己主动的选择。
让庄意比较为难的是路桥对第一个问题的沉默。
原来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的错觉，路桥竟然真的会因为那个瞬间对自己动心，他早上拒绝自己不是因为戒备，而是因为他自己出了问题。
虽然这是庄意设想过的，但真的发生了，又很出乎意料。
路桥展现在庄意面前的每一面，几乎都很出乎庄意的意料。
庄意心里叹气，觉得他和路桥认识以来的每一次接触，好像都不在自己的控制。
路桥的动心肯定不足以支撑他现在去提出解除婚约，而庄意在之前反复开不了口的纠结中也错失了坦白的机会，现在告诉路桥自己是谁，完全就是鼓励他向自己靠近，他抓住这点动心，自己又是主动送上门来的，说自己不愿意都不一定有人信。
就连前一天晚上深思熟虑想出的办法，想和路桥统一战线对付长辈的办法，恐怕也难了。
果然人生也如比赛，犹豫就会败北。
“我知道路总有婚约在身，既然这事给我们都带来了一些困扰，我想我们还是减少接触，你觉得呢？”庄意轻声询问。
“这就是你早上准备和我说的事情吗？”路桥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解，“我觉得，我们都是可以处理好自己感情的成年人，昨天的事，严重到需要我们避嫌吗？”
“那你的意思是？”庄意有点不高兴了，“你既觉得困扰，又不同意避嫌，难道你的婚约是你的免责声明吗？说得好像你觉得困扰是因为我的错。退一步来讲，就算我不介意这些，你特意来找我是想我怎么做呢？”
路桥不知道，无法回答。
情绪的过山车，让路桥难以理智地处理接二连三的意外状况，他认为自己很难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作出正确的决定。
“我不太懂你，之前就不懂你为什么接受这个职位做你不擅长的事，这不合逻辑。”路桥狡猾地将重心丢到了庄意身上。
庄意忍不住皱眉，他毫不怀疑路桥已经对他认为的这些不合逻辑的事情进行过背调。
“我当然记得我有婚约，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因为我没有恋爱经历就怀疑我处理感情问题的能力。”路桥挪开了目光看向桌上成摞的档案袋，“除此之外，不管你接受这份工作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希望你能帮我完成这个项目再走。”
说完路桥迅速又看回庄意，他看到庄意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我要走？我为什么要走？”
“那是你的隐私，只要你不损害湖一的利益，我就不会去打听。”
庄意严重怀疑路桥是否真的对前一晚的事感到困扰，他此刻的表现真的完全不像一个动了凡心的人。
“说真的，我也不太懂你路总。”庄意无奈地笑着往前挪了挪椅子做出准备继续工作的姿态，抬手手心向上做出了一个送客的动作，“您下班吧路总，只要我还拿湖一的工资，当然就会配合你工作。”
路桥察觉到了庄意的一丝不耐烦，这让路桥有些失落，可又怪不得庄意，路桥知道自己刚刚用了一种不平等的态度和庄意对话，那种态度一定是会让人不适的。
但刚说出去的话言犹在耳，自己亲口说的记得婚约在身，那就不该放纵自己去做不能负责的试探。
要快点忘记昨天，忘记今天。
“好，谢谢。”路桥说着退了一步，“你也早点下班，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路桥转身往外走去，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的人又开了口。
“你是真的觉得婚礼那天第一次见到对方，这样无所谓吗？”
路桥停下脚步转身，看到庄意依旧低着头。
虽然觉得庄意这问题没头没尾很突兀，路桥想过之后还是回答了：“那只是夸张的说法，会有机会见的。”
听到路桥回答，庄意才抬起头，只看到了一个有些低落的背影。
第14章14
到家比平时晚了一些，但路桥觉得很饿，他拿了块牛排出来，在厨房犹豫了几分钟，还是决定开火。
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子里游走，让路桥一不留神就忘记了控制火候，也没有心思去弄配菜，一顿晚饭吃得他更加烦躁。
路桥干脆放下了叉子，向后靠着闭上了眼睛。
认识庄意不过半个月，也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发生，难道昨晚那莫名其妙的一撞，真的会给自己的心情带来这么严重的影响吗？
今晚在办公室，和庄意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计划外的，都是现在想来不够恰当的，让路桥对自己感到陌生。
或许路桥不那么了解感情上的事，但路桥了解自己，被某一个瞬间干扰至此，可能性太小了，趋近于零。
路桥睁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
和庄意，不是那一瞬间的事情，是从最开始，自己对庄意就有莫名的质疑，是庄意身上接二连三的反常，让自己无意识中投入了过多的关注。
按黎鸣说的，他在面试时接受了没有申请过的岗位，和他请朋友内推时自述想要回国发展的说法是冲突的，完全是不合理的事业规划。
作为姜晓旸推到台前的靶子，他表面和路桥意见相左，实际做起事来他又是配合的态度，整体上其实可以说是中立，也可能这是他的圆滑，可只见他和年轻职员打成一片，不见他和任何中高层私交过甚，路桥认为他还是中立公正的可能性更大。
托人进了湖一这样的公司，无所谓工作内容，也无心主动向上发展，庄意根本就是在玩儿，在消遣。
之前怀疑庄意是竞争对手塞进来想窃取商业机密，可庄意要么到点下班，偶尔加班也是为了旧厂改造，内网操作记录没听说过任何超出权限的预警，只见路潭追着他问问题，不见他去研发部哪怕一次。
哪有这么轻松快乐的商业间谍。
之前好心叫他来吃饭，还反过来质疑路桥侵犯他的隐私，明明是他做贼一样搬到这里，那晚被路桥撞到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拘谨。
路桥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态度，庄意对自己的态度，很奇怪。
一开始有很明显的敌意，后来又温和许多，可还是忽冷忽热。叫他吃饭他愿意来，请他搭顺风车他又不愿意，有时候很主动地和自己说话，有时候又不耐烦。
还有时候会挑衅，善意的挑衅，像调戏。
他对所有陌生人都会这样吗？
路桥回想第一次和庄意见面，在电梯间，他先和自己打了招呼，自己也礼貌地回应了。
当时庄意很诧异，诧异路桥认识他。
路桥关注到中高层变动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他当时觉得庄意的反应有些夸张，有点像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巴结，为自己被领导记住而欣喜，这些都融合在庄意反问的那句——路总认识我？
可是几次接触下来，路桥能确定庄意不是那种人，他可以在高层会议上淡定地和各部门老总交谈，完全没有谨言慎行怕得罪人。
那他当时为什么要那样问呢。
或许他不希望路桥认识他，并急于确认路桥为什么会认识他。
一个荒唐的念头钻进路桥的脑子，他猜测庄意是否在来湖一之前就已经认识自己了，甚至他来湖一工作可能都是为了接近自己，只有在这样的前提下，他才会因为一照面就被路桥认出而紧张。
路桥自认工作生活上没有什么仇人，感情的事上虽然因为态度不好冒犯过几位少爷小姐，可总不至于见了面不认识。
余下的，就那一位了。
路桥站起来，在餐桌上扫了一圈，最终走到厨房才找到手机，他先是打开了拨号页面，在乔湖和路潭两个人中间思考了一番。
最终他退出来打开了网页，在搜索框输入了梁偲华的名字。
找到梁偲华的信息并不难，前面很多都是和聚华有关的，在靠后页面才有一些梁偲华个人生活的简单介绍。
梁偲华是家中独女，年轻游历各国时在M国遇到后来的伴侣，是当时的驻M国外交官，两人婚后育有两子。
立刻退出来再搜驻M国使馆，路桥不确定梁偲华的伴侣具体是什么级别的外交官，如果级别较低的工作人员，又是那么多年前的事，可能没法搜到具体的名字。
正这么想着，就看到了庄重的名字，30年前曾在M国履职，是当时最年轻的驻外参赞。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当时觉得庄意是姜晓旸招来的花架子，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觉得他谄媚。
现在，回忆庄意参会或日常与人交往的姿态，便觉得他身上多少有继承到他父母的风采。
路桥若有所思地走到客厅，在沙发坐下。
质数跳上来趴在路桥身边，路桥立刻抬起手去摸他的下巴：“这人好神经啊，怎么会有这么无聊这么闲的人啊。”
回应他的只有质数舒服的呼噜声。
外面雨小了许多，路桥站起来，向右下方看去，发现庄意客厅的灯亮着，而庄意又坐在窗前像入了定。
这么喜欢赏雨吗？又心情不好吗？
很多事是一通百通，路桥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昨天在车上说起婚约的事情庄意就不愿意说话了，还有今天他又问出那种没头没尾的问题。
原来他是不愿意的。
那直接说就好了，自己说或者通过家里说都好，这些天这是在干什么？意义何在呢？
注意力被思考侵占的功夫，庄意的窗前没人了，很快灯也灭了。
路桥只能放弃了刚刚有的想要给庄意打电话问清楚的念头。他转身回到餐厅，把餐桌上的东西收回厨房丢进洗碗机，机器启动后他靠在冰箱上，听着洗碗机里水花翻滚的声音，又忍不住想起庄意在办公桌旁低头看材料的侧脸。
既然庄意就是和自己定下婚约的人，那是不是就不需要反思和消解这两日对他产生的那些非分之想了，任其发展下去，自己也是可以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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