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宁没有说话。
他并不是不相信黎暮泽,他只是不赞同黎暮泽说自己冷漠,真正冷漠的人不会帮一个交情泛泛、声名狼藉的人。
他爸妈破产之后,他也过过苦日子,以前的朋友除了最铁的何思远,早就不联系了,也就更加明白黎暮泽这份纯粹善意的可贵,尽管他帮助的不是自己。
黎暮泽胳膊肘捅捅芮宁:“还生气吗。”
芮宁心里想:不生气了。
芮宁表面:“哼。”
二人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路面闪着微光,视线尽头的商场外面搭了一个巨型的鲸落模型,深深浅浅的蓝抚慰着疲惫的视觉。
过往的行人路过时总会被俊男“美女”的美貌惊艳,不由自主地看向芮宁和黎暮泽,甚至有人冒失地跑进来,问黎暮泽是不是外籍模特,想要跟黎暮泽合照,芮宁慌得一批,黎暮泽却淡定自若地指指自己的嘴,示意自己是哑巴,又摆摆手,示意不方便拍照。
芮宁发现了他矜贵外表下隐藏极深的不要脸,着实佩服不已。
后来,黎暮泽索性画了张画报,一旦有人跟他搭话,他就对人家举起画报,画报的大意是他说不了话,为了哄生气的男友开心,希望有缘人能对他的男朋友说两句吉祥话,他会为这些人支付进店消费的费用。
有人对芮宁说“百年好合”,甚至还有离谱的“早生贵子”,更有可怕的社牛为了一个面包在芮宁和黎暮泽面前唱了一整首情歌。
芮宁刚开始的时候尴尬得不行,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他竟然在极致的尴尬中品出一点甜,当一对情侣顾客起哄让芮宁“原谅她”的时候,他仿佛鬼上身,竟然羞涩地点了头。
至于过后有多后悔,暂时按下不提。
当然,他后悔的并不是原谅,而是没能以铁血大汉的方式原谅,尽管黎暮泽穿一身女人味十足的长裙,他依然有种被他按在地上轻薄调戏的错觉。
第39章 您叫我小黎就好
有芮宁和黎暮泽在,唐笑笑的便利店今天生意火爆,营业额是昨天的三倍,她的店原本二十四小时营业,由于夜班同事请假,十二点一过,唐笑笑就准时锁了店门。
工作服一脱,唐笑笑就放飞自我了,她跳到黎暮泽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他,黎暮泽也大大方方让她看。
“妈呀!你真的是黎暮泽!”
“你女装都这么好看真过分呜呜呜呜!”
“没想到芮宁的老公就是你,这也太厉害了我的天!”
“刚才你俩在窗户边的背影真的太唯美了,就像漫画里的场景一样,再一想到黎影帝裙装下面是男人的躯体,掏……就更带感了。”
“我可以嗑你们的cp吗?”
“当然可以。”
黎暮泽混迹娱乐圈,营业炒cp司空见惯,他侧身挑起芮宁的下巴,眼神重重地落到芮宁的唇上,芮宁被迫微微抬头,有点懵逼,琥珀色的瞳仁里溢满惊讶,眼看这个吻一触即发……
唐笑笑xp被戳爆,兴奋得嗷嗷直叫,只恨自己的眼睛不是相机,不能把这一幕永远地留下来。
“啊啊啊啊!这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女a男o!”
“黎影帝你真的太会了!能不能再来几个姿势?”
黎暮泽挑芮宁下巴的手收了回来,转而去揽芮宁的腰,被回过神来的芮宁眼疾手快地拍掉。
芮宁翻了个白眼:“要搂腰搂你自己,犯病别拉上我。”
唐笑笑今天沾他们两人的光营业额大增,为表谢意,就提议请芮宁和黎暮泽吃个夜宵,黎暮泽反过来说请她吃饭。
最后决定吃火锅,唐笑笑说附近有一家火锅店,口味十分正宗,绝对是吃辣星人的福音,芮宁刚想说黎暮泽不吃辣,黎暮泽就说“走吧”。
藏在街巷深处的老店往往有点东西,这家火锅店也不例外,食材的新鲜程度不输大饭店,芮宁最喜欢吃的是土豆片、腰花和兔肉,大片的土豆片裹一点这家的特制酱汁,鲜香爽辣,一发入魂,腰花和兔肉也嫩得不可思议,芮宁和唐笑笑飞快炫完,又各加了一份。
黎暮泽除了偶尔挟几块黄瓜,几乎不动筷子,唐笑笑问他:“不好吃吗?”
黎暮泽解释:“工作需要,我要……”
“他不吃辣。”
“啊?!我认识的人都吃辣我还以为……应该点个清汤锅的!”
“谁让他自己不说的,他不说,谁能想得到。”
“芮宁吃得高兴我就高兴。”
芮宁的筷子顿住了,心里微微一动。
看到黎暮泽只能吃拍黄瓜,他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只是芮宁没有照顾人的习惯,点锅底的时候真没想起黎暮泽不吃辣的事情,黎暮泽自己又没提,他就只考虑了自己的喜好。
好在黎暮泽并不在意,似乎芮宁吃得开心,他就真的满足了。
唐笑笑感叹:“恋爱还得看别人谈。”
唐笑笑其实也谈过恋爱,她相貌普通,异性缘一直不算好,在遇到前任之前,她从来没谈过恋爱,她前任的相貌跟芮宁黎暮泽当然没法比,但在普通人里也算帅哥,是他主动追的唐笑笑。
他说唐笑笑阳光可爱,乐观开朗,就连脸颊上的小雀斑都十分生动,他每天都夸唐笑笑,唐笑笑活了二十多年,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身上也有这么多闪光点。
唐笑笑的沦陷在意料之中,那时候她工作了六七年,手里有三十万的存款,前任跟她说想要合伙开便利店,他有二十万,还缺三十万,唐笑笑就把手里的钱都投进去了,谁知道没过几个月,前任就搭上一个白富美,干脆利落地甩了她,开便利店的计划也打了水漂。
唐笑笑无法接受自己的血汗钱就这么没了,从亲戚朋友那里借了二十万还给渣男,自己咬咬牙把便利店开了起来。
唐笑笑笑嘻嘻地道:“从那以后,我就决定封心锁爱,在二次元冲冲浪磕磕cp,守着我的便利店慢慢攒钱,不知道有多爽。”
芮宁不赞同:“像你前任那样的渣男还是少数,我朋友就很好,结果他遇到了渣女,分手也很伤,唉,好女人怎么就遇不上好男人。”
两人举杯痛饮,一个个空啤酒罐很快堆满脚下的垃圾桶。
等他们吃饱喝足,已经凌晨两点了,夜很静,路上行人寥寥。
唐笑笑就住这附近,就自行回去了,黎暮泽打电话让小钱来接,小钱过来大约还要一刻钟,黎暮泽就和芮宁散散步吹吹风,让夏末的夜解解酒意。
晚上下过雨,空气清新湿凉,提神醒脑,路面不平整的地方盈着一汪小小的镜子,一脚踩上去就碎了,路灯下的小虫踏着月色翩翩起舞,悄无声息地见证这黑夜里蓬勃生长的暧昧。
芮宁今天和黎暮泽在便利店里聊了很久,一直从下午聊到午夜,先是聊了林肖,又聊了魏尧和小钱,然后又聊篮球足球网球,聊车聊娱乐圈,一个话题聊完了,自动跳到下一个话题,天马行空,自由自在。他不觉得累,不觉得无聊,甚至不觉得时间流逝。
但现在,他跟黎暮泽并肩走在一起,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这尴尬中又浮动着若隐若现的荷尔蒙,微妙而甜蜜。
黎暮泽突然拽住芮宁的手腕,迫使他侧过身来,他看着芮宁的眼睛,神情认真:“宁宁,我们在一起吧,好么?”
芮宁故意说:“我们不是结婚了么,还能怎么在一起?”
黎暮泽:“你明白我的意思。”
芮宁:“我不明白啊,谁知道你什么意思。”
黎暮泽笑了:“装傻是吧……”
他捧着芮宁的脸,猝不及防地吻了下来,芮宁下意识地抬手搭到他肩上,微闭眼睛,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二人缱绻纠缠的唇上。
黎暮泽的眼影亮晶晶的,睫毛长长的,口红有玫瑰的香味,他美得那么耀眼,但他的手掌却那么有力道,他的吻温柔中透着强势,雄性的征服欲暴露无遗。
这种性别错乱的感觉让芮宁头晕目眩,他搭在黎暮泽肩上的手不由自主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白色宾利从远处驶来,车灯一晃而过,车速缓了,却没停下来。
十分钟后,白色宾利才又绕了回来。
小钱利索地下车给两位雇主开车门,笑呵呵地道:“对不住,路上有点堵,你们等久了吧。”
凌晨两点堵车就见鬼了。
芮宁如果脑子清楚一些,就能听出这是小钱为了免于尴尬找的小借口。
偏偏芮宁自己心虚,脑子乱成一锅浆糊,他看着小钱,说:“你……”
小钱忙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芮宁:“……”
好家伙,更尴尬了。
到了车上,黎暮泽坐在右边,芮宁紧贴左边车门,二人之间空出的位置足够再容纳一个成年人。
“我们现在算不算……”
“不算。”
“你能不能……”
“不能。”
“那你……”
“我们不熟,别跟我说话。”
“哦。”
小钱从后视镜里偷瞄两位雇主,芮宁一脸别扭,黎暮泽被他怼了,嘴角却挂着笑意。
他心想,有钱真好,结婚几年还能这么有情趣,他就算脱光了在他老婆面前裸奔,他老婆都未必会多看他两眼。
芮宁虽然不搭理黎暮泽,但他们到家之后,又在各自的房间里微信聊天半小时,直到黎暮泽电话打过来跟芮宁说“三点了睡吧明天要上班”,芮宁才嗯了一声,躺下睡觉。
其实还是睡不着,他莫名亢奋,又打了一局王者,刷了一会儿朋友圈,在何思远的“深夜伤感文学”下面留了言,这才扔开手机,强行酝酿睡意。
隔天,芮宁果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他寻思着要去公司,就给小钱打了个电话,让小钱一会儿送他上班。
他原本打算到公司附近吃个快餐填饱肚子,没想到黎暮泽竟然在冰箱上给他留了字条。
「吃的在保温罩里
enjoy your day.」
芮宁来到餐厅,掀开保温罩,只见白瓷碗里盛着四个巨无霸汤圆,汤圆仍是温热的,芮宁咬开,满嘴都是红糖和花生的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
“好吃!”
昨天和黎暮泽聊天的时候,他说起过自己喜欢吃外婆做的手工汤圆,红糖花生馅儿的,花生得用刀剁,有不均匀的颗粒感,拌着红糖特别好吃,他一口气能吃四个。
白瓷碗里的汤圆馅儿就有粗粝的花生颗粒,嚼起来特别香。
芮宁一口气把四个汤圆吃光,才有余暇给黎暮泽发消息。
「汤圆是你自己做的?」
「你猜。」
「我猜是猪做的。」
「哼哼!」
芮宁笑出了声。
他在手机上敲了两个字“谢谢”,又逐个删掉,重新编辑:「今天表现不错。」
黎暮泽过了好几分钟才回消息:「谢谢领导夸奖,我会再接再厉,不让领导失望。」
芮宁哼着歌把自己的碗筷洗干净,哼着歌下楼,小钱今天开的是宾利,也没下车给芮宁开车门,不过芮宁也不在意这些小事,自己上了车。
“你女儿好点了没有,等会儿把我送到公司你就……黎暮泽!”
坐在驾驶位的赫然是黎暮泽,他一边发动引擎一边说:“小钱的女儿一直发烧,就找我帮他代个班,您叫我小黎就好了。”
芮宁:“……说人话。”
黎暮泽从善如流:“小钱的女儿发烧是真的,不过他没找我代班,是我主动给他放了一天假,刚好我去你们公司有事,就顺便送你去上班。”
“真有事?”
芮宁疑心这是黎暮泽为了向他献殷勤找的借口,然而到了公司以后,黎暮泽跟他一起进了电梯,他按16,黎暮泽按18。
好吧,还真是有事。
黎暮泽是来找李乔的,他给了李乔一个优盘,又跟李乔聊了十来分钟,就起身离开了,李乔送他到电梯间,帮他按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李乔伸手挡住了,她看着电梯里的黎暮泽。
“我还有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了的?”
这个问题有些拗口,但黎暮泽听懂了。
“我跟《猜猜》的总导演是朋友。”
《猜猜》的总导演叫成嘉轩,跟李乔交情也不错,李乔曾打电话问他是不是黎暮泽把芮宁推给他的。
黎暮泽不愧是黎暮泽,就从这么件小事猜出来,真是聪明得令人害怕。
*
芮宁竟然在公司看到了岑蓝,她今天是来找管修文的,她最近在做一部短剧,她本人负责主题曲,正在物色各个角色的演员,想邀请管修文做男主,管修文说他要考虑一下。
芮宁远远地看着岑蓝,像看仇人一样,岑蓝感觉到他的视线,竟然转头对他笑笑。
芮宁:???
岑蓝要离开,芮宁没忍住,直接上前去拦住了她。
岑蓝:“什么事?”
芮宁听她这若无其事的口气,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何思远的朋友圈你没看到吗?他那么难过,你就一点感觉也没有吗?你真冷血。”
岑蓝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一点都不难过?也许我难过得夜不能寐呢。”
芮宁:“哈哈,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岑蓝:“好笑吗,我也觉得,不过,黎暮泽也跟我一样好笑,没办法,我们这样的人就是这么令人生厌。”
芮宁厌恶地皱眉:“别拿他跟你相提并论,你不配。”
岑蓝哈哈大笑:“这也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芮宁,话别说太满,不然等你恢复记忆,打的是你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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