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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暮泽声音淡淡：“删了一条微信。”
魏尧提醒道：“这样不太好，很掉价的，而且宁宁很大概率会发现的。”
黎暮泽自嘲地一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知道很低级很掉价，仍然这么做了。
换做两年前，如果有人告诉他，他会去删另一个人的微信消息，他一定嗤之以鼻，他根本不屑去做这样的事。
但现在，他有了私心，有了软肋，也不过变成了滚滚红尘里的俗人一个。
黎暮泽看向窗外的灯火霓虹，却不知道脚下的这条路通往何方。
他用力握紧芮宁的手，芮宁吃痛，睡梦中哼唧一声，黎暮泽恍然惊觉，连忙松开了手。
魏尧叹了口气，问：“你删了什么消息？”
黎暮泽：“还能是什么，我瞒他的也就那一件事。”
陈铭远：「我上次见你发现你变化很大，一直想知道原因，今天终于知道了。黎暮泽瞒了你一些事，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真相，联系我，我会把你该知道的都告诉你。」
黎暮泽把这条微信删了。
*
芮宁一觉睡到不辨晨昏，他推开窗户到阳台眺望远处的海面，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回到房间拿起手机一看，才晚上七点。
陈铭远下午给他发了条微信：「为什么不联系我？」
“为什么要联系你？你算老几？”
芮宁嘀咕了几句就收起手机，他饿了，想找黎暮泽一起去吃饭。
“黎暮泽！”
黎暮泽从卧室里走出来，他身上有种在冷风中站了一夜的萧索感，衣服也还是早上那件，脸上仍有残妆，眼里布满红血丝，说不出来的憔悴。
芮宁吓了一跳：“黎暮泽你没睡啊？！”
黎暮泽搓搓脸，强打起精神，道：“我没事，你想不想吃点东西，简单点的我可以做，费时间的我就让人送过来。”
芮宁少见地显出几分腼腆犹豫来，脸竟然也红了，他强装镇定：“我们录视频的时候，你不是说想跟我约会吗？”
黎暮泽嘴唇微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芮宁就急急忙忙地解释。
“我这么问的意思不是我想跟你约会。”
“我一点都不想跟你约会。”
“但如果你非常想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大发慈悲地考虑给你一个机会。”
芮宁说完，黎暮泽仍是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反应，芮宁大感丢人，脸都臊红了，扭头就走，被回过神来的黎暮泽眼疾手快地拽住。
“我特别特别想和你约会。”
“能不能大发慈悲地给我一个机会？”
“我真的很喜欢你。”
黎暮泽的眼神直白又热烈，同时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痛楚，芮宁被他的眼神攫住心神，与他四目相对。
芮宁喃喃道：“黎暮泽，你不开心吗？”
黎暮泽心里酸楚难言，面上分毫不露，他笑笑：“没有，我就是昨晚没睡好，你想吃什么？”
芮宁不希望黎暮泽这么累还做饭，就让饭店做好了送过来，等餐的间隙，黎暮泽问芮宁要不要请个厨子长期在家，芮宁一口拒绝。
“我们又不经常在家吃，而且我不习惯家里有陌生人。”
黎暮泽点点头。
黎暮泽其实从小就习惯了家里有阿姨、厨师、司机的生活，搬到这个大平层来的时候，原本也请了个营养师，负责料理黎暮泽和芮宁的饮食，但每次那个营养师在的时候，芮宁就不出卧室，后来，黎暮泽就把营养师辞退了，还跟家政公司交代了，只有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才能来家里做清洁。
黎暮泽从没深思过自己迁就芮宁的原因，甚至也没有和芮宁说过。
如果他那时候就狠狠地拷问自己的心，会不会……
“你身上怎么这么臭啊，抽了多少烟啊，臭死了，快去洗澡。”
“嗯。”
黎暮泽的房间里都是烟味，于是借芮宁房间的卫生间洗澡，芮宁躺在床上打游戏等他，一局游戏还没打完，身边的床垫突然一重，黎暮泽洗完澡凑了过来。
芮宁手一抖，安琪拉大招放反了方向，队友都被他气笑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芮宁告诉了黎暮泽他的困扰，录节目的时候他说把一百四十万的奖金捐出去是认真的，但他查了一下，目前并没有什么正式的反霸凌组织能够接受这比捐款，这件事的实操难度比想象中大。
黎暮泽说：“交给我，我再以我们两人的名义额外捐赠一千四百万，找专业的人去做这件事，每个季度给你反馈，你要是想切身参与其中，也能安排。”
芮宁放下游戏，眼睛刷地一亮：“真的？！”
黎暮泽失笑：“我还能骗你不成。”
芮宁也靠到床头，饶有兴趣地跟黎暮泽讲自己的想法，他纠结的时候认真地思考过如何运用这一百四十万。他像个缺乏江湖经验的少年侠士，有些想法听上去异想天开，黎暮泽没有泼他冷水，只是静静倾听，偶尔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他愿用余生守护他的侠义梦想，希望命运给他这个荣幸。
又过了一会儿，黎暮泽完全没有回应了，芮宁回头一看，发现他睡着了。
芮宁抬手关了卧室大灯，只留了一盏小灯。
黎暮泽这一觉睡得香甜，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卧室里光线昏暗，芮宁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手指敲得飞快。
“在干什么，这么认真？”
“张蔚然直播，我在骂他，现在平台审核好严，都不能骂脏话，影响我发挥。”
黎暮泽轻笑：“把他直播间链接给我。”
芮宁抽空给了他一个眼神：“干嘛？”
黎暮泽：“骂他。”
芮宁噗嗤乐了：“这不是你擅长的领域，你心意到了就行。”
二人聊着聊着，黎暮泽突然说：“芮宁，我们去约会吧，我请你看电影。”
芮宁惊讶：“现在？”
黎暮泽：“现在。”
一刻钟后，二人全副武装下楼，黎暮泽自己开车，带芮宁来到最近的一家电影院。
二人都戴着口罩和棒球帽，做了适当遮掩，但还是被人认出来了，好在看午夜场电影的人不算太多，没有引发大的骚乱。
有人想要跟黎暮泽合影，黎暮泽婉拒：“今天要专心约会，抱歉。”
那对情侣回以善意的笑声。
但有人拍照，他们就管不了了，芮宁明显不太自在，黎暮泽干脆牵住他的手，低声在他耳边说：“不习惯吗？我去让他们删了。”
芮宁摇摇头：“只是不习惯，但也不讨厌，我本来以为我会受不了别人拍我议论我，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黎暮泽买了可乐和爆米花，像寻常情侣一样走进影院，午夜场人不多，一整个影院只有稀稀拉拉十个人左右，都是夫妻或情侣。
黎暮泽和芮宁的座位在最后一排，整排只有他们两人。
今天这场电影并不是新电影，而是一部25年前的经典老电影重映，电影讲述了灾难面前跨越生死的爱恋，是目前影史上最经典的爱情电影之一。
芮宁以前其实在网上看过这部电影，但现在看跟以前看的感觉不一样，一个人看和两个人看的感觉也不一样。
芮宁注意到了从前没注意过的许多细节，也深深地理解了角色内心，尤其是男女主之间的爱。他们宿命般地相配。
男女主的感情水到渠成以后有一场情.欲戏，逼仄的老爷车里热气氤氲，二人肢体交缠，疯狂地抱在一起，导演用了很多水汽表现二人之间湿漉漉的欲望。
芮宁的心里如被猫爪挠过，痒得他心颤，黎暮泽突然往他的手心里塞了一颗爆米花，芮宁扭头看向他。
昏暗的影院，芮宁看不清黎暮泽的表情，但他感觉到了某种悸动。
黎暮泽靠过来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黎暮泽的右手从他的脸颊虚虚往下，到他的下巴，微微抬起他的下巴。他的脸渐渐靠近，眉眼在光影交错间如梦一般，芮宁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下一个瞬间，嘴唇相碰，有湿热的软物探进他嘴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电影的声音都化作背景音，潮水般退去了，只留下一波又一波的潮热浪头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芮宁的理智向来缺斤少两，很快，本能向欲望摇起白旗，芮宁节节溃败，这个吻差点一发不可收拾。
芮宁在窒息的前一刻用力推开黎暮泽。
黎暮泽舍不得退开，恋恋不舍地抵着芮宁的额头，芮宁错觉自己的喘息声震耳欲聋，不得不用尽全力抑制着，他们喘`息粗重，吐息灼热，心醉神迷地沉溺于这一个瞬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暮泽抬手轻轻捏了捏芮宁的耳垂。
理智回笼，电影的声音潮水般涌入耳膜。
芮宁局促地扔下一句“看电影”，就装模作样地坐了回去，整整两分钟，他看着大荧幕上男女主的一颦一笑，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干什么。
就像烈酒入喉，后劲绵长，等那股昏头昏脑的劲儿过去，他才重又听懂电影人物的对白。
影片末尾，男主被冻死后静静沉入海里，女主绝望至极，想随他而去，然而，男主埋在她心里的火种最终点燃了她求生的信念，她拼命吹响哨声，等来了去而复返的救生艇。
故事里的男女主从相遇、相知、相爱到离别，仅仅只有六小时，但却让全球无数观众为之潸然落泪，甚至在他们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印记。
芮宁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感受到好电影的魅力。
除此之外，他还抽空想了一下，电影里男女主能为彼此舍生忘死，毫无疑问是爱情，那他跟黎暮泽之间呢，只有肤浅的脸红心跳，能称作是爱情吗？
不过这个问题没有困扰芮宁太久，他向来不会庸人自扰，他爱不爱黎暮泽，黎暮泽爱不爱他，命运自会解答。
第49章 不要关注我
芮宁早上上班，竟然在公司门口看到了张蔚然，门口稀稀拉拉或蹲或站堵着七八个狗仔，八成是来拍艺人上班路透的，芮宁以前上班的时候也会碰到。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芮宁和张蔚然对视的瞬间，空气中仿佛发生了什么剧烈的化学反应，噼里啪啦，火花四溅。
芮宁毫不犹豫地抢先进门，张蔚然冲上来别他，芮宁别回去，门口极宽敞，二人偏偏挤在门边的几十公分那里互相较劲。
张蔚然趾高气扬地道：“人家拍我呢，别把我发型弄乱了。”
芮宁：“哈！公鸡就是公鸡，就是给鸡毛打蜡，也变不成凤凰。”
张蔚然：“你以为你就是凤凰了？飞上枝头的那不是凤凰，是金丝雀！再说了，你能飞上枝头，也会被踹下来。”
芮宁：“哪像你，不用踹，就在污泥里。”
“金丝雀！”
“癞蛤蟆！”
“菟丝花！”
“癞蛤蟆！”
又像往常一样，张蔚然永远吵不赢芮宁，芮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直接一个大招。
“哦对了，我微博这几天涨粉快两百万，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我给你送个花圈？哦不，是花篮。”
这一击正中红心，张蔚然气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撅过去，而芮宁则哈皮地吹起了口哨。
正在这时，一道怯怯的声音在芮宁和张蔚然身后响起。
“那个……”
芮宁回头，看到一个拿着相机的大男生，男生估计二十出头，神情窘迫，明显不是狗仔，看上去倒像是刚入行的代拍。
估计是来拍张蔚然的，芮宁自动自觉地让到一旁，张蔚然则熟练地摆好pose。
代拍挠挠头，尴尬地道：“不是……我要拍的是芮老师。”
张蔚然僵住了，芮宁也僵住了，尴尬的气氛在三人间蔓延。
代拍手足无措地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芮宁反应过来，叉腰哈哈大笑：“你没说错什么，只是有些人自作多情，我要是他，早就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张蔚然脸涨得通红，默不吭声地拂袖而去。
芮宁心情好得一塌糊涂，也就跟代拍多说了几句，原来代拍是来拍他的上班照的，但他拍照技术有限，照片要么糊了要么丑，他当然可以卖给芮宁的对家，但他觉得这样不好，就想让芮宁重新走一段进门的路，让他再拍一遍。如果芮宁不想拍也没关系，他刚才拍的那组照片就作废。
芮宁一听就干脆地答应了人家，重拍了一组，不过，他还有些地方不明白。
“应该没人这么想不通，买我的照片吧？我又没粉丝。”
“我也不瞒你，照片是黎影帝的站姐买的，应该是黎影帝的粉丝想看你的照片吧。”
*
芮宁到办公室发现管修文也在，芮宁就把在公司门口发生的事告诉了管修文。
管修文感慨地道：“我拼老命这么多年，还没有你一个官宣涨粉多，要是我也有个影帝老公就好了。”
芮宁：“……”
芮宁想了想，说：“我想让那些粉丝不要关注我。”
管修文：“？”
管修文还以为自己刚才的话让芮宁多想了，忙解释道：“我刚才就是开玩笑，没有真的嫉妒你或者阴阳你，你别放在心上。”
芮宁：“我这么说又不是因为你，少自作多情了。”
从刚才在楼下碰到代拍起，芮宁就在想这个问题——他能不能坦然享受黎暮泽带来的关注？
似乎不能。
并不是他主动曝光跟黎暮泽的关系的，也从未想过要蹭黎暮泽的流量，现在是别人黑他导致他趁机官宣，流量大涨。
然而，当这流量实际流经他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心虚。
他没有做过能够承接这波流量的事情，代拍拍的其实也不是他，而是“黎暮泽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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