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远倒没生气,就是语气怪怪的:“海宴天下三年前就倒闭了,你不知道吗?”
芮宁愣住了。
在他的记忆里,海宴天下是本市最高档的海鲜餐厅,所有海鲜都是鲜活空运,纵使价格不菲,生意也一直不错,周末不提前预约,基本订不到位。
海宴天下竟然倒闭了?
“海宴天下是两个老板合伙开的,三年前,小老板和大老板的老婆偷情,被大老板捉奸在床,闹得沸沸扬扬的,大老板和小老板反目成仇,还在海宴天下当众打过架,大老板把小老板从二楼摔下去,警察都来了,你说海晏天下还开得下去吗?”
“……”
“大老板的女儿跟我们同一届,就是六班的何思嘉,当时我们同学群里都传遍了,你没听说过吗?”
“……你这么一说我就有印象了。”
芮宁很快岔开话题,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只有十八岁的记忆。
好在何思远也没有刨根究底,他只告诉芮宁,沈寻回国了,找他要了芮宁的手机号码,应该会联系芮宁,让芮宁做好心理准备。
芮宁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真的?!”
何思远肯定道:“真的,我加了她微信,看到她朋友圈的照片,她比高中时期还漂亮,气质又好,你要是单身,可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芮宁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黎暮泽的脸,意兴阑珊地道:“唉,还是算了吧,我已经结婚了。”
这下轮到何思远被口水呛到了:“什、什么?!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没有办酒吗?”
芮宁:“唉,说来话长,下次见面再跟你细说。”
沈寻是芮宁喜欢的第二个人——他的初恋发生在幼儿园。
沈寻比芮宁大一届,他们俩能认识还得多亏了张蔚然。一天放学后,张蔚然把沈寻堵在学校小花园的角落,不给他联系方式就不让走,张蔚然还试图摸沈寻的手,刚好被芮宁瞧见了,芮宁见义勇为,给了张蔚然一拳,并且臭骂道:“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偏偏不做人,以后别让我听到你再骚扰哪个女生,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沈寻黑发白裙,略施淡妆,跟应采霞的气质十分相像,是芮宁最为欣赏的那类女生。
隔天,芮宁就让自己的跟班给沈寻送奶茶送零食,送了没几天,沈寻就托跟班给芮宁带话,说她有喜欢的男生了,不出意外很快就能追到,让芮宁不要在她身上花心思了。
芮宁失落了几天,后来听说沈寻跟她同级的一个学霸恋爱了,可惜学霸家境不好,而沈寻要出国,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怎样了。
芮宁想不通,沈寻怎么会跟何思远要他的手机号码?
“总不会想吃回头草吧?”
“不应该啊,沈寻不是这样的女生,我也不是那么廉价的男生。”
“算了,她要是有事,自己会给我打电话的,我操什么心?”
芮宁低着头从卫生间出来,被靠在卫生间门外的黎暮泽吓了一跳。
“豁!你在这儿干什么?!吓我一跳!”
“你刚才跟谁打电话。”
“何思远啊!不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关心自己正值花季、并且正住着院的老公,合情合理吧?”
“关心我需要这么鬼鬼祟祟地躲在这儿吗?你是不是不信任我,怕我乱搞男女……男男关系?呵,告诉你,我芮宁行得正坐得直!”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是个陌生号码,为了表明自己心里没鬼,他当着黎暮泽的面按下了免提。
“芮宁,是你吗?好久不见。”
温柔悦耳的女声从手机里传来,清清楚楚地传到芮宁和黎暮泽的耳朵里。
我日,是沈寻。
芮宁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黎暮泽,另一只手来来回回地绞着衣角。
黎暮泽垂下眼睫,看着芮宁不断蹂`躏衣角的手指。
“是我,你找我什么事?要是没什么……”
“当年张蔚然在学校里非礼我,其他人都不敢管,是你帮了我,虽然你后来又追我,但一码归一码,你帮我的事我该跟你道谢的,无论如何不该拖十年之久,我不知道你为了帮我付出这么大代价,要是我早点知道……”
芮宁手指都要绞烂了,干笑着打断沈寻:“哈哈就是举手之劳,我主要是看不惯张蔚然那个逼,就算被欺负的不是你,是其他人,我一样不会袖手旁观的。”
“你最近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当面感谢你。”
芮宁又忍不住看黎暮泽,黎暮泽对他微微一笑。
芮宁心里一抖,回道:“没、没空。”
挂了电话以后,黎暮泽看着芮宁,玩味地道:“你以前追过她?”
芮宁:“……”
说谎是不可能说谎的,芮宁只能尽量挽尊,伸出小指头比划了一下,慢吞吞地道:“是略微、稍许、小小地追过她那么一下下啦。”
黎暮泽挑眉:“没追上?”
芮宁:“……”
芮宁脸上挂不住,恶狠狠地道:“我没追上她,难道还没追上你么,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
出院前的最后一晚,芮宁早早睡了,黎暮泽却失了眠,他又找魏尧一起打游戏。
黎暮泽游戏水平提升飞快,魏尧现在跟他打游戏比以前轻松多了,但他明显察觉到黎暮泽比以往话少,情绪也不高,打游戏似乎只是纯粹为了消磨时间而已。
“有心事?”
“没有。”
“睡不着,还烦躁到找我打游戏,应该不是工作问题,我猜是情绪问题,或者说情感问题,因为芮宁?”
“……”
“哈哈哈出来混果然都是要还的,以前的芮宁有多懂事,现在的芮宁就有多让人头疼吧?谁让你以前不对人家好点儿,他要是没想离婚不就没这一出了么。”
“嘴巴不想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别!我起码能听你说说烦心事,帮你分析分析。”
黎暮泽自觉丢脸,原本是不肯说的,但在魏尧的一再怂恿下,还是开了口。
他在想芮宁高中时期追过一个女生的事情,他忍不住猜想女生的长相,猜想芮宁情窦初开的心情,猜想芮宁对女生献过的种种殷勤,甚至猜想芮宁在这十年间有没有想念过那个女生。
魏尧先是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嘲笑黎暮泽吃饱了撑的,黎暮泽威胁要开除他,他才说人话。
“谈感情就是这样,会有种种无聊、无用的情绪,但是没办法,身不由己。”
“你看你夜不能寐,芮宁正呼呼大睡呢。”
“你现在觉得难受,那就对了,证明你开始喜欢他了,接受这一切吧,你现在的感受,芮宁应该都有过,而且他那时候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你亲身经历,才能体会他刚跟你结婚时候的心情。”
黎暮泽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打了,下线了。”
第7章 你还是个男人吗?
芮宁出院当天早上,主治医生查房,芮宁问他:“要是我一直不能恢复记忆怎么办?”
医生说:“原则上不会这样,你也不要太有压力,我不敢跟你保证多长时间内一定恢复记忆,但以我个人的经验来说,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芮宁:“谢谢医生。”
听了医生的话,芮宁一派轻松,倒是黎暮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们住院期间的大部分物品都是医院提供的,需要收拾带走的只有几身衣物,加起来都装不满一个行李箱。
应婉柔打了电话来,问需不需要她和芮鸿文来接芮宁出院,黎暮泽说不用,他们直接回家。
“回家”这个词,芮宁听起来还是有些别扭的,在他心里,他和爸妈外婆住的莲湖苑28号才是他的家,但现在显然不是了。
他结婚了,他们要回的是他和黎暮泽两个人的家。
芮宁有点打退堂鼓。
跟黎暮泽像普通夫妻一样生活在一栋房子里,甚至夜里还要睡同一张床,万一黎暮泽想跟他做点夫妻间的事情……
芮宁需要掐着人中吸点氧,不然真的昏厥。
不行,他得跟黎暮泽谈谈,跟黎暮泽结婚的是二十八岁的芮宁,不是十八岁的芮宁,在他恢复记忆之前,他是不可能跟黎暮泽亲密接触的。
芮宁在心中默默地斟酌措辞,准备在他们到家之前找个机会跟黎暮泽说一下,既不能露怯,显得他好像很怕黎暮泽一样,也不能说得太郑重,显得他多把这件事当一回事,最好随口一说,带六分漫不经心四分酷,黎暮泽哪有拒绝的余地?
芮宁正在心中默默地打着腹稿,突然一个叫于天明的打了电话过来。
“明天那个洗发水的通告你别忘了,这可是我费了很大劲儿才为你争取到的,你可一定要好好配合拍摄啊。”
“什么通告?”
“给洗发水广告做臀替啊。”
芮宁瞪圆了眼睛:“什么替?!臀?!屁股的那个臀?!”
于天明不耐烦了:“装什么清纯?还真把自己当黄花大闺女了?又不是让你脱光,露个股沟怎么了?露一下就能赚好几万,要不是蔚然介绍,这活儿来轮不到你呢,拿什么乔?”
芮宁头发丝儿都要冒烟了:“谁帮我介绍的这个活儿,我谢谢他祖宗十八代!”
于天明:“你敢……”
芮宁:“滚——!!!”
挂了电话,芮宁犹不解气,充满杀气的眼神落到了黎暮泽身上,黎暮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还是晚了,芮宁的怒火劈头盖脸地喷向他。
“黎暮泽,你是死了吗,自己倒是混得人模狗样的,结果眼睁睁地看着老公要靠光屁股才能赚到钱,你还是个男人吗!废物!”
“……”
他双眼充斥着愤怒,亮晶晶的,五官都跳跃着一种别样的神采,让黎暮泽移不开眼睛。
如果芮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怕要气得当场去世。
黎暮泽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骂得像个孙子,偏偏他一点都不生气,不仅不生气,心情还有些微妙。相比较芮宁从前克制自持,遇到麻烦从不找他,他更喜欢芮宁现在的态度,即便芮宁骂他是个废物。
“骂完了吗?骂完了能不能听听我的解释?”
“哼!”
“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我就问过你,需不需要我为你介绍资源,你说不要,工作的事你想要靠自己。”
“……”
这就非常尴尬了。
他口吐芬芳,把人家骂得狗血淋头,结果骂完了才发现人家没错,责任在自己。
空气凝滞。
芮宁当场抠出了三室一厅。
“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我的帮助,但无论如何,你那经纪人让你去做臀替都是我的错,我向你诚恳地致歉。”
芮宁脸红得都快冒烟了——黎暮泽态度越好,他越是没脸跟他对视。
芮宁甚至怀疑黎暮泽是不是在嘲讽他。
但要他道歉认怂是不可能的,他不知所措,硬着头皮扔下一句“知道就好”,就逃之夭夭了。
医院外面还有少数狗仔蹲守,黎暮泽特意叫了魏尧来接,车开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保安帮忙拦住狗仔,尽管有几个狗仔一直追着拍他们的车,他们还是成功驶离了医院。
只是车里的气氛让魏尧恨不得弃车而逃。
芮宁和黎暮泽二人一左一右坐在后座,芮宁紧贴着车门,扭头看着窗外,好似窗外有金子,看一眼就能捡一块,而黎暮泽靠着另一边车门,也是一言不发。
魏尧的视线在他们身上绕了几个来回,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吵架了?”
黎暮泽淡淡道:“没有。”
魏尧心说骗鬼呢。
黎暮泽:“就是芮宁骂我不是男人,废物,没有吵架。”
魏尧震惊地回头看芮宁,又惊疑不定地看向黎暮泽,像是被谁剪了舌头一般,一时失去了言语,过了好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道:“这是我能听的内容么。”
芮宁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涨红着脸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没有……我们不是……”
魏尧摆摆手,示意自己理解:“你们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夫,做什么活动都正常。”
芮宁有口难辩,只得对始作俑者怒目圆睁:“都怪你个绿茶男,阴阳怪气地说那么一句,让别人误会,你快解释啊!当时我骂你是因为……”
“我为什么要向魏尧解释?我是不是男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
“就算我非要解释,也是该向你解释,以防你不知道失忆之前的事有所疑虑,请你放心,我是个各方面功能都很健全的正常男人,至于我行事够不够‘男人’,接下来你也会看到。”
“……”
魏尧的嘴巴张成了“O”字型,一句“你们俩睡过?”差点脱口而出。
他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真想黎暮泽把他跟芮宁之间的一切都告诉他,还好理智阻止了他——就算他问了,黎暮泽也不会告诉他。
黎暮泽突然握住芮宁垂在身侧的手,芮宁试图挣开,被黎暮泽更用力地握住了。
黎暮泽的手骨节分明,指甲圆润整齐,十分好看,他的拇指第一个指节间有一块小小的茧,像是学生时期握笔留下的,摩挲着芮宁的手背,让芮宁觉得痒痒的。
芮宁的手比他白一个色号,十根手指缠在一起,异常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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