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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宁对这种感受并不陌生，他家破产后，他亦尝过百般滋味。
芮宁按照自己的理解演完这个片段，导演说了几句场面话，随后以他听不到的声音和制片人小声交流，黎暮泽依旧没说话，也没看芮宁。
工作人员殷勤地拿来一瓶水：“芮老师，说这么多台词嗓子干吧，喝点水润润喉。”
芮宁随他出去，让其他人继续试镜。
谁料他刚一出去就看到张蔚然扇一个小男生的耳光，小男生似乎是个助理，个子不高，皮肤很白，五官精致，戴一副大大的框架眼镜，正抿着嘴一脸憋屈，却又不敢得罪张蔚然，涨红着脸站在原地任由张蔚然羞辱。
张蔚然骂骂咧咧：“我让你请我吃饭是给你脸，你懂不懂我们这一行的潜规则，只要我比你有背景比你红，就算我让你吃屎，你都得吃，不然以后就别想混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宏泰顶楼的旋转餐厅，请不请我吃饭？”
小男生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我没钱……”
张蔚然抬手又是一耳光，这一次，芮宁拽住了他的手腕，双眼冒火：“那家餐厅人均过万，普通人哪儿消费得起？张蔚然，你这简直就是敲诈！”
张蔚然甩开他的手：“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
芮宁气不过，脑子一热，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潜规则，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潜规则。”
芮宁立马拨打了黎暮泽的电话，等待接通的过程中，他心跳如擂鼓，手指紧紧攥着手机，冲动过后，他开始忐忑，要是黎暮泽不接电话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他该是多么丢脸，要是黎暮泽不搭理他怎么办，那他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黎暮泽终于接了电话：“芮宁？”
芮宁竟心生怯意，但张蔚然嘲讽的眼神让他压抑的愤怒再次翻腾而起，他说：“张蔚然是来试镜的吗？现在就让他滚。”
黎暮泽干脆地答：“好。”
两分钟后，两个保安过来把张蔚然拖了出去，张蔚然面红耳赤，不甘地大喊大叫，试图往芮宁身上吐口水，被芮宁灵活地闪避过去。
张蔚然走后，没人再说话了，小男生腼腆地向芮宁道谢，芮宁敷衍地应了两声。
他心不在焉，手心都是汗，脑子里全是黎暮泽。
第78章 凉了
试镜完，芮宁回公司，他坐在车里，既不玩手机，又不睡觉，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司机小钱：“我是不是忘了给你发工资了？你怎么不跟我要的？”
芮宁和黎暮泽离婚时说好了，小钱还是继续给他用，但小钱的人事关系没有挂在芮宁公司，以前都是黎暮泽给小钱付工资，芮宁就没想起这茬。
“黎哥有付，您不用担心。”
“啊？他还在付你工资？”
“是啊，他说让我有什么事直接找他，您怕麻烦，我前两天提前还房贷，还差二十万，本来想找他预支一年工资的，结果他把二十万直接送我了，说算是给我的奖金。”
“我都不知道，回头我也给你包个红包，庆祝你无贷一身轻。”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这是我的心意。”
小钱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从后视镜里看向芮宁，几番犹豫，还是说：“其实，黎老师挺好的。”
芮宁没说话，小钱偷觑他的表情，见他似乎也不排斥，就放心大胆地替黎暮泽说起了好话。小钱做司机的这些年见过不少富豪权贵，大多不把他当人看，好一点的，无视他，把他当个工具，坏一点的，动辄对他破口大骂，像黎暮泽这样身在高位还能平等待人的，很少很少。
小钱又说，黎暮泽对芮宁也很好，经常关心芮宁饭局是否喝酒，怕芮宁嫌烦，就总问小钱，让小钱车里备温水、醒酒药等等。
芮宁没说话，默默听小钱絮叨。
很快到了公司，芮宁上楼，小钱给黎暮泽打电话：“黎哥，芮哥现在态度缓和多了，以前我一提你他就烦，今天没有……”
李乔简单问了一下芮宁的试镜情况，就让他回去休息，芮宁不肯回，非要呆在公司，回到家就他一个人呆着，没意思，在公司还有人说说话。
他买了《永昼》的实体书，翘着二郎腿在公司翻看，助理呆在他旁边打王者，他看累了就跟助理一起来一把。
晚上，他怂恿助理给他点小龙虾，甚至不惜贿赂，助理头摇成了拨浪鼓，只肯点减脂餐：“你要是胖了，乔姐会杀了我的！”
芮宁不肯放弃：“你就说你吃，到时候真的你吃，我就吃个两只过过嘴瘾。”
助理不信：“到时候你吃完两只又两只，你非要吃，就把我打晕吧，这样乔姐就没法怪我了，你就拿那个烟灰缸，照着我脖子砸，一下就晕了，不晕我也装晕。”
芮宁：“……”
其实他一点都不胖，但古装剧对身材的要求太苛刻了，都要瘦成纸片人，上镜才好看。李乔要他为进组做准备，早几天就要求他节食锻炼了。
要是放在以前，这都是小意思，他也没有这么旺盛的食欲，现在简直馋得不行，锻炼完，满脑子都是吃的，吃不到就抓心挠肝的。
李乔为了监控他，已经安排助理从今天开始跟他一起住了。
他得想想法子，没有小龙虾，零食也行。
就在他让何思远买点零食，趁助理睡着，半夜送去他家的时候，李乔又过来了，她敲开办公室的门，呼吸急促：“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让黎暮泽搞了张蔚然？”
芮宁：“忘了。”
李乔抓狂：“他刚才直播曝光娱乐圈内幕，虽然没点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得就是你和黎老师！网友们骂得可难听了，现在说黎老师是资本家，你是他的娇妻！”
芮宁：“……离谱，这些网友都不问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这样被张蔚然当枪使吗？”
李乔：“你先想想怎么公关吧！我真是想不通，黎老师这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也会做这种事，不管谁是谁非，只要这个片段传出去了，掐头去尾，就是你跟黎老师仗势欺人！别说解释，多少网友吃瓜只吃半截你不知道吗？黎老师这么多年的好口碑你以为是因为他有钱吗？不，是因为他低调克己，爱惜羽毛，如今算是被你毁了。”
李乔的声音痛心疾首，深深为黎暮泽的羽毛染上污点而可惜，芮宁都不知道她到底更气黎暮泽口碑崩塌，还是气他有了丑闻，需要她公关。
不知怎么的，芮宁竟笑出了声。
李乔黑了脸：“你觉得好笑吗？”
芮宁忙道：“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没必要那么畏首畏尾，张蔚然欺负那小男生的时候我当然可以袖手旁观，现在也没那么多事了，但那小男生会怎样？他有多害怕，多困窘，根本没人关心，张蔚然那个变态甚至有可能会睡他，我做了我认为对的事，付出一点代价，我能接受，要是红了以后怕人说，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那我还不如不红。”
李乔反驳：“你不要偷换概念，想帮那个小男生，方法多得是，非要那么高调，给人留下把柄吗？”
芮宁理亏地摸摸鼻子：“……是没必要。”
他偷偷在心里说：但是很爽，曾被张蔚然欺负过的所有人都会觉得很爽。
李乔捏着眉心：“算了，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觉得没问题，黎老师觉得没问题，我再急又有什么用，随便你们吧。”
芮宁立刻怂了，拉着李乔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捏了捏肩，谄媚地道：“就是辛苦乔姐了，我下次一定三思而行，绝不惹事。”
李乔直叹气：“我信你个鬼。”
他们彼此都知道，芮宁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曾经的芮宁进娱乐圈是为了赚钱，现在他大把资产在握，不知不觉就变得松弛，压抑的天性慢慢释放。
现在的他才更接近原本的那个他。
李乔必须早日接受并适应现在这个他，他们之间的合作才能更加顺畅。
隔天，李乔就找到那个小男生发了声明，还原了事情的真正经过，有李乔背后营销造势，舆论顿时逆转，“仗势欺人”变成了“见义勇为”，小男生也因此名气大涨，这都在芮宁的意料之中，让他始料未及的是，竟有不少人又嗑起了他跟黎暮泽的cp，还跑去他的微博，让他跟黎暮泽复婚。
离谱。
太离谱了。
黎暮泽也没有任何动静。
微信、电话、微博、新闻，什么都没有。
动静最大的是张蔚然，他的黑料如雨后春笋一般地冒出来了，且每一个黑料都带石锤，其中最大的罪状就是迷女干新人和睡未成年粉丝，潜规则都是小儿科了，他私下里形容未成年粉丝的一些炸裂言论流露出来，炸翻了互联网。
很多网友联合抵制，让他滚出娱乐圈，当天晚上，还传出了他被警察拷走的消息，他的粉丝不信，很快，像是为了佐证谣言，跟张蔚然有关的所有节目都下架了，合作伙伴们都在骂他。
张蔚然，彻底凉了。
第79章 奶奶的藏酒
这应该是张蔚然这辈子最红的时候，各大社交平台都挂着他的热搜，网友们私下里还在各大群里审判他。
其中热度最持久是在某书，很多网友发帖分享自己被迫请客吃饭的经历，这个话题引发社畜广泛共鸣，竟比张蔚然潜规则睡粉事件更有热度。
这跟张蔚然以往那些小打小闹不一样，就算他将来出狱，娱乐圈也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而且，他的名声彻底臭掉，就算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都会遭人白眼。
这波操作堪称快狠准，圈里人都在猜测是谁对张蔚然下的手，有人说是某个大佬的原配，还有人说是某个粉丝的富豪舅舅，也有极少数人猜，是黎暮泽。
芮宁最近很爱刷那些骂张蔚然的帖子，甚至整个人因此而容光焕发，上厕所的时候都哼着歌，他跟管修文、裴韵芝八卦得津津有味，还问李乔：“乔姐觉得是谁在搞张蔚然？”
李乔望着芮宁，一时无语，芮宁很快反应过来：“乔姐知道？”
李乔确实知道，在张蔚然的黑热搜爆出来之前就知道。
她曾在公司撞见过黎暮泽，当时黎暮泽是来找他们老板董建桦的，张蔚然是博时数得出名号的艺人，每年给董建桦挣不少钱，所以，黎暮泽要动他，提前给董建桦打了个招呼。李乔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谈好了，董建桦的脸色很难看，出了电梯就匆匆离开，李乔跟他打招呼他都没应。
那时候，李乔就知道张蔚然要凉了。
管修文嘀咕了一句：“这不像黎影帝的行事风格。”
早前有个黑红的二线艺人公开在访谈节目里diss黎暮泽，后来，他来黎暮泽投资的电影里试镜了一个重要角色，不仅没有被为难，拍摄过程中也没有被穿小鞋。该二线艺人如今转行成了网红，喷过很多大明星，但再也没喷过黎暮泽，黎暮泽和芮宁的婚姻处在风口浪尖上时，他还为黎暮泽说过话。
黎暮泽是个心胸很宽广的人，张蔚然事件不像他的手笔。
裴韵芝笑：“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冲冠一怒为红颜。”
芮宁假装没听到。
当天晚上，芮宁接到了黎盛天的电话，不由得紧张拘谨起来，他本就不擅长跟长辈沟通，更何况是前夫的爷爷，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黎盛天说很惋惜芮宁和黎暮泽的婚姻就这样结束，他当初曾想亲自过来找芮宁劝和，黎暮泽不肯，但黎盛天不听他的，执意要找芮宁，黎暮泽拦不住爷爷，情急之下都跪下了，求黎盛天不要介入。他不想再给芮宁任何压力，这也是黎盛天到现在才联系芮宁的原因。
他这次给芮宁打电话是为了邀请芮宁去老宅，他明天过生日，想要芮宁过去一起庆祝，芮宁下意识地就以工作繁忙为由拒绝。
黎盛天长叹一口气，立刻开始道德绑架：“我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这把老骨头还能熬几年，与世长辞之前能不能完成自己的心愿，唉，我不怪你，也没资格要求你，你跟暮泽离婚之后，从法律意义上，也跟我这个老头子没有任何关系了，没有义务管我的死活。”
芮宁无可奈何地道：“爷爷，我去，您别这么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芮宁答应黎盛天去老宅为他庆生，黎暮泽身为黎盛天唯一的孙子，肯定也会回去，只要想到这一点，芮宁就心跳加速，睡不着觉。
隔天一照镜子，眼底果然青黑一片，他叹了口气，洗漱完毕后走出卫生间，不到两分钟，又回到卫生间，拿化妆品把黑眼圈给遮了。
“要是让黎暮泽知道我因为要跟他见面没睡好，他岂不是得意死了。”
很快，他又面色严肃地反驳自己：“不对，我睡不睡得着跟姓黎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到了老宅，黎盛天和杨叔亲自在门口等芮宁，芮宁受宠若惊，他们比芮宁上一次过来的时候还要殷勤，出乎芮宁意料的是，他们都没有提起“离婚”或者“黎暮泽”这样的字眼，这让芮宁觉得轻松不少。
芮宁给黎盛天准备的生日礼物也费了不少心思，是欧洲工业革`命时期一个很有象征意义的老物件，芮宁花大价钱从一个收藏家手里辗转买到的，本想礼物到，人不到，算是感谢黎盛天曾经对他的照顾、给他的空间，没想到最后还是亲自送了过来。
黎暮泽是跟黎仕德一起来的，父子俩七点才到，他们最近大约关系还不错，俩人之间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黎盛天小声跟芮宁说，如果他觉得尴尬，就让他当黎暮泽不存在，芮宁干笑着点点头。
他刻意不看黎暮泽，恨不得视线从他身上划过的时候都要打个弯，黎暮泽与他正好相反，自打在餐桌边落座，就毫不顾忌地看着芮宁，芮宁的身体几乎被他热烈的眼神灼出两个洞。
这次生日宴办得简直称得上简陋，厨师做了一桌当地的家常菜，黎盛天让杨叔去拿他的藏酒，杨叔面露惊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去拿了。
这酒瓶造型秀美，口感亦有一丝果香，辛辣不足，后味棉醇，芮宁心想，他妈应该会喜欢这个口味。
黎盛天却盯着酒杯愣神，好半天都舍不得尝一口，黎暮泽反应过来什么，问道：“这是奶奶的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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