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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盛天点点头：“最后一瓶。”
这酒好像突然就有了不一样的意义，令人慎重起来，芮宁从大口喝变成了小口抿。
黎盛天真情流露，讲了他跟陆宛珍的许多趣事，只是说着说着就眼眶湿润起来，因为他把两件事的细节记岔了，说不下去了，衰老让他的记忆变得模糊、错乱，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
他心灰意冷地说：“我时常觉得自己早就跟宛珍一起死去了，只是躯壳被落在这世上，也不知道在地下重逢，她会不会嫌我老。”
黎仕德宽慰他：“不会的，在母亲眼里，您永远都是英俊潇洒的。”
但记忆的错乱对黎盛天打击很大，他原本想为黎暮泽和芮宁多创造一些相处的机会，现在只觉得伤心疲倦，想要躲起来独处，他离开前对芮宁说：“你不知道我多羡慕暮泽，虽然你跟他离了婚，但他至少还能见到你。”
黎盛天的眼神十分疲倦，就好像喘息说话都成了十分费劲的事。
如此浓烈的感情给芮宁带来了很大冲击，他沉浸在黎盛天情绪的余波里，回过神来时，餐厅里只剩下他和黎暮泽二人。
属于黎盛天的情绪迅速后退，而属于他芮宁的尴尬立刻爬满全身。
第80章 你不要脸
刚刚离婚不久，见到前夫哪有不尴尬的？
芮宁下意识地就想逃，甫一起身，黎暮泽就说：“要不要我带你去客房？”
芮宁本想拒绝，话到了嘴边，又鬼使神差地变成了：“那麻烦你了。”
以往他来老宅，都跟黎暮泽住一间房，那也是一楼最好的房间，空间最大，采光最好，是黎盛天按照年轻人喜欢的风格改装后，特意留给他们住的，如今他们离婚了，芮宁是客，显然不能再住那个房间。
芮宁低着头，等黎暮泽走到他前面，这才跟上去。
黎暮泽的背影很熟悉，柔软光泽的真丝衬衫包裹着他的肌肉和骨骼，他的肩很宽，但腰瘦而有力，衣服脱掉时就能看到明显的背肌，芮宁走着走着差点撞上那诱人的背肌，他立刻心虚起来，还好黎暮泽只是想跟他并肩而行，芮宁来不及多想，赶紧走到他身旁。
黎暮泽把他带到他们曾经的房间，为芮宁打开房门，示意芮宁进去休息，芮宁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是住客房吧。”
黎暮泽：“我住客房，有什么事随时找我，我都在。”
黎暮泽干脆地离开了，芮宁一个人站在房间里，有好几分钟，他的心里都空落落的，但他甚至都不知道那种空虚从何而来。
这个房间承载着芮宁的很多记忆，他跟黎暮泽新婚时回这个房间，彼此之间就像今天这样，疏远又客气，那时候，芮宁有些喜欢黎暮泽，尽管觉得尴尬，心里也是十分欢喜的，后来，他意识到黎暮泽不喜欢他，也不想跟他培养感情，再回到这个房间，彼此之间没那么陌生了，同时也没有了期待，再后来，芮宁的心伤透了，根本不想跟黎暮泽呆在一个房间。但芮宁记得最清楚的是他上一次来到这里，他是十八岁少年的心态，跟喜欢的人同处一室，分分秒秒都妙不可言。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芮宁的回忆，芮宁的心猛地一跳，迟疑了两秒才去开了门，看到门外人的脸，那种不可言说的期待落空，紧张变成了拘束。
“呃……黎叔？”
门外的人是黎仕德。
芮宁很意外黎仕德会来找他，在他跟黎暮泽的婚姻存续期间，他跟黎仕德这个公公一直是互不打扰的状态，黎仕德跟儿子都没话说，又怎么会跟他多话？
很显然，黎仕德本人也觉得尴尬，但他努力让芮宁感受到他的真诚，他说他们黎家人各个都是情种，或许会一时糊涂，会走弯路，一旦他们确定心中所爱，便会一往无前，百死无悔，今生不会再爱其他人。这样确定的爱或许值得芮宁再给一次机会。
芮宁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黎仕德也觉得分外煎熬，把他“劝和”的中心思想传达到位以后，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芮宁不知道的是，黎仕德一出来就碰到了黎暮泽，黎暮泽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他怪黎仕德多管闲事，打扰芮宁，并且警告他以后再也不要打扰芮宁。
黎仕德反唇相讥：“我儿子耽误人家，我就不能向人家道个歉？我给了芮宁一个建议，你想知道吗？”
黎暮泽没说话，脸色十分可怕，黎仕德能从他的双眼里看到对自己的恨意。
黎仕德机械地说：“我说你是个没有温情的人，让他永远不要再跟你在一起。”
黎暮泽讽刺地牵起嘴角，道：“那你有没有告诉他，我差劲，是因为有个差劲的父亲做表率，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身为一个男人要怎样经营自己的家庭，黎仕德，我婚姻失败就是跟你学的。”
黎仕德僵在原地。
黎暮泽与他擦肩而过是用力撞了他的肩膀，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
*
芮宁很晚才睡下，结果刚睡着没多久，就被腹部的剧痛惊醒，他的手脚发麻，头像被大锤重击过一样，晕眩难忍，过了好几分钟，芮宁才攒了些许力气，摸到床头的手机，打了黎暮泽的电话：“黎暮泽，我难受。”
不到一分钟，黎暮泽就出现在芮宁的房间，他穿着睡衣，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进门就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芮宁趴在床边，他怕芮宁这个姿势不舒服，就扶起芮宁，芮宁只来得及说“你走”，就张嘴呕吐，吐在了床边和黎暮泽的睡衣上。
晚上吃了海鲜面，那呕吐物的气味着实好闻不到哪里去，芮宁羞愧又绝望，嗫嚅道：“对不起。”
黎暮泽低头轻吻他的额头，说：“我很幸运能陪你照顾你。”
黎暮泽动手能力很强，做事赏心悦目，他干脆地脱掉睡衣，扯掉弄脏的床单，扶芮宁靠在床头，拿一杯温水给芮宁漱了口。
芮宁脸色苍白，但吐过之后好受很多，这时候家庭医生也过来了，说芮宁是急性肠胃炎，给芮宁配了药水，要打点滴。
“少爷，您去休息吧，我守着宁少爷。”
“我来，你去休息吧。”
家庭医生看看黎暮泽，又看看芮宁，见芮宁没反对，就干脆地撤退了，把空间留给气氛微妙的二人。
没有人说话，芮宁闭着眼睛逃避尴尬，可空气中分明还有别的气息暗暗浮动，黎暮泽安静地陪伴着他，细心地照顾着他，他从来没有见过黎暮泽的这一面，但这样的黎暮泽让他觉得安心，他很快就真的睡着了，睡得很沉很踏实。
一觉睡醒已然天光大亮，窗帘拉开着，阳光透过窗户，肆无忌惮地铺陈在地面，令人心里也暖洋洋的。
黎暮泽趴在床边，一听到响动，他就警觉地抬头，顶尖的帅哥就算头发凌乱，脸上挂着黑眼圈，也还是帅得令人心动。芮宁见惯了精致体面的黎暮泽，难得见到他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而且还……光着上身，袒`露着肌肉和力量，平白多出几分雄性特有的野性魅力。
芮宁开过荤，又素久了，难免意动，他舔了舔唇：“黎老师也不怕着凉。”
黎暮泽坦诚地说：“我故意的，本来想去找件上衣穿，后来一想，也许这样更能吸引你的注意。”
芮宁：“……”
他的色心被人看透，恼羞成怒：“既然你这么为我着想，干脆把裤子也脱了吧。”
黎暮泽立刻起身，当机立断地拽睡裤，芮宁看到了他里面白色内裤的裤腰，脸色通红地阻止他：“姓黎的，你要脸吗！”
黎暮泽莞尔一笑，温柔地问：“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儿早饭？”
芮宁：“嗯。”
第81章 外婆都听你的
黎暮泽去弄早饭的间隙，芮宁为自己轻易荡漾的心感到羞耻，他想到了从前跟黎暮泽在老宅时，他舔黎暮泽，黎暮泽却漫不经心的场景，原本蠢蠢欲动的情绪一下子冷却下来。
黎暮泽亲手做了早餐，兴致勃勃地叫芮宁去餐厅，芮宁冷冰冰地拒绝了。
黎暮泽错愕道：“刚才不还是说得好好的……”
芮宁：“我突然没胃口了。”
黎暮泽解释道：“我特意让人送了刚刚捕捞的鱼过来，非常新鲜，鱼刺又少，就是你上次来我家的时候吃的那种鱼，煎了以后简单调味……”
芮宁不耐烦地道：“谁肠胃不舒服会吃鱼，黎暮泽你是缺心眼儿吗？”
黎暮泽没被人这么怼过，有些无措：“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给你做你喜欢吃的东西。”
芮宁扭头就要回房间关门，黎暮泽拽住他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到底是不喜欢吃鱼还是不喜欢我？”
芮宁眼神躲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把黎暮泽关在门外，自己背靠门板，长长地出了口气。
没过多久，又有人来敲门，芮宁的心提了起来，他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开门，谁知道门外站着的不是黎暮泽而是厨师。那一瞬间，芮宁竟有些失望。
“宁少爷，少爷让我转告您，您讨厌他的话，他可以走，但您肠胃不舒服，早饭一定要好好吃，我给您煮了面，您吃点儿？”
芮宁犹豫片刻，还是跟着厨师来到了餐厅。
厨师煮了一碗面，清淡而鲜美，芮宁腹中空空，一口气吃了半碗，抬眼望着厨师：“黎暮泽煎的鱼呢？”
厨师把那一碟煎鱼拿过来，芮宁挤上一点柠檬汁，配面很是相宜，他很快就把几条小鱼和一碗面吃完了。
芮宁又留下来陪黎盛天吃了顿午饭才离开，他让小钱直接送他回了莲花二村，应婉柔和芮鸿文在外面摆摊不在家，芮宁外卖点了四菜一汤，他们夫妻俩回来就吃上了现成的。
芮宁吃完饭就给应采霞读小说，他刚读两句话，应采霞就说：“这篇读过了。”
芮宁大吃一惊：“谁给你读的？”
应婉柔和芮鸿文忙于生计，没空给她读书，王姨只负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更不会给她读，只有芮宁会……哦不，还有一个人。
“是黎暮泽？”
应采霞点点头：“他让我不要告诉你，他给我洗头、读书，但没想因此而让你对他增加好感，是完全无私的，爱屋及乌。”
芮宁非常在意应采霞的想法：“您觉得他爱我？”
应采霞点点头：“他爱你，现在是件显而易见的事，但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你的想法，你还爱他吗？”
芮宁迟迟没有言语。
应采霞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你现在财务自由了，想原谅他就原谅他，不想原谅他就各自安好，不用有负担。”
应采霞的话让芮宁很有安全感，他不由自主地吐露心声：“我大概、可能、也许还有那么一丢丢喜欢黎暮泽，但我不知道还要不要跟他在一起了。”
应采霞：“顺其自然，是你的总归是你的，复合一定要慎重，但一旦你决定复合，就不要再翻旧账了。”
芮宁：“知道了，还有一件事要跟您商量一下，我离婚分了一些财产，有现金、基金股票，还有一些房产什么的，我把现金凑凑，再卖几套房，就够还清爸妈的债务了，我想替他们还债，还完债，再给你们买一套大房子，住着也舒服点，我一有空就过去看你们，外婆，您觉得怎么样？”
应采霞捏了他的手，笑道：“外婆都听你的。”
应采霞的手都是皱纹，像干枯的树皮，但仍然同过去一样干燥温暖。
芮宁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隔天，芮宁就委托律师处理芮鸿文和应婉柔的债务问题，然后去郊区新开的楼盘定了一套三层的别墅，别墅是二手的，上一任房主是个二线明星，装修完以后几乎没怎么住，芮鸿文一家拎包就能入住。
除此之外，他把他名下一家商铺送给了芮鸿文和应婉柔，额外给了他们一笔启动资金，赚不赚钱的其实无所谓，主要是让他们有点事做。
把家人都安顿好了，芮宁接到了《永昼》剧组导演的电话，确定由他饰演男主越东桁，这是部大男主戏，芮宁的戏份十分吃重，导演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他好好研读剧本，开机之前参加剧本围读，芮宁认真地应下了。
接完电话，他短促地出了口气，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有多紧张。
芮宁去了一趟公司，跟李乔碰面，说自己接下来一直到《永昼》拍摄结束，不想接其他任何通告。他用的是商量的语气。
李乔气笑了：“《永昼》还没开机，到拍摄结束，起码半年以上，你知不知道一个刚刚有点起色的艺人半年没有曝光是什么后果？市场会忘了你，甚至粉丝都会忘了你。”
芮宁：“然后《永昼》一播，嘿，他们不就想起我了么。”
李乔：“……”
李乔：“你现在是想破釜沉舟，全部押宝在《永昼》上吗？”
芮宁挠头：“其实我没想那么多，越东桁这个角色对我来说太有挑战性了，我想集中精力把这个角色演好。”
李乔定定地望着芮宁，直把芮宁看得浑身发毛才说：“你该感谢你的前夫，一般艺人，就不说一般艺人，哪怕是一线艺人也是要听公司安排的，放着送到眼前的钱不赚，就算你清高，公司也会按着你的头往前走，当然，大部分艺人本身就无法抵抗金钱的诱惑——只有你芮宁有任性的权利。”
芮宁听在耳里，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几天黎暮泽没有联系他，又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生活。
李乔：“《永昼》是个大ip，书粉还等着一线艺人来挑大梁，当然，一线艺人也得挨骂，但你肯定会被骂得更惨，做好心理准备吧。”
第82章 郑姐
由芮宁饰演越东桁的消息放出来以后，网上吵翻了天，一开始是书粉不满，然后是觊觎这块饼的当红小生的粉丝们煽风点火，芮宁的黑粉口吐芬芳，在社交网络上、《永昼》小说评论区，甚至是作者郑凛的微博评论区闹得不可开交。
「我还以为你是个有点气节的作者，没想到也被资本腐蚀了，让芮宁去演越东桁，你就不觉得辣眼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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