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小贝子就出去了,不过临出门时星哥儿寻了篮子,说同他一起,家里的肉没了,几个少爷和老爷都喜欢吃海货,他想去看看有啥好的顺道买些回来留着晚上吃。
不过到了卖海货的京和街林汉子却是没在。
小贝子问了人,一商贩说今儿落雪,街上行人少,林汉子今儿挑来的海货没卖得出去,那海货不好留过夜:“俺方才看见他挑着担子往街头那边去,应该是去安和街那边叫卖了,你们若是想寻,可以去那边找找。”
怕今儿找不着人耽搁了明儿生意,小贝子和星哥儿就寻过去了,到的时候正巧的发现苏尚卿被人给拉住。
对方说话油油腻腻的。
“卿哥儿,来都来了,你别走啊,走,进去,邓哥哥请你吃饭。”
苏尚卿不愿,那年轻汉子却一直拉着他没松手。
到底是哥儿,苏尚卿力气哪里敌得过邓杰,只觉对方的手就像火钳子一样,他挣都挣不开,而且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邓杰不怕,反正真被人传出什么来,他一个汉子,没有半点损失,反而正中下怀。
苏尚卿挣脱不开,这会儿客栈里头没什么人,街上稀稀拉拉走着几个,听见动静都往这边看,怕引来更多看热闹的,他赶忙叫一旁的翠儿帮忙。
翠儿刚伸出手,邓杰便朝她看过去。
翠儿犹豫起来。
夫人一直想和邓家结亲,整个京城打眼看过去,年轻一辈,除了听闻很是得宠的,没有见过的太子爷,还有亲王家的几个世子和廖家三位少爷,再没有人能比得上邓少爷了。
六少要是能嫁邓家……
翠儿手缩了回来,还低低劝,让苏尚卿和邓杰一起吃个饭!
“难得见一次,少爷,您给邓少一个面子,二公主咱得罪不起。”
可咋的吃?
他是未出阁的哥儿,而且也未定亲。
京城到处是规矩,可有些方面却又没那么规矩,未出阁不好见外男,可定了亲,带着丫鬟小厮当街一起吃饭啥的,却又不算出格。
可如今他和邓杰没关系,孤男寡男的一起吃饭,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
苏尚卿挣扎得厉害,远远看着就不对劲,小贝子和星哥儿有些犹豫不定要不要帮忙。
邓杰穿得富贵,一身气派,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周边好几人都看见了,可没一个人敢出手,想来是有所顾忌,因此要是不慎给主子惹了麻烦咋的整。
可苏少爷是少爷们的朋友。
小贝子急,让星哥儿回家喊主子来。
苏尚卿已经被拉进客栈,这客栈雅间,寻常是吃饭,可有些地儿,那雅间也是能睡人的。
苏少爷模样十分出色,是极为上佳的模样,最夺目的就是那双丹凤眼,轻易就能引人视线,又唇红齿白,碰上这种事儿不奇怪。
星哥儿说来不及了,要是回去叫人,回来苏少爷怕是出事儿了。
姑娘哥儿的清白最是重要。
小贝子正不知该咋的办,就见蒋小二几个从街头那边过来了。
小贝子顿时觉得要遭。
自家这几个少爷,最是侠心义胆,果不其然,蒋小二几个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朝着邓杰跑了过去,问他们干什么,后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没一会儿一行人就推搡起来。
蒋小二被邓家的护卫一把推到了地上。
小贝子和星哥儿急得不得了,来不及多想,冲上去帮忙,推扯之间,星哥儿被邓杰一脚踹到肚子上,他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巨疼,而后下/身一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他低头一看,脚下雪地一片红。
见血了。
小贝子急急忙忙背他寻医馆,老大夫一看,便说星哥儿有小产的征兆,得立马吃药,不然这孩子保不住。
“那大夫求您赶紧给我夫郎开吧!”
“这阿胶保胎丸可不便宜。”小贝子穿的寒碜,那老大夫怕他给不起银子。
一粒三两银子。
小贝子懵了。
他没有银子。
他卖身入给了赵家后,每个月其实是有月例拿的,以前一月三百文。
后头要来京,他想着这一走,这辈子怕是都难再回去了。
他是下人,主子们若是要回乡探亲,绝计不会带下人——之前回村,老爷们就是自个走,没带人路上照顾。
小贝子便寻赵富民,说想回家看看,见爹娘最后一面。
当初就是因为过不下去,小贝子才被卖了。
多年后再回去,家里依旧一贫如洗,四十岁的爹娘已白发苍苍,瞧着老得不成样子,他是差点没认得出来,六岁大的侄子,甚至还光着屁股。
爹娘和大哥一见他就哭。
是愧疚,是不舍。
小贝子晓得当初是家里难,不得已爹娘才想着卖孩子,而且是他自个要求的,他不怨爹娘,临走时把存了多年的银子全给了爹娘,就当是还了生育之恩。
他想着吃住啥的,主家全包了,不用自个掏银子,便只给自己留了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已经够用了。
可他到底是没咋的出过外头,压根不晓得京城啥个地,竟然一颗药就得好几两银子。
如今三两银子,他真的拿不出来。
蒋小二几个身上也没带银子,之前王俨然送他们玩的玉佩被赵云澜拿去当了,四个人身上连个荷包都没有,浑身上下摸来摸去,就摸了十八文钱出来。
三两银子的药,十八文,怕是连个边角料都买不着。
蒋小二叫小贝子回家拿银子。
蒋小一闻言不敢耽搁,也不放心,跟白子慕说了一声,匆匆回屋拿了银子和他一道前去。
到的时候星哥儿已经醒了,老大夫被蒋小二几个磨得没办法,又见星哥儿这情况不能拖,还是先给他喂了药。
看见蒋小一,星哥儿心里惶惶,掀开被子就要下跪,蒋小一先一把摁住他:“快躺着快躺着。”他脸上全是笑,视线下移小声道:“听小贝子说你有了?”
“大少爷,我……”
“这可是大喜事啊!你怎么跟我一样糊涂,怀了都不知道,还好没出啥事儿,大夫可有说几个月了?”
星哥儿脸色有一瞬间的空白:“……快四个月了。”
“那没事吧?”
星哥儿脸色煞白,急声道:“没事,大少爷,大夫说我身子壮,回去就能立马干活。”
蒋小一仔细看他,见他满脸惶恐,大概知道他害怕什么了:“你放心。”他拍拍星哥儿肩膀,说:“我们不会赶你走的,你不要多想,我有良心呢!”
星哥儿:“……”
第327章
蒋小一没想旁的。
如今家里确实是忙,银子也紧张,可也不至于人一干不了活就将人重新发卖出去。
再说了,星哥儿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来的,不至于一怀了身子就得休养不干活,而且家里的活儿也不重,就是坐厨房里头看看火,回去养好胎歇几天就能动了,他自个怀的时候是干到生,不过那会儿他肚子没显怀,星哥儿后头肚子大了肯定多有不便,倒时给他歇一两个月的又没啥,家里银子再紧张,也不至于养不起人。
星哥儿进府这些年,干活勤勤恳恳的,啥子人蒋小一都看在眼里,这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人一怀了就将人赶出去的事儿,他万万干不出来。
“你好好躺着。”蒋小一给他掖好被子,才起身说:“我回去叫夫君给你顿只鸡吃,你可能不知道,我怀老六和小六的时候,我夫君天天给我炖鸡吃,我就是鸡吃多了,所以老六和小六身体才倍棒。”
这话星哥儿信。
虽然老六和小六小小个,几乎不长,可这种天两个小家伙跑来跑去的,硬是一点鼻涕都没流,这么些年,就是连喷嚏都不打一个。
厉害得很。
星哥儿活了这么些年,就没见过这么‘强壮’的娃儿。
蒋小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走时把蒋小二四个也带走了。
小贝子拿了银子去结账,回来就看见星哥儿在掉眼泪。
“你别哭。”他坐到床边给星哥儿抹眼泪:“大少爷这么说,就绝不会赶我们出去,你放心,别哭。”
大少爷在家里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我知道。”星哥儿说:“我不担心这个。”
“那你哭啥?可是肚子又不舒服了?”
“没有。”星哥儿抚着肚子没再说话。
蒋小一离开时那兴冲冲的很高兴的样,还有小贝子离开时,蒋小二几个寸步不离的守着他,握着他的手,说没事儿没事儿,还求大夫先给他吃药……他心里又酸又涩,喉咙都哑了。
以前在家爹娘不喜他,就疼两个弟弟,有啥吃的他们总先紧着弟弟,他干啥都讨不得一句好,每天拼了命的干活就为了一口吃的。
可是后来还是被卖了。
到了赵府他没一天是过得踏实的,总怕自己笨手笨脚的会被赶出去。
他不想再像畜生一样被人挑来挑去,他害怕那种前途未卜脚踩不到实处的感觉,他想和当家的安定下来,有个地儿扎根。
除了当家的,再没谁这般紧张过他。
之前他总觉得心落不到实处,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他有家了。
蒋小一到家时手里还拎着一只鸡。
赵主君不放心,在正堂等着,一见他回来就问星哥儿出啥事儿了?
方才小贝子说的不清不楚的,大家没听明白,都急,想追出去,可蒋小一和小贝子脚底抹油一样,跑得飞快,一下就不见影了。
蒋小一说了一通,赵富民拍起手来。
“这是好事儿啊!这两人成婚也有好些年了,是该有个孩子了,这鸡赶紧杀了。”
“那卿哥儿没事吧?”赵云澜问。
“没事。”蒋小一去的路上都问清楚了,卿哥儿原是跟着小贝子把星哥儿送医馆,不过半道被家里的护卫强行给带走了。
白子慕十分纳闷,之前他以为苏尚卿是大商人家的哥儿,可后头见苏夫人那阵仗,他就晓得苏尚卿来头怕是不小,敢当众拉扯他,那么那邓少爷怕也是来头不小。
这京城,真是满大街的权贵人。
蒋小一点点头:“可不是,夫君,你还是赶紧考大官吧!不然没点背景,咱们混不开啊!”
“确实是。”白子慕道:“要是在平洲,这会高低我都得去寻一下那姓邓的,不给他两脚,他都不知道星哥儿啥子来头,什么人罩的。”
可在京城……
算了。
这口窝囊气先咽了,没背景,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可莫小水心里不舒服,二叔都被推倒了,还有星哥,差点出了事,当时星哥流了那么多的血,可那人却一脸无谓,好像躺在地上的是条狗……
怎么能‘草菅人命’到这种地步?
这事一下就成了他心里的一道刺。
蒋小二倒是没觉得有啥,只同白子慕囔了两句,让白子慕以后给他报仇。
白子慕应了他立马又高高兴兴,将这事儿给抛之脑后。
日子过得忙忙碌碌,但却充实自在。
今儿年只能在京里过,回不了村了,但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再哪也变得无所谓。
年节京城热闹,趁着人多,蒋小一出摊出到了大年三十。
过年一家子是四处闲逛又吃吃喝喝,回来不是火锅就是涮羊肉,最高兴的莫过于蒋小一几个,这边海货多,白子慕不用去尚老那儿学习了,几乎天天给他们做好吃的,火锅羊肉吃腻了,那就安排别的——今儿烤鱿鱼,明儿大闸蟹,蒋小二几个吃得高兴,美得乐不思蜀。
除了老六和小六,是个个都胖了。
初二白子慕带着蒋小一去了趟尚家。
尚老看重白子慕,其她人倒也不敢给蒋小一脸色看,尚老躺床上,见就他们两,还问蒋父众人呢!怎么没带来?
尚府人乌泱泱的,亲戚也多,今儿初二外嫁的闺女还有亲朋好友都会来,大户人家规矩繁多,蒋父几人来了怕是会拘束,还不如搁家里自在,白子慕就没带来。
初六一过,蒋小一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出摊。
白子慕也准备参加会试了。
尚老先前惜命,还想着他被太子这一屁蹦得差点半身不遂,白子慕就暂且先不教导了,免得剩下的半条命被气没了。
可楼倡廉又来信了。
他早料到没点本事和耐心的,教导那混账东西,绝计坚持不到最后,毕竟他先前就时常的想砍了这小子,不愿教了。
老师气性比他还不如。
赶紧的给京城去信。
“老师,您得坚持住啊!这小子有大才。”
就是有大才尚老才坚持到了今天,虽惜命,可一想会试在即,那混账东西那诗还是做成那个鬼样子,再不抓紧教导,悬啊!
于是挣扎着起来,又开始教导白子慕。
白子慕如今诗虽还是做的不成样子,但也能勉强入眼。
会试寻常是二月中旬举行,正直春季,又由礼部主持,因此会试也被称为‘春闱’和‘礼闱’。
会试还是考三场,一场三天,中间需要换场,所以实际是考九天七夜。
白子慕前去参考那天,蒋小一没出摊,一家人送他进了考场。
赵鸟鸟说会想他。
蒋小三叫他在里面好好表现,被白子慕一巴掌扣屁股上,他啥话都没敢再说了。
蒋小二和莫小水靠谱些,还给了他一红符,说是他们两去庙里求的,捐了十八文才换回来,带了逢考必过。
这两孩子有心啊!白子慕十分欣慰。
再看老六小六,两人没看他,正朝着不远处的姑娘哥儿一个劲儿看。
等白子慕要进场了,两个小家伙才哭哇哇,十分的不舍。
“父亲,你怎么走了啊……父亲啊父亲……”
蒋小一眉心直跳:“……你们父亲是去考试,不是去送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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