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塌下来呢?
太奇怪了。
简直闻所闻问见所未见。
众臣一宿都没睡得着,隔天上朝大家都还议论这事儿,真建出来了,当初老夫就说了,白大人乃国师之弟,肯定有两把刷子!
先头不同意的,这会儿脸拉不下,有啥啊!梯田是建出来了,那土豆可不一定能行。
这几个见人做出这么点政绩,就迫不及待拍人马屁,等着吧!等下头饿死人了……
“报……”
刚上朝没一会儿,外头有声儿传来,急急忙忙的,莫不是有什么大事?
众臣皆扭头往外看。
马公公看了周初落一眼,才一甩拂尘,粗着嗓子喊:“喧……”
一官兵风尘仆仆从外头跑进金銮殿,行至中央后噗通跪下,低着头,不敢直面龙颜,只两手托着一折子举过头顶,踹着气说:“皇上,方洲来报。”
方洲?
周初落让马公公把折子拿来,打开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方洲,方河镇,石山村,土豆春收,共计二十八万八千一百二十六斤。
石山村记录在册的田地共四百八十亩。
人户六十七户。
再看,山平村,土豆春收,共计三十万九千八百九十三斤。
记录在册的田地是六百二十九亩。
人户共七十六。
别的先不论,四百百八十亩,听着好像很多,可真平摊到六十来户人家头上,一户也不过六七亩。
六七亩能种个啥?
二十八万八千一百二十六斤,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亩将近五百斤的产量。
够吃了。
再也饿不死人了。
周初落没忍住,接连说了三个好字。
大臣们又纳闷了。
又来什么喜事儿了?昨天也没见皇上这么激动啊?莫不是?
太傅:“皇上?”
周初落靠到龙椅上,单手把折子卷起来,马公公双手接过,托着递到太傅跟前。
太傅迫不及待开了折子,而后全然不顾,仰头大笑,眼眶发热:
“好、好,我大周有望,我大周有望啊!”
折子一传下去,先头想等着吧的,这会儿呐呐的,啥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初落看着先头上蹿下跳说皇上三思的几个老臣,问:“唐爱卿,廖爱卿,这土豆,如今是否可继续推行?”
两老头子说不出话。
咋的还不行?
都给种出来了。
周初落没再说话,当初这几个跳得厉害,为啥他也是懂,怕种不出来,觉莽撞,觉该谨慎,百般阻挠,但都是为民着想的。
如今能留殿上没被他砍了的,不说全是好的,但起码还算端正。
第一批土豆出来了,被证实可行,当初种的时候,老百姓是战战兢兢,整整三个月没一夜能睡踏实,就怕种不出来,毕竟这土豆真的没听过,也没吃过,怕种不出来,也怕吃不惯,可朝廷让他们种,他们有啥子办法。
那就种吧!
村里人是隔三差五的去地里瞅瞅。
土豆苗长出来时候,大家也没能安心,那心依旧是悬的,直到开始结出了小土豆,有那实在是熬不住了,看见那土豆只鸡蛋大便咬咬牙挖了几颗,想回家试试。
整整两个来月啊!没一晚睡过好觉,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小雪飘风的冬季,他们一家子饿死在了屋里头。
现在土豆结出来了,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一半,剩下那口气,那汉子盯着锅里看。
身后是一大帮人,整个村的几乎都过来了,为啥不挖自家的,别问,问就是舍不得糟蹋粮食,毕竟当初上头来的人都说了,这个玩意儿可以跟拳头一样大,三月收。
当初朝廷的人说了,这土豆煮的时候和红薯一样,筷子能插进去就是熟了,烤的时候捏起来软了就是熟,炒了当菜吃,也是软了就行,发芽的不能吃,煮或烤的时候,可以沾点辣椒面。
这会儿那汉子拿筷子一插,哎,软了。
可以吃了。
刚挖出来的土豆不咋的甜,可软软的,糯糯的,和红薯差不多一个样,要是沾点辣椒面,比糙米还要好吃。
大家原还想问他啥个味道啊?是不是真像官爷说的和红薯一样。
可一看那汉子狼吞虎咽的样,还用问啥问啊!不行,糟蹋就糟蹋,他们回去也尝尝啥个味。
好吃。
沾了盐巴比玉米窝窝都要香。
然后眼里有笑了,脸上有盼头了。
直到一月,哪怕下着小雨,寒风呼呼,大家也顾不上了,扛了锄头就往地里去,一锄头下去,好家伙,一窝一个,两个,三个……
那人是数了数,七个,我滴个老天爷啊,没眼花吧。
当然是没花,一窝土豆差点的有三四个,好的是七/八个,有比拳头大的,也有跟鸡蛋小的,一亩完,一称,七百多来斤,大家是都要吓着了,哪怕先头官爷已经说了可这会儿还是震撼,缓了半天都没能缓过来。
是不是搞错了啊?爹,刚才你仔细看了没有。
爹,你咋的不回话。
扭头一看,哦,爹晕了。
称了不可能会有错,而且那么多个麻袋呢!即使不称都能估出来。
后头老百姓们挖完了,堆在屋子里,满满当当的,先前还怕饿肚子,这下还饿啥饿?不撑死都算好的了,这么多,都能够他们吃大半年,现在一月,等开春他们再种一季,到五月底收,比种玉米缩短了整整两个多月,一年三季四季,还饿啥肚子?
吃不完,就拿一两亩地出来种种玉米红薯,养几头猪,猪吃好长得快,一年能养两批,那一年下来就能赚六七两银子。
等楼宇杰和王俨然亲自下到村里去验收时,那老百姓脸上不见愁苦麻木了,眼里有了光,个个脸上都是笑,看见他们来,没了当初的慌张害怕,还热情的招呼他们进家里坐。
大家好像变了,可好像又没变,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到处的泥墙茅舍,看着还是那么的穷,那么的贫瘠破旧,可不再是一片死寂了,村里有了声,也到处是生机。
孩子在村里撒着欢玩儿,他们脖子上还挂着个网兜,里头搁着土豆,在路边跑来跑去的嬉闹,玩累了饿了就坐路边啃两个,连皮都吃了,啃着土豆小脸鼓鼓囊囊的,哪怕还光着被冻得通红的脚丫,穿的也还破旧,可却是一脸满足的样子。
楼宇杰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五味杂陈。
当初下到地方来,村里的孩子是怎么个样呢?瘦瘦的,小小的,穿的灰扑扑,跟镇上要饭的乞丐一样,明明小小个,却跟大人似的,脸上没半点孩子该有的天真。
饿啊!吃不饱啊!谁天真得起来。
每天一睁开眼睛就是和阿爹阿娘想法子填饱肚子,没空玩,得挖野菜,不然要饿肚子。
可挖了野菜,也吃不饱,没心思玩。
那次来时还是这个村,村里的孩子在河边挖野菜,在山脚捡柴火,没人玩。
这次还是这个村。
明明不过三个月,可再来时孩子们在笑,他们在嬉闹,在玩乐,在做他们这个年纪该做的事儿。
大家精气神都变了。
耳边是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嬉笑声,远处几个老叟坐路边烤土豆,嘴里一颗牙都没了,可笑呵呵的,时不时看一下孩子,眼里都是盼头。
民安,孩乐,这可能就是国家富强起来的意义。
王俨然不知咋的眼眶有些湿润,当即写了折子送往京里。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这两件事风一样,一下就吹便了整个大周。
蒋小一忙忙碌碌之际都听了一耳朵,激动得拳头直握,眼睛更是亮晶晶的,马不停蹄回了京,谁知临到祥柳镇码头,船靠不了岸了。
“咋的了”蒋小一问。
船老板为难,说前头邓家船支占了位,没驶出来。
寻常商船,货船,卸完货卸完人后就得驶出码头停靠到另一边去,祥柳镇的码头虽说大,可一次也就能停靠八艘船。
邓家下头产业是以河道运营为主,寻常都是帮人运货,还有些装客的客船。
上次好几个商户过来谈合作,他们那边不通水路,只能先水路到府城,然后在转官道,那些商户大概是嫌麻烦,也没背景怕被人盯上让交保护费,便让利,同蒋小一说能不能让蒋小一帮忙出货,送货上门。
这没什么。
蒋小一算算,送货上门他还能赚的更多,结果找货船的时候运上了一点麻烦,原是定好了两货船,货都搬到船上了,结果人出尔反尔,说不愿拉了,宁可赔银子。
这不是赔不赔银子的问题,而是已经和商户说好了送货日期,逾期不送,那咋的行?岂不是耽误人做生意?
生意人讲究的就是信誉。
蒋小一后头一查,原来那船是邓家的,而且那码头还有邓家一半,其他船商停码头还得给邓家交银子。
他奶奶个腿的。
邓家是恨着蒋家,明面上不敢来,但做生意,他们爱给谁拉就给谁拉,不拉还能犯罪不成?
蒋小一先头忙,倒是忘了这事儿。
“船上的是谁?”他问。
“是邓家的少爷。”
又是邓家。
故意的吧!
一而再再而三,蒋小一火冒三丈,回家看见白子慕回来了,正抱着冬冬,喂他吃人参,立马挨过去。
“夫君,邓家的又欺负人了。”
白子慕看他气鼓鼓的,感觉有点好笑:“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蒋小一这些年专门告蒋小二几个的状,如今已经相当娴熟,立马就来:“他们这样,这样。”
“那盘他。”
“怎么盘?”
“你自己想办法。”
“夫君,你这样不太好啊!”蒋小一挽他胳膊,嘴上说不好,却也没生气,还戳戳冬冬的脸。
这孩子越长越圆,不缺人参吃,只四个来月个头都大了一圈,小脸蛋儿肉嘟嘟的,比老六小六都要胖,老六小六周初落疼,是到处搜刮人参给他们和周辞越吃,三个孩子终于长个子了,吃进肚的都拿来长个头,肉都没长多少。
先前周初落忙,蒋小一和赵云澜在外头奔波,赵富民和蒋父也忙着客栈的事儿,这两小子没怎么顾忌得上,全权放养,两人衣裳都短了,胳膊小脚皆是露了一大截,蒋小三从祥柳镇回来看见他们瘦巴巴,又穿这么个样,活像饿了十来天,瞬间大惊失色,说他们失宠了?咋的这个样啊?
蒋小三心疼得要命,饭都来不及吃就带他们去买衣裳。
老六小六瘦,冬冬却胖得厉害,两个哥哥都差点抱不动。
蒋小一几天不见他,还挺稀罕,夹着冬冬的腋下把他举起来,用脑袋在小家伙肚子上蹭来蹭去,冬冬被蹭得呵呵直笑,两手抱住他的头,开心的直喊‘咿呀,咿呀。”
蒋小一觉得觉得他笑起来可爱极了,把他抱怀里大大的在他小脸蛋儿上亲了一口,说:“我们老三可真可爱,圆圆的像个球一样。”
白子慕:“……”
冬冬咿咿呀呀,一边抓着蒋小一的手,一边伸着脑袋嘎吱嘎吱的啃白子慕递过来的人参。
蒋小一问白子慕:“夫君,岭南那边忙完了吗?”
“还没。”白子慕摇摇头。
这会儿梯田虽是开出来了,虽还没过春耕时节,但这田刚刚开,怎么具体分配到人头上,都得花不少时间。
白子豪是想着让老百姓自己抽签,抽到那块算那块,不然咋的分?谁都知道山脚靠村的田好,不管种或收都容易,大家都想要山脚的田,山腰上的远,要是秋收割谷子,爬都爬得累死人,更不用说挑回来了。
这事儿真忙完,怎么都得去好几天,还有重要的一点,是白子慕怕刚开出来的田肥力不足,打算先给田里沤些肥。
第373章
大周没有化肥,化肥咋的做白子慕也不晓得,但给田施肥也不单单只能用化肥。
粪便也是行的。
但这个不太现实,村里养猪的人家少,即使养,顶了天也不过两头,自家茅坑里头也没那么多,白子慕只能把目光盯山上。
易烂的枯草和落叶,割了埋田里,泡久了烂了,也能给田头增些肥。
村里山连山,树叶和草杆不用愁,多得很。
这些田刚开出来,最好沤些肥在里头,这季庄稼就不种了,待七月再重。
白子慕在京城呆了三天,又回去忙了,家里的生意他压根不用操心,这些事有蒋小一在看顾着,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可以一心忙外头。
村民们原以为田开出来了,官爷会立马分给他们让他们种,结果白大人一回来,说让他们割草拾叶埋田里。
干啥啊这是?
搞不懂,但不管了,白大人说啥就是啥。
听白大人的准没错,跟着官老爷干才能有肉吃。
梯田开出来了。
大周其他地儿能开的,该怎么开,这事儿白子慕和白子豪不再管了,由农司部和朝廷派来接手的人忙活,农司部这帮人也算是有经验了,完全可以担事。
四月,各地山区,家家户户皆种上了土豆。
五月,辣椒厂起建竣工,蒋小一正式招工开业。
七月,岭南林家村一带梯田开始实行秋耕,各地土豆收成也出来了。
亩产最少的,能在三百五十八斤左右,够一人吃将近大半年。
八月,赵云澜把店铺开到了平洲,秦洲,南洲,北洲。
九月,蒋小一在秦洲,祥柳镇两地重建码头,祥柳镇南边河道中央有座小山,那山和岸边挨得进,大船过不去,要是把山平了,那地儿一旦空出来,大码头就能建了。
可山不好移。
不过夫君说了,大师兄当初一剑平山河,如今是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过几剑还是能平了区区一座小山头的。
蒋小一跑宫里找白子豪,夜晚祥柳镇的百姓就听见轰隆隆的响,那声儿极为浩大,像是从河道那边传来的,地面似乎都在震动,一声又一声。
老百姓都要吓坏了,可不敢出门,晌午禁卫军策马而来,在镇上来回宣告,说是皇上有令,让他们夜里不许出门,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一律不许出门,违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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