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昏昏沉沉的江屿白哽咽的抽泣声一顿,似是感受到了他身上冰凉的气息,这个烧得通红的小火炉下意识地往盛千阳的怀里钻。
盛千阳用下巴紧紧贴着江屿白的额头,撩开他额前微微汗湿的头发,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他的后脑勺,轻抚他瘦削的脊背。
一整个下午,只要自已的身体被怀里的那个小火炉捂热,他就去重新冲一个冷水澡,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次,终于在晚上七点钟的时候,江屿白身上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
盛千阳浑身酸痛,胳膊已经麻到快没了知觉,却全然顾不上自已,用毛毯把江屿白从头到脚都裹住,仍旧搂着他在怀里安抚着。
他听着小岛在不安稳的睡梦中喊了一下午的“妈妈”和“哥哥”,声线喑哑,嘴唇抖得厉害,眼泪更是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落下,顺着白皙的脸庞汇集到瘦削的下巴,直到嗓子都沙哑到再也喊不出声才陷入了深眠。
然而对于盛千阳来说,不眠不休十几个小时的后果是作为一个很少生病的钢铁般的男人,在小岛还未清醒过来时就已经病倒了。
第28章 占有他
江屿白醒过来的时候,床边只坐了欧文一个人,他的手指动了动,想要抬起手来揉一揉酸涩的眼睛,却被欧文眼疾手快地摁住。
“小少爷,正在输着液呢,不能乱动。”
“……我怎么了?”江屿白一出口便被自已嘶哑得厉害的嗓音吓了一跳。
欧文叹了口气,仍感到惊魂未定,为床上的小孩掖了掖被角。
“小少爷,您怎么大半夜跑到雪地里去了,我发现的时候您都快冻僵了,发高烧怎么都退不下来……”
听完欧文详细地描述了盛少是怎样心急如焚地从世界的另一端赶回来,又是怎样不眠不休给自已降下体温后,江屿白垂下了浓密的眼睫,很久没有再发出声音。
就在欧文以为他又睡着了的时候,把自已缩在被子里的江屿白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轻轻的软软的、带着鼻音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他……在哪呢?”
“盛少刚刚起来冲凉水澡的时候晕倒了,清醒以后立刻就赶来您这里,直到看着您退了烧才回卧室睡下了。”
欧文没有说,其实盛少压根没想离开,是几个医生看他的身体实在撑不住了,连意识都已经不清晰了,才硬生生把他拖回了房间,给还在挣扎着要跑回来的他注射了一针镇定剂后才消停地睡下。
盛千阳这一觉睡得很沉,还梦到了自已将小岛紧紧搂在身前,飞身一跃骑上一匹骏马,在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飞驰。
怀里的小岛笑得是那样的灿烂,那笑意里是说不出的欢畅与肆意。
第一次骑马,玩得酣畅淋漓的小岛回过头来朝着自已兴致勃勃地讲话,劲风撩起他汗湿的碎发,呼出的雾气很快被风吹散得无影无踪。
甚至当盛千阳醒来时,唇角还带着梦中的一抹笑。一睁眼有些昏暗,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好像晃着一道人影。
盛千阳竭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梦里的那个身影出现在了自已床边。
淡淡的阴影落在江屿白的脸上,他正逆着光坐在自已床边的椅子上,掩在晦暗中的轮廓被阴影呈现得更为深邃,让盛千阳呆愣地凝视了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难道还是在做梦吗?
他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摁住了肩膀,床头的台灯被打开,漫下来的光晕温暖轻盈,映在了那只手的主人身上。
穿的是自已买给他的那身白色的毛绒睡衣,将原本就白皙光洁的皮肤映衬得更加洁白无瑕,像极了一块温软的白玉。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江屿白的侧脸仍旧带着往日清冷的韵味,只不过此时眼尾竟泛起了一抹微红。
“醒了?”盛千阳伸出手抚上江屿白的额头,终于满意地笑了笑,“不烧了。”
他原本有许多问题想问,每一个问题都能引起他隐匿压抑了许久的愤怒。
比如他很想用最严厉的语气质问江屿白为什么要在寒冬的夜里跑到雪地里坐着,为什么就不能爱惜自已的身体。
但没等他再次开口,就听到了一声极轻极小的“对不起”。
盛千阳有些怔愣,他静静地看着坐在自已身边的江屿白,两个人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一声深沉苦涩的叹息终结了沉寂。
“小岛,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吗?不要再拿自已的身体开玩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都会答应你的,答应我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好不好?”
他没再像自已原本打算做的那样,带着怒气追问小岛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是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哄着他劝着他。
然后看着小岛紧紧抿着嘴唇,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乖孩子。”盛千阳的嗓音仍残留着病后的沙哑,他伸出手揉了揉小岛毛茸茸的发顶,看到小岛正愣愣地盯着自已的脸发呆。
“……你的脸怎么了?”迟疑了半晌,江屿白还是盯着他脸上未消退的淤青轻声问道。
“见义勇为,被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给袭击了。”盛千阳没有丝毫迟疑,直视着小岛那双忧郁漂亮的大眼睛,轻笑着问,“小岛是在心疼我吗?”
他对着小岛眨了眨眼,看着小岛白皙的脸上漫上了一抹绯红,唇角不禁扬起一个灿烂的笑。
……
江屿白在盛千阳的要求下在家休养了好多天,盛云野直到他完全痊愈以后才终于在学校里见了他。
在听说小岛发烧以后的第一时间他就心急如焚往盛千阳家里跑,却被保镖尽职尽责地拦在了门口。
也只有他才知道,小岛为什么会生这一场病。
三天前。
江屿白的同学们已经习惯了,在每一个课间都能看到那个来自东方的学长顶着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出现在他们的班门口,有时手里拿着一瓶鲜榨橙汁,有时捧着一盒精致甜点。
拥有一双琥珀色眼睛的女孩安珀在又一次看到正在门口探着头向里眺望的盛云野之后,走过去朝他会心一笑。
“学长,你来找白白吗?”安珀凑到他的身前,眨了眨眼睛,“但他刚刚被老师叫去活动室了。”
盛云野并不喜欢听到别人这样亲昵地叫小岛的名字,可他的同学们似乎都喜欢那样叫他。
看在安珀是个女孩的份上他忍耐着没有发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转过身打算去活动室找小岛。
“学长。”
身后的女孩又一次唤住了他,盛云野停下脚步,冷峻的脸上已然显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你……白白,是吗?”安珀的声音很清脆,她认真地望着盛云野的背影,阳光映在她澄澈的眸子里,亮闪闪的。
在她的视线中,盛云野突然转过身来,目光盯在了她的身上,阴恻到让人不寒而栗。
“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冰冷,语气显然已经濒临怒火爆发的边缘。
“因为我也觉得白白很好。”安珀丝毫不畏惧面前少年阴冷的神情,她自信地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而且我问过他,他说你只是他的哥哥。但在我看来,你对他……”
盛云野勾唇冷笑了几声,在女孩猝然发出的惊恐的尖叫声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她脆弱的脖颈。
窒息感瞬间蔓延开来,安珀的睫毛开始不安地颤抖,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眼底渐渐浮起朦胧的水光。
“……”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却让人能够听出语气中含着隐隐的兴奋,仿佛是一把期待见血的刀刃。
“至于你,以后最好离他远一点,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云野哥!”
身后传来的颤抖的声音让盛云野在一瞬间失了神,松了手上的劲,原本手里紧掐着的女孩软着身子滑落在地,伏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失而复得的新鲜空气。
盛云野转身后看到的便是在江屿白那张漂亮的脸上,一寸一寸浮现出了无法克制的惊惧与恐慌。
他漆黑的瞳孔中映着迷茫的水光,捧在手里的一盒画具噼里啪啦洒落了一地。
第29章 小岛,对不起
盛云野在转向江屿白的那一刻,阴鸷又凶狠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下来,他朝江屿白一步步走近,想要解释些什么。
江屿白却转过头闪躲开他的触碰,一副冷淡抗拒的模样,却控制不住由于愤怒和惊惧而颤抖的身体和泛红的眼眶。
他颤颤巍巍地绕开盛云野,扶起了趴在地上的安珀。
“小岛,小岛,你听我……”盛云野看到江屿白触碰到那个女孩时眼神一黯,迅速伸出手想要将江屿白揽到自已身边。
“别碰我!”
江屿白的身体剧烈颤动了一下,反应极大地向后躲开,白皙的脖颈固执地扭出一个曲线,语调里带着冷冷的厌恶。
“我刚刚说的不是真的,小岛。”盛云野望向他的目光中满是诚恳,看起来竟还有种可怜巴巴又委屈的样子,“我只是怕……我只是怕她会像曾经的奥林一样伤害你……”
果然在听到奥林名字的那一刻,他明显地看到了江屿白的肩膀抽搐了几下。
“小岛,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盛云野再一次尝试性地走近江屿白,却又一次被他闪躲开。
他不禁蹙起了眉,耐心已经渐渐消磨殆尽,不动声色地咬紧了牙根,目光带着一股冷厉之色狠狠扫向倚靠在江屿白怀里的那个女孩。
在那一刻他几乎产生了想要不顾一切地将江屿白绑起来带走的冲动,把他带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让所有人都接触不到他,再也见不到他,让他的世界只剩下自已一个人。
他刚刚对着那个女孩说的何止是实话,那都是埋藏在他心底许久不敢直面于人的话语,却在一个不恰当的时机被最不该知道的人听到了。
而他并不能像自已阴暗扭曲的想象中所做的那样将小岛捆起来带走,如果真的那么做只会将小岛越推越远。
他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小岛扶着那个女孩越走越远的身影。
他几乎要将自已的拳头生生捏碎,焦灼和愤怒快要把他的血液都给点燃。
在不知多久的深思熟虑过后,他终于冷静下来,他决定等小岛也冷静一晚,等明天自已再好好跟他解释。
可就在他第二天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甜点赶到小岛教室门口时,却没有见到小岛的身影。
直到他给欧文打去电话,才得知了昨晚小岛出的事情。
他疯了一般赶到小岛家门口,却被保镖拦在门外,不被允许进入。
盛云野的身体僵硬在原地,本就白皙的脸庞像是失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了一双曜石般的眼瞳,却也没了光彩,胸腔里突如其来的一阵钝痛,让他刹那间感到窒息。
他该怎么做?
他原本竭力维持在小岛面前的那个好形象在一夜之间如同燃烧的灰尘消失殆尽,藏在他心底的令人胆颤的黑暗与狠厉如冰山一角般暴露在了小岛面前,如今让那个可怜的小岛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希望。
直到听说了小岛终于痊愈,被盛千阳同意放出来上学后,他才松了一口气,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了小岛的教室门口。
江屿白还未走进长廊时,就听到了纷纷扬扬的议论声,紧接着看到的就是蹲坐在教室门口的盛云野。
不知他这些天经历了什么,当盛云野抬起头望向自已的那一刻,江屿白瞪大的眼睛里划过一瞬的讶异,看到了盛云野眼中蛛网般密布的血丝和眼下的乌青,一副失魂落魄、憔悴到了极致的样子。
在看到江屿白的一瞬间,盛云野那原本毫无光彩的眸子如同被点亮了一般,他“噌”地一声站起了身,蹲久了发麻的腿让他踉跄了几步,却还是挣扎着朝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小岛走近。🗶
“小岛,我……”
江屿白就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嘴唇张张合合,但很久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有他那懊悔与痛苦并存的目光直直地映入了江屿白的眼睛。
“小岛,对不起,我那天说出那样的话。”盛云野深吸一口气,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眼里似有氤氲的水光,“相信我好吗,那不是我的真实想法,我只是不想让那个女孩缠着你。”
江屿白始终沉默着,不知安静了多久,就在盛云野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已说的话时,就听到江屿白轻轻的“嗯”了一声,想要绕过自已走进教室。
却被盛云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左手臂。
突如其来的愤怒和恐惧在被扯住的一瞬间盈满了江屿白的瞳孔,他冷冷地瞥了盛云野一眼,很冷淡疏离地开了口。
“还有什么事?”
“小岛,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吗?”盛云野眼里含着受伤的意味,语气也带了些可怜兮兮的恳求,“小岛,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你的,我绝对不会害你的。”
沉吟了半晌,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又补充道:“……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我也会做到的。”
“小岛,只要你答应我,不要再做伤害自已的事情了。”
盛云野说着,视线缓缓下移,目光落在了被自已拽着的那根纤细雪白的手臂上,落在了自从半年前就戴在小岛手腕上的那条黑色护腕上,没人能想到在护腕底下隐藏的是多么可怖的一条如同毒蛇蜿蜒般的疤痕。
那条疤痕也成为了他心中不可磨灭的记忆,从而蔓延成了一块心病。
每当想起,都会让他一次又一次明确,是自已欠小岛的,自已应当千倍万倍地对他好,而不能显露出埋藏在心底的那些阴暗又肮脏的想法。
江屿白缓缓抬眸,看着男人眼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瞳孔中蒙着一层似真似假的温和,像波澜之后恢复平静的湖面,让人抓不住也摸不透。
他轻轻扯了下手臂,从盛云野的桎梏下挣脱开来,与他相隔开半臂距离。
盛云野的眸中顿时写满了落寞,明明是居高临下的角度,明明小岛已经被自已的身影完全笼罩住了,可他那冰冷得如寒潭水般的目光仍是刺得盛云野心脏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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