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北宵僵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本来一切都做的滴水不漏,但您一定不会想到,那个法官就在一周前查出自已患了癌,临死前想起自已做过的亏心事觉得于心不忍,将真相全部告诉了业内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
而那位老教授恰好就是边望当年的研究生导师。
“既然如此,我们有权起诉盛先生您和您儿子盛千阳在与江屿白没有任何法律关系的情况下,将其非法拘禁长达五年时间。”
盛北宵手上一松,茶杯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佣人应声小跑着进来想要收拾地上的碎片,被他挥了挥手赶了出去。
“仅凭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就想把罪名随便扣在别人的头上吗?谁知道他是不是胡编乱造。”盛北宵挑了挑眉,“我又为凭什么不在领养协议上签字呢?”
“原因那就只有您自已才知道了。”
也许只是因为不想多一个与自已毫无关系的孩子未来继承自已的财产,也许还有其他难以言说的原因。
盛北宵承认自已真是小瞧了眼前的这几个毛头小子,他压根没想到他们能查到这一步。
原来短短五年时间这帮原本不谙世事的单纯少年成长的如此迅速,已经到达了如今不容小觑的地步。
但与盛北宵他们这帮在波谲云诡的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老狐狸比起来,却还是逊色得多。
当年在盛千阳向自已提出要他在江家那小少爷的收养协议上签字时,盛北宵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是极其抗拒的。
作为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不会做任何对自已没有利益的事情,收养一个与自已毫无关系的孩子是他这辈子从没有想过也绝对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但这也是盛千阳从小到大第一次对自已提出请求,在拒绝前他还是决定去城北那栋小洋楼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把他这个目空一切的儿子迷的五迷三道的。
他很快便到达了那栋当年妻子留给盛千阳的小洋楼,被佣人恭恭敬敬请了进去,在他们的引导下直奔二楼。
脚步在卧室门口停住了。
从盛北宵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盛千阳的背影,而他怀里抱着的少年那双朦胧的泪眼却看得真切。
少年正浑身抖得厉害,眼底湿润,闪烁着颤动的泪水,呜咽的声音破碎又脆弱,几乎连不成句子。
而将他抱在怀里的盛千阳,手掌一下又一下轻拍在他的背上,安抚的声音温柔如静海深流,让盛北宵感到陌生。
“小少爷刚刚在楼梯上摔了一跤,正闹脾气呢。”佣人小声在盛北宵耳边解释道。
盛北宵没有做声,只是沉默地伫立在门口,身体僵直。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盛千阳,他抱着少年抱得那样紧,仿佛要将人揉进骨肉一般,像个好不容易得到喜欢的宝物,抱着不愿意撒手的孩子。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盛北宵细细寻找,这才发觉原来自已对这个儿子的关心是那样微不足道,以至于在回忆中都鲜少出现过他的身影。
在过去的小盛千阳也需要一个这样的拥抱时,他不是在忙于工作就是在各大会所里贪图享乐,从未想过要分给妻子和儿子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时间。
如此看来,如今盛千阳形成了这样一个偏执扭曲的性格,也许他才是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盛北宵没有让盛千阳察觉自已来过,一路沉默着下了楼,在客厅中徘徊了一阵后,出门上了车。
在车上连抽了三支烟,他才让自已渐渐冷静下来。
从来没有为这个大儿子做过什么的盛北宵在此刻感到心脏有些绞痛,像正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疯狂揉捏,是一种难以忍受又刻骨铭心的痛苦。
最终他确实没有在收养协议上签字,但是他做事从来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安排了一个关系密切的多年老友贺总以他的名义收养了江屿白。
贺总虽然未婚未育,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照顾小孩,于是将抚养权暂时委托给了盛家公子。
甚至作为江屿白名义上的养父,他都没有见到过他收养的儿子一面。
可盛北宵和盛千阳只要有那份委托协议就够了。
佣人遵循家主的吩咐从书房取来了那份文件,盛北宵倚在沙发靠背上,怡然自得地看着坐在自已对面的少年们看完文件后颤抖的手指和阴郁的脸色。
“送客吧。”盛北宵慢条斯理的嗓音中还带了几分刻意的嘲讽。
保镖几乎都已经形成了习惯,像过去很多次一样涌上来围在了几个少年身前,伸出右手呈礼貌状将人请出。
时淮抬眸望向盛北宵的那一刻,眼角微红,清澈的眸子里泛着水光,瘦弱的肩胛骨正细微地颤抖。
他先是一言不发,幽深的目光径直射向眼前的男人,全无表情的脸上冷凝着一层阴翳,喉间干涩,过了好半晌才从嗓子里艰难挤出一句颤抖的话语。
“你也是一个父亲,如果小岛是你的孩子,你忍心看到他被这样对待吗?”
盛北宵有片刻的失神,心跳骤然像是漏了半拍。
但紧接着他眼帘微微敛下,居高临下地朝面前的少年扬了扬下巴,薄唇缓缓扬起,最终没说出一个字。
第52章 别这么对我
江屿白窝在落地窗前的软沙发里,眼睛一眨也不眨,呆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和平板等一切电子产品都提不起他的任何兴趣。
平板里盛千阳给他下好的百余款游戏他没有心情也没有兴致去玩,而手机则是时刻被盛千阳严密监控着的,联系人里除了他跟欧文便再没有了其他人。
家里也摆满了成套的名牌画具,可近年来每当他拿起画笔时,再没有了过去那灵动又肆意的感觉,反而脑海中乱成一团,让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作画。
当他迷离的意识终于回归时,手中的画笔早已被他扔了出去。
回国后的大多数时间,江屿白几乎都是像现在这样茫然地发着呆度过的,经常一动不动地坐在落地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盛千阳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在一场酒会上喝得酩酊大醉,是被温照和祝盈两个人竭力搀扶着才将他扶进了门。
“小少爷,盛总今晚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喝了这么多酒,麻烦您照顾一下了。”
温照累的满头大汗,他双手接过江屿白递来的一杯温水,朝面前这个眼睛清澈的像一汪雪水的少年礼貌地笑了笑。
江屿白轻轻“嗯”了一声,目送着温照和祝盈在喝过水后出了门。
佣人去厨房做醒酒汤了,客厅中只剩了仰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男人和站在沙发旁不知所措的少年。
就在一瞬间,沙发上的男人竭力用手肘撑着扶手抬起了头,那双蒙着醉意的眼睛盯着江屿白看了半晌,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蓦地扑过来将他揽进了怀里。
酒气洒在少年的耳畔,炽热的气息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染出了一抹绯红。
江屿白双手抵着盛千阳的胸口,想要把他推开,却没想到喝醉的男人仍然有着如此大的力气,区区一只手便攥住了他的两只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你喝醉了,放开我。”
少年清冷的声音并没有唤醒男人哪怕只是一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少年白皙瘦弱的手腕上很快便多了一圈明显的红痕。
江屿白竭力推搡着,心里顿时有些焦躁。
男人的脑袋却猛然沉了下去,额头抵在了他的怀里,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突然变得温顺了起来,寻求着他的安抚。
“小岛……求求你,别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我……”
盛千阳的声音缓慢而哀伤,喃喃的声音似是透着无处宣泄的委屈。
手腕处的桎梏被放开,江屿白揉了揉那一圈红痕,想要立即推开他的脑袋回到卧室,把这个醉鬼留给佣人处置。
然而看着醉鬼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终归还是没狠下心来。
佣人将醒酒汤端了过来,按照温照临走时的吩咐交到了小少爷手中,便默默退出了客厅。
“喝汤。”江屿白无奈轻叹一口气,将男人的脑袋扶正,舀了一勺汤递到他的唇边。
“……你跟我说话了,终于……终于肯理我了。”
盛千阳并不像江屿白所期待的那样乖乖张口喝下,而是用一双闪着水光的眸子径直望着他,带着委屈鼻音的声音有些沙哑。
“别……别不理我,你不理我的时候我都要……难受的想要死掉……”
江屿白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汤匙,一动也没再动,像是睡过去了一般,只有轻浅的呼吸和颤动的睫毛证明着他仍是清醒的。
“没有不理你。”
不知过了多久,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
终于得到回应的盛千阳眨了眨眼睛,薄唇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小岛讲话的声音很好听,纯粹又干净,好像雪山顶部被阳光融化的一汪清泉。
盛千阳自始至终都偏爱他的声音。
从过去坐在角落里听他用那样清澈纯净的嗓音一声又一声喊着“时淮哥哥”,直到现在听他讲话的对象终于只剩了自已一个人。
“小岛……对不起……”
盛千阳纤长的手臂环抱住站在自已面前的少年,几滴热泪簌簌落了下来,整张脸埋在少年的怀里,泪水很快在他的衣襟上氤氲了一大片深色的水痕。
急促的深呼吸让盛千阳的胸膛不断上下起伏着,他双眼通红,搂着少年的指尖紧到泛白。
“我过去……简直是个混蛋……”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小岛……”
第一次,他在少年面前完完整整地展现了他的脆弱,心甘情愿将自已原有的骄傲全部击碎,一向气势凛冽的天之骄子如今极其反差地哭成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眼泪竟越流越多,他用手掌胡乱抹了一把湿透的脸颊,抬起泛着盈盈水光的眸子,仰着脸看向站在自已面前的少年。
“小岛,但是我是想好好对你的……”
“我想要的,一直只是能够得到你的偏爱啊……”
就像年幼的你每当得到了什么新奇的好东西,总会像献宝一样捧到时淮的面前送给他。
就像曾经的你在自已的生日宴会上全然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只软乎乎地趴在时淮的怀里撒娇。
就像在某个冬日,你牵着时淮的手去院子里看刚刚堆好的雪人,毛线帽上那颗坠着的绒线球随着你得意洋洋的小脑袋一晃一晃的,可爱的不得了。
这一个又一个的瞬间,只是想想都让盛千阳嫉妒的快要发疯。
他又无端地想起小岛回来后的这段日子,每晚他都要将小岛抱在自已怀里入睡,有时自已会很早醒来,盯着小家伙恬静的睡颜发一会儿呆。
小家伙睡得很乖巧,小动物一样把脸埋在胳膊里,盛千阳总忍不住去摸一摸他白白软软的脸颊。
带着朦胧睡意的小奶音呢喃了几句,顶着一头蓬松散乱的乌黑秀发,往自已怀间拱来。
盛千阳的心瞬间软的不行,可就在小岛睁开惺忪睡眼的一瞬间,他能够很明显地看出小家伙在看清眼前人的一瞬间,眼中多了些警觉和抗拒的意味,连带着身子都向后缩了缩。
盛千阳只觉得那眼神如同最尖锐锋利的刀子,在他那一颗终于卸下了坚硬外壳的柔软心脏上刺出了道道血痕。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好不好……你也爱一爱我……”
“哪怕只是一点点……”
带着汹涌的哭腔,这个一贯高高在上能够掌控一切的上位者,口中的呢喃声都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再说话,直到那碗温热的醒酒汤都变得冰凉。
盛千阳听到头顶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声音又淡又轻,像是寂静的湖泊上被风卷起的一丝涟漪。
江屿白轻轻摸了摸男人的发顶,就像曾经很多次他抚摸自已柔软的头发一样。
江屿白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去看盛千阳,第一次惊奇地发现他的头发竟然是棕色的,还微微带着卷儿。
当然他也就没有察觉,盛千阳猝然睁开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刚刚的朦胧醉意,而是有一瞬的锐利与冷静闪过,还夹杂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
老狐狸×小白兔
之前说结局会是he,但其实he有很多种,大家不要想当然认为一定是跟盛狗he!话说大家想要什么样的结局可以评论一下。
第53章 小馋鬼
近些天,别墅的花园里百合花和郁金香在园丁的精心照料下正开得漂亮,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盛千阳每每经过时总会盯着盛放的花看好一会儿,心里想着为什么园丁的花养得这样好,而自已的那朵却被自已养成了千疮百孔的模样。
不过也是有让盛千阳感到惊喜的事情发生的,比如他喜滋滋地察觉到,在那晚自已“酒后吐真言”之后,小岛对自已的态度有了些许的改善。
尽管还是不会主动开口说话,但不再像过去一样连看都不想多看自已一眼,在自已腆着脸凑近的时候小岛也会跟自已讲几句话,有时甚至还会朝自已笑一笑。
盛千阳觉得自已的底线真的在逐渐降低,如今哪怕只是小岛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都会让他感到心花怒放。
近段时间他将工作全权甩给了祝盈和温照等人负责,自已则泡在了家里,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小岛待在一起。
最常见到的就是小家伙盘腿坐在落地窗前,抱着一大袋薯片或是大瓶可口可乐亦或是叼着根棒棒糖吃喝得正欢的场景。
盛千阳过去十分抵制给他吃这些垃圾食品,而如今则像极了一个因为觉得亏欠而过度溺爱孩子的老父亲,不敢说半句重话,由着他每天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但在佣人踟躇了许久终于前去跟他汇报小少爷还是不怎么吃饭时,他才觉得应该端正一下自已的态度了。
于是在江屿白又一次在饭前跑去零食屋抱起一大包芝土饼干时,盛千阳第一次前去阻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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