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体蜷缩着,将自已完完全全包裹在被子里,只剩下一颗圆溜溜的脑袋露在外面。
两米的大床,他只占了一个很小的角落,小心翼翼地紧缩在那里,让盛千阳联想到了悬崖边摇摇欲坠的一株小草。
这些天,盛千阳软硬兼施,然而不管怎样的做法都没有什么效果。
硬的时候,他用最恶劣也是最残忍的语气恐吓着刚醒过来没多久的少年。
他承认那时他是真的气急了,话语已经来不及过一遍脑子便脱口而出。
“你觉得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他们吗?”
“不可能的。”他的声音残忍又无情,用掌心轻轻拍了拍少年白皙的脸颊,“如果你再敢这样做,我会让所有你在乎的人都给你陪葬。”
软的时候他恨不得挖出自已的心给小岛看,就差跪在地上求他能多看看自已,求他能跟自已讲讲话,哪怕是喊出声来骂自已的话,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无视自已的存在。
然而但凡江屿白清醒的时候,连看都懒的看他一眼,卧室里能摔的东西都被他摔了个遍,摔出的碎片就捡起来往全身最脆弱的地方狠狠扎去。
为了防止他伤害自已,白天大多数时间他……
盛千阳只能趁他入睡后才能轻轻握住他细弱的手腕,为他热敷那圈伤痕后再细心地涂上一层清凉的药膏。
做完这一切工作,他脱掉鞋子上了床,轻轻将小岛揽进怀里。
怀里的少年只要醒着就没有过什么好脸色,但熟睡的时候却乖巧得很。
白皙温软的身子乖顺地趴在他的怀里,也是一天中盛千阳为数不多能与他亲近的时候。
他垂下眸子看小岛熟睡时微垂的脑袋,不知梦到了什么,濡湿的睫毛不时轻轻颤动着,像一只胆子很小的受惊小兔。
盛千阳一下又一下轻抚着小岛柔软的头发,感受着独属于他身上的熟悉的清香,渐渐阖上了疲惫的眼睛。
第二天江屿白醒过来时,如平常一样被男人紧箍在怀里,后背贴着他宽阔坚硬的胸膛。
他心生烦躁,胳膊挪动了一下,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盛千阳猛地被惊醒,搂着他身体的手臂又更紧了几分。
江屿白蹬了蹬腿,每一下都狠狠踹在盛千阳的大腿上,可他就像丝毫感受不到痛觉一样,任由这个小家伙用力踹在自已身上,躲都不躲一下。
待江屿白踹累了终于停止脚上的动作后,他才微微弯了弯嘴角,温热的手掌握住了那只不老实的脚丫。
“有点凉,是不是半夜又把脚伸到被子外面去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盛千阳似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竟多了些委屈与乞求的意味。
“小岛,理理我好不好?”
“你不想回纽约,那我们就不回,就在国内挑一所大学上好不好?”
“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都给你,只是不要不理我,求你了。”
他这个身居上位的天之骄子,最终还是做了不得不低头的那个人。
半晌的沉默后,江屿白太久没说过话的嗓子里溢出一丝沙哑又模糊的音节,在盛千阳的耳朵里却听的异常清晰。
“我只想要你放了时淮哥,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错了,时淮并不是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
他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想从我的身边把你抢走。
更是在你的心中始终牵挂着惦记着他,因为他的安危屡次向我求情。
难道这都不算他做的错事吗?
盛千阳心里这样想着,眼神黯了黯,却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取了药来,用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少年手腕上的淤青,将药膏在上面平铺开来,再慢慢揉开,尽管没有用力,还是让少年疼的颤了一颤。
“好。”他终于狠下心来应了声,表面上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慢条斯理的样子,“只要你乖乖吃饭,我就放了他。”
上好药后,盛千阳起身,准备去唤佣人将早餐端进来,却在垂眸的一瞬间看到少年乖顺地将双手举到了自已的面前。
他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小家伙这是要主动让自已给他……。
盛千阳的心顿时疼得发颤,仿若下一秒就能滴下血来。
“你乖乖的,不绑你。”
佣人将丰盛的早餐端了进来,盛千阳带着小岛洗漱后,坐在床边看着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吃过饭的小岛盘着腿坐在床上,很卖力地往嘴里塞着一勺又一勺的鲜虾粥。
盛千阳静静地凝视着他艰难的吞咽动作,将自已心底上泛的酸涩感也尽数吞咽下去。
胃里仍然不太舒服,咽下每一口粥的时候只觉得像有火焰从食道一路灼烧到了胃里,热辣辣的,江屿白在喝完一碗粥后,停下了进食的动作。
他愣愣地盯着满桌的菜肴看了好一会儿,还是又拿起了一个芝土牛肉三明治,努力往嘴里塞着。
房间里一片静谧,只能听到少年轻声咀嚼的声响。
盛千阳眼底阴云密布,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明明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却还是竭尽全力吞咽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已应当作何感想。
终于,翻江倒海的胃终于受不住了,江屿白只感到胃里涌上一股酸胀的呕吐感,紧接着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直到再也吐无可吐,几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江屿白身上软软的没有力气,往床下跌去,被身旁的男人眼疾手快扶住了手臂。
盛千阳深邃眉宇下的阴翳带着难言的苦涩,他垂眸看了眼这个脸色涨红一片,写满了窘迫与难堪的小家伙,将其揽进了怀里一下又一下轻抚着脊背。
而怀里人身体的每一下颤抖,都像带血的鞭子抽在了盛千阳的心上。
“好了,我会放了他。”
直到听到这句承诺,江屿白才彻底松了口气,蝶翼似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昏昏沉沉的脑袋无力地垂落。
盛千阳则顺势将他温软的小脑袋按到自已的肩上,轻叹口气,幽深的眸子里竟不知是无奈更多,还是难过更多。
第50章 精神折磨
时淮从被关了近半个月的房间走出时,许知会和边浔立即迎了上去。
在看到时淮清瘦的身躯,以及眼下的一片乌青和憔悴至极的面容时,许知会和边浔就印证了自已的猜测,盛千阳这个狗东西果然收买了调查组给他施压了。
他们也在心里庆幸着季岁晚近段时间在外出差,他们也没人敢把时淮的事情告诉她,不然她若是见到一个这样的时淮,一定会哭到天昏地暗。
这半个月他们简直不敢想象时淮在那个房间里都经历了什么,又是怎样才熬过来的。
眼前的少年虽然肉眼可见的疲惫与憔悴,身上穿的依旧是半个月前的衣服,那矜贵冷峻的气质却像是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没有半分的减少。
“阿淮……”边浔为时淮披上一件外套,在揽住他略显单薄的肩膀时敏锐地觉察到他有一瞬间的瑟缩。
“阿淮,你的肩膀怎么了?”
全然不顾时淮的躲闪,边浔将他的领口扯下,入目是肩颈上红肿到瘆人的伤痕,有的已经结了痂,有的却依旧鲜红。
“……他们竟然敢对你用刑?”在看清眼前景象的一刹那,边浔的呼吸和心跳似乎都停滞了,眼睛血红一片。
“这他妈还是不是法治社会了!”
许知会闻言立刻跳了脚,心底的暴躁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他吼着就要往那栋小楼里冲,被时淮一把拽住了胳膊。
“里面都是盛千阳的人,我们斗不过他们的。”时淮的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说着什么稀松平常的、与自已毫无瓜葛的事情一样。
他的眼眸漆黑深邃,冷静的目光让许知会和边浔都变得呆愣下来。
当时淮发现自已其实是被变相软禁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一切已经都在盛千阳的掌控之中了。
然而他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已,而是被他留在了家里的小岛。
有那么多双邪恶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的小岛,自已又该如何做才能保全他。
一向温文尔雅的少年起初像发了疯一般无差别攻击着靠近他的所有人,想要冲破防线从那间屋子里逃出去,可终究是双拳难敌无数双手。
很快便有人带着电击棒袭击了他,剧烈的电流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的瞳孔渐渐涣散失去了焦距。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被控制在了特制座椅上。
从早到晚的审讯,白炽灯不分昼夜地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整日整夜都无法入睡。
一旦想要阖上酸涩又疲倦的双眼,新的调查组人员就会轮番上岗,甚至会有冰水无情地泼在他的脸上,强迫他睁开眼睛接受问话。
他们想要让自已的精神率先崩溃。
时淮很清楚这一点。
循循善诱的话术,无论怎样开口都是在引导自已认罪,到了后来他的意识已经不甚清醒,脑子里已然一片混沌,甚至连对面人的声音都快听不清。
他就咬破自已的嘴唇,唇齿间溢出的鲜血带来的血腥气竭力让自已保持清醒。
如果他真的如盛千阳的愿,认了这个不属于他的罪名,就相当于彻底为盛千阳洗清了嫌疑,相当于亲手将他们过去收集的所有尚且不完善的证据全部毁掉。
那样小岛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可以逃离盛千阳身边的机会了。
调查组人员显然也是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瘦弱单薄的少年的骨头竟然会有如此之硬。
所有人已经陪他熬了快一周时间,放在过去没有人能够坚持这么久,即使是绝对无辜之人也早已精神崩溃,顺着他们的话术早早认罪。
然而眼前的这个少年,竟让他们这些专业人员都快要束手无策。
中途有人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面色带了些许的沉重,俯在同事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用刑?不可能!这不符合规定。”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皱了皱眉,低声否决。
“盛总说了,务必要让这小子把罪名给认了,出了事他担着。”接电话的男人瞥了瞥椅子上濒临昏厥的少年,“我看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们速战速决,难道你想跟盛世集团作对吗?你的工作不想要了?”
时淮被几个人拖拽着束缚在了铁架上,第一下带着风的细鞭甩在他身上时,他瞬间疼到眼前一黑,指甲深深掐在掌心里,已是血红一片。
“小伙子,你就认了吧,认了就不用受这么多的罪了。”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有些于心不忍,走近铁架上被捆绑得结实的少年,声音压得极低,“我不知道你哪里惹了盛总,但你肯定能看得出他就是在故意整治你,你不认罪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冷汗簌簌从额间滚落下来,浸透了时淮单薄的衣衫。
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那双漂亮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直望向前方,唇齿间早已溢满了血腥味。
女人无奈地摇摇头,却仍是不忍再看下去,径直走出了房间。
于是第二下鞭子落在了时淮的身上,他嗓子里溢出一声闷哼,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时淮原本不想再回忆过去半个月经历的一切,却依旧抑制不了如潮水般奔涌的记忆。
“小岛被盛千阳带走了,是吗?”
时淮过于平静的语气让许知会和边浔的心狠狠一窒,语调平淡,却好似凝结了寒冷到刺骨的冰霜,狠狠扎在他们柔软的心脏上,字字见血。
“对不起,阿淮。”许知会艰难地深吸一口气,脑袋微垂,心像被揉成了一地碎片,让他痛的刻骨铭心,“都是我不好,如果我那天……”
“阿淮。”边浔没有待他说完,望向时淮的目光中满是担忧,他能看的出,时淮心里的伤痕远比身上的伤痕要严重的多,“你还好吗?”
边浔没有得到回应,一把拽住径直往前走的时淮,强迫他停了下来。
“阿淮,你要振作起来。小岛是为了怕拖累你和时叔叔才自已偷偷离开的,我们得去救他,他还等着你呢……”
边浔刻意隐瞒了几天前在医院里发生的事情,他心里清楚如果让时淮知道了小岛命悬一线差点没有抢救过来这件事,他一定会彻底崩溃的。
时淮愣愣地定在原地,从头到脚都感到彻骨的冰冷,幽深的眼眸中有微不可察的泪光烁动。
此刻他脱离已久的意识仿佛终于回归了身体,昏沉迷离的大脑在一瞬间被边浔的话点醒。
长达半个月的精神和肉体折磨,他默默抵抗着内心渐渐上泛的痛苦,抵抗着残忍且不公正的对待,抵抗着漫长的孤独和寒冷,全程他都没有掉落过一滴眼泪。
却在此刻想到小岛的处境时,泪水顺着他通红的眼角流淌了下来,洇湿了大半张脸,视线逐渐模糊的不成样子。
第51章 一个真相
盛家大厅。
佣人上茶后便默默退下,仿若再多待一秒钟就会因为大厅中过于压抑沉闷的气氛而窒息。
桌面上升腾起悠悠的茶香。
盛北宵悠然抿了一口热茶,目光散漫地落在来人身上,如审视猎物般扫视了一圈,手指节在沙发扶手上一下又一下随意地敲着。
这几个毛头小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跑来堵他了,起初他避而不见,甚至在盛千阳刚把人带走的那段时间跑去澳大利亚的住所待了一段时间。
而在不慎被堵到时,他每一次的说辞都极其一致,可这几个小子的执着精神简直令人发指,被保镖一次又一次“请”出去后仍锲而不舍,只要逮到机会就会再一次登门。
盛北宵嘴角扬起温文尔雅的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说过了,这两个儿子我都管不了。”他故作无奈地摊摊手,“盛千阳这小子这么多年连家都没回过一趟,估计心里早没我这个爹了。”
“盛先生,我们今天来是想来解决问题的,不必虚与委蛇。”边望将手中一叠文件拍到茶桌上,“据我所知,在五年前江屿白的收养协议上,您根本就没有签字,对吗?”
盛北宵明显愣怔了一瞬,却很快恢复过来,面上轻笑。
“有证据吗?”
边望紧盯着他的眼睛,有条不紊地开口:“在当年的判决结束后,那名法官就内退了,您找人把他送出了国,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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