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别怪季叔叔,要怪就怪盛千阳那个混蛋玩意儿,要不是他对时氏下了死手,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季宴礼狠狠一甩手,手中的矿泉水瓶被他摔到了地上,与地面接触的一瞬间发出一声巨响。
他看向被困在椅子上那个如秋风中萧瑟落叶一般浑身止不住颤抖的少年,闭上眼睛抽了口气。
他静默地坐在那扇小小的窗户前,微弱的太阳光线将他瘦削的影子拉得很长,而少年则深深陷在了他的那片阴影里。
地下室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江屿白穿的单薄,几乎快要冷到昏厥,却连求饶的声音都再也发不出来。
他太冷了,也太累了。
他渐渐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浑身的力气和知觉好像都消失殆尽了。
季宴礼在沉默了良久后,像是实在没了耐心,拿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电话。
就在他蹙着眉等待着电话接通时,听到了楼上传来的有些嘈杂的声响。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脸色,呼吸也变得凌乱了起来,迅速将还未接通的电话挂掉,将手机关了机。
季宴礼竭力调整着乱掉的呼吸,胸膛里一颗心跳的极快。
他瞥了江屿白一眼,在看到他完全没有逃跑的可能后才放下心来,朝楼上走去。
这里是他位于郊区的一处房产,是平日里用来藏匿他的小情人的。
他藏的严实,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这间别墅的存在。
而关押江屿白的这间地下室原本是用来储存各种名酒的酒窖,在时氏出事之后他就已经跑来狠狠砸了一通,那些他珍藏了许久的名贵美酒都在他的暴怒中化为乌有。
他已经跟踪了江屿白很久,但碍于每天接送他的人里面总有盛千阳的身影,自已根本无法下手。
终于让他在今天逮到了机会。
此时他雇来的几个保镖正在别墅门口看守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但他的心里却还是感到隐隐的不安。
这次行动他必须成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客厅里几个保镖正凑在一起打牌,季宴礼松了口气,阴沉着脸让他们警惕一点。
他想起被关在地下室里的小岛冻得发白的脸色,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便随手找了件外套打算给他披在身上。
心里想着不能真给孩子冻坏了,厉总也不会想要一个病美人。
就在他转身打算朝地下室走去的那一刻,门铃声响起了。
几个保镖应声而起,手已经摸上了别在腰间的枪。
“应该是厉总的人到了。”
季宴礼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后打开了门。
却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惊愕到瞪大了眼睛。
站在门口的哪里是什么厉总的人,竟是他那个正一脸愤怒与恨意的侄子时淮。
时淮冲进来,拽住季宴礼的衣领。
“小岛呢?小岛在哪里?”
保镖们不明所以,在时淮冲进来的一瞬间纷纷举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季宴礼额上的冷汗簌簌往下落,忙挥手拦住他们已经扣上扳机的手指。
“放下枪,都放下枪,这是我侄子。”
再转头望向时淮时他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心虚,支支吾吾半天只问了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问你,你把小岛带到哪里去了?”
时淮手上的劲更大了些,勒得季宴礼瞬间有些呼吸困难。
“你……你想勒死我吗?我可是你亲小舅!”季宴礼喘着粗气,在瞟到青年那阴狠到骇人的目光时终于败下阵来,“地……地下室。”
时淮狠狠甩开他,不顾被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男人的惨叫,头也不回地朝楼下奔去。
在推开酒窖那扇沉重的铁门的那一刻,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时淮在看到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瘦瘦小小的身影时,心脏传来的钝痛让他的脸都扭曲了。
小岛垂着脑袋,像是昏睡过去了,走近了却可以看到他那脆弱的睫毛正不安地颤抖,一道道泪痕已经干在了脸上。
他的嘴唇苍白毫无血色,可怜的让人不忍卒看,多看一眼心都要彻底碎掉。
时淮腿脚发软,几乎是连滚带爬才将自已挪到了江屿白面前,他想伸手摸一摸少年那张惨白的脸,却怕他突然的触碰会将面前脆弱的少年碰碎掉。
“小岛,小岛……”
时淮嗓音沙哑,手指颤抖着解开他身上的束缚。
少年的身体一片冰凉,手腕上一圈被绳子勒出的伤痕,绳子上都被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江屿白的身体猛地一抖,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在涣散的目光中,他竟然看到了刚刚自已梦里出现的身影。
他的眼底开始慢慢浮起朦胧的水光。
他只以为眼前的一切还是自已的梦境。
自已终于是要死了吗?好冷啊,也好累,也许死掉也是一种很好的解脱。
但为什么身体上的疼痛又如此的真实?
直到时淮脱下自已的外套将他紧紧裹起来,一下又一下安抚着他时,那极其真实的温暖的触感才彻底唤醒了他。
他忽然就感到委屈了。
畏怯,恐惧,惊慌,各种柔软又脆弱的情绪,到了被时淮紧紧抱在怀里的这一刻,才铺天盖地涌了上来。
“时淮,时淮哥……”
“时淮哥……”
江屿白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又像是呜咽,尽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被泪水亦或是汗水打湿的柔软黑发凌乱不堪地贴在额上。
第89章 失魂落魄
时淮听到那夹杂着哽咽的哭腔,颤抖的尾音让他的心仿佛都被撕裂开来。
他先是怔愣了一下,他只以为小岛已经忘记了自已,生怕自已突兀的举动会吓到他。
在听到小岛喊出自已名字的那一瞬间时淮的泪水决了堤,很快便淌了一脸。
他全身都在发着抖,却依旧把少年紧紧搂在怀里,声音柔和地回应着他。
“是我,宝宝,是我。”
“宝宝,不怕了,不怕了。”
江屿白扑在时淮的怀里,汹涌的眼泪将他胸前的衣服哭的湿透。
几缕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映在他们身上,将声音和视线都变得朦胧。
江屿白闭上眼睛,感觉自已像被温柔的风包裹住了。
待眼泪流尽,激动的情绪也慢慢冷静下来,时淮用力握住江屿白冰凉的手,贴在了自已的脸上,望着他的目光中带着隽永的说不出的情绪。
“时淮哥,我没有失忆,他的心理医生帮了我。”江屿白眨了眨眼睛,眼睛里那漾起的水光亮晶晶的。
“但我不能被他发现,所以我才要在那天装作不认识你。”
“时淮哥,你不要伤心。”
时淮的心似乎在滴着酸涩的苦水,有时他甚至希望小岛不要那么善良,这可怜的孩子在自已遭受了那么多苦难那么多不公之后,竟然第一时间还是最关心他的感受。
时淮苦笑一声,心口的抽痛让他有点喘不过来气。
半晌,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江屿白毛茸茸的脑袋。
“宝宝,对不起,时淮哥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已今天没有同意替同事去京大做那场报告,如果自已没有注意到在校门口一闪而过的那抹熟悉的身影,那他的小岛又会遭遇什么样的噩梦。
他不会再松开手,不会再放他去孤身一人面对这些本不该降临到他身上的风雨。
时淮低下头,在少年光洁的额间留下温柔的……。
他将少年搂紧在自已的怀里,抱得那样紧,像是要将人彻底揉入自已的骨血。
是失而复得,是久别重逢,世间的一切喜悦都抵不上在此刻他终于抱住了自已心尖上的宝贝。
他们抱了很久很久,久到时间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时淮感觉到怀里的小脑袋钻了出来,他垂下头,看着小岛那双清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眨地望着自已。
他温柔地笑着,回望过去,却在少年出声的那一瞬愣怔在了原地。
“时淮哥,但我得回去。”
还没等他摇头拒绝,少年又一次坚定地开了口。
“如果我不找到证据,那他还会一次又一次对你下手,就会像过去发生过的那些事情一样。”
“时淮哥,我不能看到你被这样对待。”
心脏传来的剧痛让时淮的声调都变得微微扭曲,他再也听不进去少年说的任何话,只是果断地摇着头,字字坚定有力。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会让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他直视着少年的眼睛,温和的语气中第一次透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宝宝,你不用担心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
“你要相信我呀,时淮哥,我已经长大了。”少年水雾朦胧的眼睛里跃动着通透的光芒,笑得澄澈而明朗。
时淮闻言却神色一滞,身体也僵硬在了原地。
无论什么话语都抵不上那句“我已经长大了”来得猛烈,让他的心脏抽痛得更甚。
他的小岛长大了,过去那双天真懵懂的漂亮眼睛如今闪烁着坚定又通透的光。
可在他成长的那些日日夜夜,在他一次又一次被打碎又被重组的时光,时淮始终都是一个缺席的身份。
像一朵原本在温室里生长的花朵,被残忍地从远离风吹日晒的室内摘走,被一层层剥开花瓣,露出柔嫩的内芯,强迫他面对狂风暴雨的侵袭。
这让时淮如何能够释怀。
是他将那个恶魔带进了少年的世界,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原本纯净美好的生活被彻底毁掉。
是他的父亲因为自已的一已私欲与贪婪的内心成了恶魔的帮凶,导致少年一次又一次被伤害。
这让他怎么能够原谅自已。
地下室的铁门被猛地推开,季宴礼气喘吁吁闯了进来,双眼猩红,死死盯着正把少年抱在怀里安抚的时淮。
“阿淮,你马上离开这里,听我的,厉总的人马上就到了,我今天要是不把小岛交给他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时淮冷笑一声,在即将要把心里积攒已久的怒气发泄出来的时候,被怀里的少年轻轻握住了手指。
他猛地垂下眸子,一头撞进了少年温润而澄澈的目光中。
坚定,明亮,一字一句充满了力量。
“时淮哥,你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
温照坐在副驾驶,还没能从刚刚的压迫感中回过神来,甚至连朝后视镜瞟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不用看他都能想象的到后座的男人的脸色有多么阴沉,多么恐怖。
整个车厢静谧到极其可怕的地步,漫长的时间里,他感到自已周身的血液都在一点点凝固。
盛总是在会议室里被一个电话叫走的,一向稳重的男人竟然当着甲方老总的面失了态。
温照只看到就在那一瞬间盛总的眼睛变得猩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神情逐渐狰狞,简直像一头被逼到了穷途末路的困兽。
他踉跄着,逃也似地跑出会议室,丢下一众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的合作伙伴,丢下那一沓还未签字的合同。
温照忙不迭地朝他们鞠躬道歉,紧接着也飞快地冲了出去,跟在盛总身后。
他没见过盛总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浑身都颤抖得剧烈,直到坐进了车厢后座脸色依旧惨白一片。
但他能猜得到,一定是小少爷出了什么事。
这个世界上能让盛总变成现在这样的,除了小少爷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直到孟行带着人赶过来,他才证实了自已的猜测。
孟行直接跪在了盛总面前,脑袋垂得很低,像是犯了什么自知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一样。
从他哆哆嗦嗦的描述中,温照拼凑出了最重要的信息。
小少爷被人绑架了。
而作为最专业最能打的保镖,孟行等人竟然连绑走人的车牌号都没有看到。
盛总听完没说一句话,静默了半晌突然起身狠狠一脚踹上了孟行的胸口。
饶是孟行这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还是被踢出了几米远。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又跪到了盛总面前,半途中还吐出了几口鲜血。
温照已经愣在原地吓了个半死,不敢动弹一下。
他眼睁睁地看着盛总在踹完人后颓然地坐回车后座,手肘撑着膝盖,挺拔的脊背深深弯了下去,身体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大。
第90章 再也不会放手
毫无线索的寻找毋庸置疑是异常艰难的。
盛千阳在冷静后的第一时间就让祝盈报了警,动用了自已的人脉让首都片区几乎所有特警大队都出动了。
温照有些惊诧,像他们这种黑白通吃的企业,警方是能不惊动就不惊动的。
若是被抓住了把柄这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小事,可见盛总这是真的急火攻心了。
学校门口的监控已经被温照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
但那辆黑色奔驰车处于监控唯一的死角,车牌号被挡的严严实实。
这群人一看就是绑架的老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照眼见着盛总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像是不允许自已停下来的样子,哪怕毫无线索也要让司机开车穿遍大街小巷,细细寻找过自已认为可能的每一个地方。
终于,盛千阳的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短信提示音响起,他摁亮屏幕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
短信上只写了一个地址。
一座位于首都远郊的别墅。
没有落款,联系人未知,但一筹莫展的盛千阳除了相信这条冥冥之中的短信毫无别的选择。
司机一踩油门,在盛千阳的命令下将车开得飞快,连闯了无数个红灯。
温照坐在副驾驶手紧紧拉着扶手,生怕自已会在一拐弯时被甩出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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