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和痛苦像缠在脖子上正一点点绞紧的冰冷藤蔓,剥夺着本就稀薄的氧气,让他濒临窒息。
又像毒液一样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痛的剜心挫骨。
不知何时眼泪已经大颗大颗沿着惨白的脸颊无声地滚落下来。
他好像彻底陷入了一个寂静无声的深渊,除了漆黑与痛苦,什么都不复存在。
第84章 吓到我的人了
时淮深深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猛地冲了过去,狠狠一拳砸在盛千阳的脸上。
这一拳丝毫没有留任何余地,整整用了十分的力气,直接将身强力壮的男人打得踉跄几步,跌到了地上。
他身后的少年惊呼一声,脸上满是惊慌无措的样子,漂亮的眼睛里盈满了担忧的神色。
少年在原地愣怔了几秒后蹲下了身子,想要扶地上那个唇角裂血、看起来狼狈不堪的男人起身。
却在即将碰触到男人的一瞬间,被时淮握住了细弱的手腕,轻轻一拉便拎到了自已身前。
“小岛,你看着我……”时淮蹲在小岛身前,颤抖的手握着少年的手臂,看到少年躲闪一般死活不肯直视自已的眼睛。
“我,我不认识你……”
少年在他怀里挣扎着,身子始终在细微地颤抖,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样。
时淮实在害怕吓到他,不得已松开了双手。
只见怀里的少年在迟疑了一瞬后以一种逃跑的速度躲在了已经从地上缓缓爬起来的男人身后。
“你对小岛做了什么!”
盛千阳冷冷地凝视着时淮,没有一丝被打后的颓然。
即使唇角都渗出了血丝,他的脸上依旧洋溢着得意扬扬的、独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时少,看起来你吓到我的人了。”
盛千阳淡淡道,将躲在自已身后的少年一把捞到怀里抱紧,用双臂包裹住他的颤抖。
奉命而来的保镖们已经在孟行的带领下将现场团团围住。
他们落在时淮等人身上的目光满是敌意,好像在下一秒就会拔枪射击。
“看到了吗,小岛不认识你呢,时少做出这副样子是打算给谁看呢?”
男人的声音冰冷无情,同时又恶意满满。
“听说时总刚刚去世不久啊,时氏又破产了,时少这该不会是经受不住打击精神失常了吧?”
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夹杂着冰冷的不屑与嘲讽。
“你个王八蛋!”许知会红了眼,朝他冲了过去,手里有银光一闪而过。
孟行率先拔出了别在腰间的手枪,拦在盛千阳前面举枪指向袭击者的脑袋。
没有盛总的命令,他不敢贸然开枪,只能一步一步将人逼退,紧盯着许知会手里紧攥着的那把差一点就捅到盛总胸口的小刀。
“等什么呢?开枪啊。”
盛千阳语气轻快,唇角还带着笑,好像在他口中杀掉一个人和吃掉一口饭一样简单。
孟行额上的冷汗瞬间就淌下来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他一时竟拿不准盛总这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但盛千阳怀里的少年显然当了真,一声短促又惊恐的惊呼从他的口中溢出。
“不要!不要!!”
盛千阳的肩膀无声地沉了沉,垂下眸子一看,少年攥着自已西装下摆的手指发着颤,单薄的身体也在瑟瑟发抖。
少年一张漂亮的脸吓得惨白,在自已怀里惊恐地挣动着,眼泪在出声的那一瞬间便已决堤,控制不住地往下淌,在瘦削的下巴尖儿处汇成大大的一滴。
他绝望又无助,连气儿都喘不匀了,盛千阳在他面前蹲下来,轻抚他瘦弱的脊背为他顺着气。
“千……千阳哥。”少年抽噎着,声音微弱而颤抖,“今,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你要杀人吗?”
盛千阳无奈一笑,伸手抹去他脸上连成串淌下来的泪水。
他全然无视了在场众人或是震惊或是愤怒亦或是不解的目光,只是轻柔地低声哄着怀里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
“对不起,乖乖,吓到你了。”他凑近少年耳边,柔声道,“千阳哥只是想吓吓他们,别怕。”
“能……能不能让他们把枪收起来,我……我害怕。”
盛千阳看着少年怔怔地睁着一双漂亮眼睛看自已,睫毛沾了泪水湿漉漉的,眼睛里还闪着莹润的水光。
看起来就像一只可怜兮兮的被吓惨了的小猫,让人很想将他摁在怀里哄。
盛千阳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角,转身看向时淮等人的方向时却一瞬间笑意全无,变脸似的恢复成眉峰硬挺、一脸冷峻的样子。
“放下枪吧。”
孟行松了口气,缓缓放下已经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
偌大的宴会厅中众人面面相觑,在枪被放下的那一刻才终于敢放声呼吸,纷纷抬手擦了擦额间细细密密的冷汗。
“小盛总,你今天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在远处沉默地观望了许久的应祈年终于迈着步子走上前,眼神看似漫不经心,仔细一看实则闪着冷厉的光。
“这话我应该问应总才对,人是您带进来的吧,把我们家小公子吓成了这样,盛某还想要跟您讨个说法呢。”
应祈年冷冷睨他一眼,目光落在那个被男人护得严实的漂亮少年身上。
“小岛,还记得叔叔吗?”
江屿白垂着脑袋,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一声不吭,过了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
“不记得叔叔也正常,叔叔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不点儿呢,上蹿下跳的,一见你父亲回来就要往他的怀里扑。当年那么小的小孩儿现在都长得这么大了,也更漂亮了。”
应祈年温和地笑着,观察着少年的反应。
盛千阳的脸色却愈加阴沉。
“你父母不幸离世的那段时间我人在国外,没能及时赶回来,当我回来的时候发现你已经被别人带出国去了……”
“应总说够了吗?”盛千阳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连带着说出的话也如同带着刺骨的寒气。
可应祈年就像完全忽略掉了他的存在一样,只专心致志地盯着少年的眼睛,自顾自说着。
“但他曾嘱托过我,若是哪天他出了意外,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现在叔叔终于找到你了,来,孩子,到叔叔这儿来。”
应祈年朝少年伸出手,无论是眼神还是姿态都写满了诚挚。
空气静了一瞬,江屿白抬起头与满面真诚的男人对视半晌。
他的身体仍在轻微地发着抖,眼泪却不再流了,只是眼神有些愣怔。
似乎在思索着他听到的话的真实性。
没等他做出反应,手腕已经被一股无法抗拒的、绝对禁锢的力道给攥住了,让他不禁吃痛闷哼了一声。
盛千阳已经全然变了脸色,望向应祈年的目光阴鸷又凶狠。
他攥着少年的手腕将他往后扯,沉声命令孟行让他带小少爷上楼休息。
“小岛!”时淮和许知会同时扑上来拦他,却被瞬时涌过来的犹如一堵人墙般的保镖们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前。
孟行得了命令,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小少爷一把抱起,迈着大步朝远离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第85章 疯子
待孟行将江屿白带走后,盛千阳冷着脸吩咐佣人们将在场的宾客们客气地请了出去。
“盛某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
没有人敢因此对盛总不满,尤其是在面对盛世集团和蓝海集团彻底撕破脸的局面时,他们恨不得溜的更快一点,好不碍他们的眼。
“应总,您什么意思?”
盛千阳的语气平静中带着鲜明的压迫感,若是别人早已被他震慑的不寒而栗了,但应祈年不吃他这一套。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跟江家小公子叙叙旧。”
“应总,我记得我跟您说过,不要掺和这些事情,省的引火上身。”
盛千阳那双狭长的眸子冷冷地睨着眼前的男人,又瞥了站在他身边的时淮一眼。
“当着我的面对我的人胡编乱造,您难道真以为我不敢动手吗?”
盛千阳轻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从保镖手里夺过一把枪,放在手里细细把玩着。
“刚刚是怕吓着那个小家伙,但现在他不在了,我也就没有什么担忧的了。”
“小盛总真是说笑了,我说的都是事实,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胡编乱造了。”
应祈年坦然自若地扬了扬唇角。
“反倒是你,真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能让江家小公子把一切都忘记,你也真是煞费苦心。”
“盛千阳。”时淮猛然抬眸,面无表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朝他走近,一颗心已崩溃至麻木,仿若已经没有了知觉。
“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小岛,如果我要是哪里对不起你,你开枪,开枪杀了我,你放过他,放过他可以吗?”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已的思想,有自已的大好人生,你凭什么……凭什么毁掉他的一切,甚至还要抹除他的记忆,凭什么?”
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想让眼前的男人朝自已开枪的,如果再没有了别的办法,那就让自已的死亡成为审判盛千阳故意杀人罪的证据。
如果这样能将这个恶人送进监狱,如果这样能让小岛获得自由,他心甘情愿牺牲自已的生命。
哪怕小岛已经不记得自已。
盛千阳眯了眯眼睛,玩味地看着朝自已一步步走近的视死如归的青年,半晌,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嘲讽的弧度。
“比起一枪杀死你,我更想看到你深陷痛苦无能为力的样子。”
“时淮,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那我今天就告诉你,小岛所遭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时淮僵硬在原地,从头到脚都感到彻骨的寒意。
“因为他的眼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人,所以我不得不做这一切,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从他的眼睛里,从他的心里彻底消失。”
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的身影,永远都只会有我一个人。
盛千阳想着,脸上扬起一个餍足的微笑。
“疯子,真他妈是个疯子。”
许知会已经无法形容自已的心情,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将这个疯男人大卸八块看看他脑子里的构造到底与正常人有什么不同。
“现在的小岛过得很幸福,我会好好对他,会把他当成宝贝一样宠着爱着。但前提是,你们再也不出现在他的面前。”
“尤其是你。”盛千阳挑了挑眉,阴冷的目光扫过时淮崩溃的脸。
……
结束了一切的盛千阳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时,看到的是床上已经睡熟的一小团。
少年紧紧蜷缩在被子里,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
鼻尖依旧红红的,估计回来以后又哭过了几场,躺在那里就像一只软软的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兴许是哭累了,再加上今天受到的惊吓,让他的精力都耗尽了,此时的少年睡得很熟,面颊上也睡出了一片潮红。
盛千阳的心一下子软下来,走近床边。
听佣人说小少爷自从被孟行送回来后就把自已关进了房间里,连晚饭都没有吃。
佣人们不敢上前,没人知道一场好好的生日宴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而小少爷在自已的生日这天,不仅没有吃到生日蛋糕,甚至整整一天粒米未进。
欧文站在卧室门口端着饭菜苦口婆心劝了很久,期盼着小少爷能出来吃点东西,却没有一点儿效果,那扇门依旧紧闭着,甚至随着轻微的“啪嗒”一声落了锁。
卧室的钥匙只有盛千阳那里有,直到他回来卧室的门才终于被打开。
盛千阳轻叹一口气,伸出手抚上少年的额头,本想替他拂去额上的汗珠,却发现少年皮肤的温度已经高到了烫手的程度。
他这才意识到,这小家伙可能不是睡着了,而是发高烧烧晕过去了。
盛千阳顿时惊慌失措,一向沉稳的人在一瞬间便乱了阵脚,跪在床边的腿脚都在发软。
还是闯进来的欧文在看到眼前的场景后,先是喊佣人去取了体温计,又用发着颤的手指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体温计上的温度逼近40度,连平日里照顾人经验丰富的欧文都肉眼可见的慌乱。
江屿白的这场高烧整整持续了三天。
起初医生们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物理降温、药物治疗,却都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少年的体温仍然在39度久久不退。
床上的少年浑身发冷,大脑昏沉,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被几层厚被子包裹着仍然哑着嗓子呢喃着好冷。
盛千阳心疼的要命,躺在他身边将小火炉一样的人儿抱在怀里,感受到怀里的人已经颤抖到痉挛的地步。
他简直后悔自已为什么要在少年的生日宴上整那一出戏,都是自已造出来的孽,让心尖尖上的人儿受了这么大的罪。
但他是真的没想到小家伙会被几支指着陌生人的枪吓成那样,如果有能够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再让那样的场景再一次发生。
终于,在三天后,少年的体温渐渐降了下来。
短短三天,少年整整瘦了一大圈,本就瘦弱的身体抱在怀里更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好像风一吹就会将他吹走。
盛千阳的心被愧疚填满,恨不得天天将少年抱在怀里哄,甚至连吃饭都要亲手喂到嘴里才能安心。
少年退烧后嗓子还有些许的沙哑,不太爱开口讲话,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的。
而盛千阳就像一个絮絮叨叨的老父亲一样,俯身在少年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好像生怕他觉得烦闷。
但如果他能在兴致勃勃讲话之余仔细观察一下少年的神情,就会发现其实怀里的少年恨不得将他的嘴给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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