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也红了眼眶,拉着萧挽月的手说的悲痛欲绝:“陛下,你失踪的这几日老臣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啊!幸好你没遇到什么危险,否则老臣定是要痛苦终生啊!”
萧挽月静静看着他的表演,心底无端升起一丝悲哀,她不动声色避开柳德善的手,唇角勾起抹冷笑。
“宰相是庆幸我没遇到危险,还是后悔?”
隔日早朝便有人上奏,说陛下龙体欠安,政事繁忙,请陛下暂退居幕后,休养生息。
这话,说好听点是让她休养身体,说难听点就是逼着让她退位。
萧挽月眸子淬了寒意:“若孤不准这奏呢?”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纷乱起来。
其中一个看不惯萧挽月的老臣站出来,猛地将手里的笏板往地上一摔,指着龙椅上的萧挽月,怒叱道:“女子称帝,本就是牝鸡司晨之事!”
“对!女人的本分就是在家相夫教子,根本就不应该插手朝政之事!”
又有几位大臣跟声附和,黎晚澄暗暗扫过那几个人,将他们的面容记下。
看来,这些便是已经被柳德善笼络的那些人。
黎晚澄转过身,直面那些义愤填膺的大臣,声音清越:“谁说女子便不可为君!”
见殿中安静下来片刻,她继续道:“论才学,陛下精通诗文,何曾差你们分毫?论谋略,陛下自幼熟读兵法,精通驭兵之道。论治国,如今南煜的海晏河清皆由她治下。”
她冷冷扫视过众人:“敢问诸位,你们谁能保证,在这个位子上能比陛下做的更好?”
字字珠玑,殿中顿时寂静一片,无人敢言。
事实本就如此,那些大臣们自然无从争辩,说到底,他们从始至终就没有真正认可过萧挽月,仅仅因为她是女子,仅仅因为一个性别,便可以轻易抹消她的所有努力和成就。
今日朝堂上的事太过混乱,黎晚澄想着正好借此去景明宫找萧挽月谈谈心,结果去了却发现人不在那里。
她蹙眉沉思片刻,而后转身出了宫门,拐上右边的那条小路。果不其然,在阁楼找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黎晚澄轻叹口气,颇有分无奈。这人不开心的时候,总是喜欢一个人来这里喝闷酒,和她说过几次了也不改,真是不怕喝醉了跌下去。
“陛下。”她顺着楼梯上去,撩起衣袍坐在她身边,替她挡住大半的寒风。
低头瞥了眼,女君身边已经零零散散躺了几个空瓶,比她上次在这里找到她时,醉的更为厉害。
想来今日发生的事对萧挽月打击颇深,这人一看见她便忍不住红了眼眶:“阿澄,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做一个君王。”
她泫着泪的样子哪还有半分帝王的冷冽,只让人忍不住怜惜。
抛开君王之名,她也不过是一个渴求爱的女子。
黎晚澄摇头,转而攥紧她的手,放柔了声音:“人们只道红颜祸水,可错的从来都不是红颜,而是这世间的诸多偏见。”
“如今南煜的百姓生活富足,不用受战争流离之苦,这些足以证实陛下是一位明君。”
或许有些人生来就注定要成为普照万物的璀璨明月。
萧挽月便是如此,她拥有一身光华,怎么可能甘心沦为草芥。
她要战乱平息,要天下太平,要这世间再无纷争苦痛。
萧挽月喝的太多,连路都走不稳,最后还是黎晚澄抱着她下了阁楼。
两次同样的情景,心境却是完全不同。
女君大抵是真的醉得狠了,扯着黎晚澄的衣袖:“阿澄,你做我的王后好不好?你可以住进景明宫,与我日夜相伴。”
闻言,黎晚澄只是笑着摇摇头,喊了她的名字:“月月。”
见女君抬头,她认真的盯着她的眸子,一字一顿:“我的这双手也曾执剑守过万里河山,我也有我的理想抱负。正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才不愿做这深宫之中的禁脔。”
第36章 千里江山不及你
宰相府,夜晚天已经黑透,只余下屋内的几盏烛火,将人的面容也照的模糊不清。
“义父,我就说黎晚澄是个祸害,只要有她在,你我都不可能如愿。”
沈青面色阴沉,那些夷族人和他说已经亲手杀了萧挽月,谁知,女君非但没有死,还好好的被找了回来。
还有那个黎晚澄,每次一出事必定有她在,上次景明宫大火萧挽月便是宿在她的宫中,才侥幸逃过一劫。谁知这次秋猎刺杀竟然又是如此,明明是必定的死局,偏偏她还和萧挽月一同回来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的确是出乎意料,柳德善皱眉沉思,若是萧挽月没有回来,他如今应该已经登临大统,可偏偏,就差那么一点。
沈青见他似是还在犹豫,继续开口道:“义父!你为南煜鞠躬尽瘁几十年,难道要败在这最后一刻吗?”
“你真的甘心屈尊于一介女子之下,任凭她压在你的头上,对你颐指气使吗?”
柳德善的想法随着他的一句句诘问渐渐松动,对啊,自己有那么多的拥护者,就算真的反了又能如何,萧挽月不还是要乖乖地把这皇位让出来给他坐。
寂静的夜里,风吹动枝叶的声响格外明显,连那月光,也被晃动的枝条切割成了斑驳的碎片。
黎晚澄躺在床上久久未入睡,这两天发生的事太过混乱,以至于她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经过那几日的相处,她看得出来,萧挽月对她的喜欢是真心的,可这喜欢来的着实有些不明不白。
从她们相见的第一面开始,萧挽月便将流光赠与她,后来甚至不惜下药与她生米煮成熟饭。
而她为了完成任务,对于萧挽月的喜欢便也半推半就的受了,未曾深想过其中缘由。
可如今想来越来越奇怪,身为君王,萧挽月的防备心一直很重,当初却那么轻易的应下了她调任金甲卫统领一职。
金甲卫负责的是君王的人身安全,选用的士兵要经历层层选拔,将领更是由极为信任之人担任。如此看来,从相见的第二面,萧挽月便已全然信任她。
这太过蹊跷了。
而且,还有那根莫名其妙的红绳,出现的时间地点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思绪突然被窗外的纷乱打断,黎晚澄皱眉,有些不耐:“小七子,外面怎么那么吵?”
系统彼时正在整理数据库,听见她的话往外看了一眼,顿时惊叫:“糟了,是谋反的士兵!”
谋反?黎晚澄霎时坐了起来,薄唇紧抿,陛下才刚刚归朝几日,就已经有人忍不住了吗。
“宿主,有人往这边过来了。”系统出声提醒。
那几个领命取黎晚澄项上人头的士兵,此时持着剑已经冲进了屋内,可里面半分人影都没有,只有已经空了的床榻和一旁大开的窗户。
为首的那人啐了一口:“该死,竟然让她跑了,还不快去禀告宰相!”
有系统这个场外作弊器确实能避免不少麻烦,黎晚澄在那几人赶来之前,便已偷偷从后墙翻了出去。
刚出去,她便看见景明宫已经被里里外外围了一圈,而那包围圈的正前方站着的,赫然是一身紫袍的柳德善。
黎晚澄神色怔愣一瞬,眉心紧蹙,怎么会是宰相领兵谋反?
明明距离上一世柳德善谋反的时间还有三个月,怎么会突然提前这么多?
正在她思索之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传来,距离越来越近,为了避开军队,黎晚澄只好先躲进了一旁的水缸后面。
与此同时,她脑海中响起了机械音的播报:“警告!警告!检测到世界线发生偏移!请立即修正剧情!”
谋反提前的太过突然,完全让人没有准备,黎晚澄盯着渐渐远去的骑兵队伍,咬紧牙关,在跟系统讲话时的语气含了分怒意:“你不是说,大剧情点不会改变的吗?!”
系统也没想到谋反这种重要剧情居然会提前,顿时有些支支吾吾。
规则上确实有说不允许干扰世界线的发展,可它没想到这种大剧情点居然自己发生了改变。
黎晚澄紧蹙着眉,语气中明显有些压不住的焦躁:“现在怎么办?”
“阻止谋反,救下萧挽月,让剧情回到正轨。”
系统回答完,黎晚澄的眉头蹙的更紧。说得倒是轻松,在这种敌我悬殊巨大情况下,想要阻止谋反,谈何容易?
而且还有这什么狗屁不通的规则,既不能干扰剧情发展,还要阻止谋反救下女主,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黎晚澄本来还在心底默默吐槽规则,想到这一层,突然间醍醐灌顶。
第一个世界她听从系统的话离开五年之久,就是为了不干扰世界线的发展。可若是当时闻以歌对她没有爱,没有怀着一丝期待等她回来的话,在这五年间,闻以歌恐怕早已绝望,选择跳楼自杀。
而且,按系统所说,她是目前唯一一个能通过爱情治愈主角的人。
若是没有这份侥幸,要在不改变大剧情点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想通这点,黎晚澄浑身血液登时凉透,所以……难不成是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规则根本就没想让她完成任务?!
她一直以为,是系统对她有所隐瞒,现在想来,是这“规则”本身便有问题!
不过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先将谋反一事解决。
她大致扫了一眼,那些士兵人数众多,不仅有千骑卫,还有负责驻守周边城池的将领,而护着萧挽月的仅有一支金甲卫。
实力悬殊,基本已是注定的败局。
黎晚澄回头看了眼,眉目间已隐隐含了分锐利:“小七子,金甲卫还能撑多久?”“最多半个时辰。”系统见她转头往宫外的方向走,顿时愣住,“诶,你这是要干什么?”
萧挽月还被反贼困在宫中,难道她这是要独自跑了?
“救人。”黎晚澄趁乱去了马厩,将踏云牵出来,宫门的守卫已尽数被杀,倒是为她出宫方便了不少。
如今那些人已被柳德善收买,单凭她和金甲卫也只能是负隅顽抗,就算她冲了进去,非但救不出萧挽月,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会白白搭进去。
对于这种以少敌多的局面,硬取是最愚蠢的办法。
从那日秋猎来看,柳德善似乎只是想让萧挽月消失,而不是取她的性命。
而且,还有她一直忽略的一个问题,上一世女君是在极致的绝望之下自刎而死,可如今她已经解开了她的部分心结,按萧挽月的性格,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自己的生命。
只要她不主动自刎,那么事情就还有扭转的一线生机。
至于……半个时辰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大人,已经将景明宫围住了,保证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为首的士兵前来禀报。
柳德善点点头:“你们在外面守着,我单独进去和陛下谈谈。”
“大人……”那人张张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宰相摆手制止了。
屋内,萧挽月泡了一壶热茶,似乎对柳德善的前来毫不意外。
“宰相来的甚巧,孤正好煮了一壶热茶,你我二人也许久没有好好的叙一叙了。”
茶汤盛在翠绿的瓷器中,澄净的一眼便能望到底,柳德善没去碰那杯茶,只是兀自坐下,缓缓叹了口气:“陛下,束手就擒吧。”
“宰相这是何意?”萧挽月抬眼看他,眸子瞬间冷下几分。
柳德善对上她的眼睛,一瞬间心头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似的,竟有些不敢直视。
“你是先皇留下唯一的血脉,老臣不想辜负先皇所托,只要你主动退位,远离京城不涉朝政,我便不会伤你的性命。”
好一个不辜负先皇所托,说到底还是想要这皇位。
“呵,”萧挽月冷笑一声,“宰相这话,是在逼孤退位了?”
她指尖捏着茶杯轻转,长年久居上位的气势霎时显露:“那……若是孤执意不从呢?”
——
另一边,黎晚澄已经快马加鞭赶到了宰相府。
这一路上系统也翻来覆去分析了许多,联系之前发生的事,大概是黎晚澄的出现给柳德善造成了危机感,所以他等不到那个时候,选择了提前动兵。
因为事态紧急,黎晚澄直接翻墙进了宰相府的后院。床榻上,柳书微正在同周公下棋,突然被人攥住了手腕。
她睁开眼下意识要尖叫,却被人捂住了口。
“柳小姐,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柳书微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借着月色辨认出黎晚澄的面容,震惊之余还有些许的羞赧:“黎将军这么晚来我房中,可有要事?”
时间紧迫,黎晚澄压低声音快速同她解释:“宰相领兵谋反,如今陛下被围困在景明宫内,所以我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场戏,从中救出陛下。”
“谋反?”这两个字太扎耳,柳书微声音颤抖了下,眸子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怎么会……父亲他一辈子尽忠职守,怎么会谋反……”
见黎晚澄的表情严肃,不似开玩笑,她眸中的光亮也渐渐浅淡了,大概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半晌低眸轻声道:“好,我跟你走。”
父亲犯下的罪孽,理应由她这个做女儿的来承担。
前因后果串联起来,系统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从一开始她救下柳书微的目的就不单纯。
两人骑着踏云,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已入了皇城,一路上尽是尸体,鲜红的血将鹅卵石路染的好似一条血河。
景明宫旁的士兵太多,靠近反而危险,黎晚澄索性带着柳书微上了阁楼,摆好姿势后朝着下方大喊:“柳德善,你要不要看看这是谁?”
黎晚澄左手拽着柳书微的双手别在身后,右手攥着匕首抵在她的脖颈处。
单凭兵力,这场局注定是死局,哪怕她倾尽所能,也只能勉强从宰相手里护下萧挽月,何谈夺回江山?
既然硬碰硬不行,那她便另辟蹊径,他柳德善挟天子以令诸侯,她就绑了他最宠爱的女儿作为人质。
27/103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