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的事。
“罗纳尔多不一定想来吧,他面子挂不住。梅西也不好说。”乌尔里克比较悲观地说。
卡尔本来也没这种期待,有时他甚至害怕竞争对手失败时那心碎又灰暗的脸:
“没关系。”
他还是托着下巴看向窗外,今年的雪来得这样迟,不知平安夜时会不会落下。他的生日也不到一周就要到了。
最近确实全都是好事情,他的人生简直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样好,这是再光亮不过的一个圣诞节了。
如果他愿意签字续约的话,一切看起来就更完美了。
但孤独如歪斜的雨丝一样笼罩着他。
天黑了也一样忙碌,这一轮着装考量又花了四个小时。
试的昂贵礼服再多,也没有一件能伴随他上床入睡,人安眠时总是不需要那么多外物的。
圣诞节到了,弗莱克医生也进入休息期了,下次咨询在节日后,但哪怕对方现在能工作,卡尔也找不到时间就是了。他试着写一些日记来记录心情,可写了两天就没动力了,更多思绪和情绪是他理不清抓不住的,往往到堆挤如山时他才反应过来,而后追溯不到源头。
手机在微微震动,给他发来的祝贺或询问一天都没停,而卡尔通通装作自己还不确定得奖结果,感谢他们,可想而知的是等到真的拿奖了,还得一模一样地再来一轮。夹在不停歇的贺喜短信里的,只有穆勒的不一样,他给卡尔发了他新养的兔子。
暖房让兔子们无所顾忌地生育着,穆勒送的速度还没它们生得快,终于低头信邪把家里所有兔子都带去绝育了,这才终止了这一场兔灾。
他最近踢球以外好像都在忙小兔子了——马场是有人固定经营的,并不需要,也没办法天天去看。
怎么没有琳达呢。
他们双方的ins也很久都没有晒过彼此了。
卡尔有点苦恼地想,意识到他们俩最近真的怪怪的。可正因担心真的有问题,又叠在圣诞节这样敏感的关口,卡尔还是换了话题,问穆勒着装怎么样了。
拜仁进了金球奖前三十的球员有七个,他,穆勒,诺伊尔,莱万,外贝外,罗本还有拉姆,都受到了邀请,也都是要出席参加的。
拉姆虽然夏天退役了,少了半个赛季的表现,本该很难进的;但可能就是因为退役了,所以在很多媒体心里的感情分大涨,因为他这一退,大家才发现竟然连一个接近他的边后卫都没有,或多或少都有不如他的地方,衬托着他好牛皮啊。
经典退役了反而证明自己,所以他还是来到了前三十。
不过他没有再乘拜仁的飞机,而是坐了德国足协安排的。
按他的性格,排名低,他不会想凑热闹的。可既然是卡尔领奖,显然就是另一回事了。
能摇的人全摇来,德拜主打一个风光领奖,全军出击,绝不让卡尔丢了面子。
外贝外烦得在更衣室里直龇牙:一想要要回巴黎重温噩梦,他就不想去;但一想到这次他的苦主C罗也过噩梦,他又感觉不去亏死了。
天平两端完美拉扯着,最后还是靠着他对卡尔的情谊让它偏转了。
旁人还好,外贝外那种气质再穿也就那样,莱万则是不用担心,会使用一些时尚小心思的。只有穆勒对穿衣服不太讲究。
倒不是说他会乱穿,只是他也不在意这种场合,不想打败得金光闪闪的,干过几次穿着休闲西装上颁奖典礼的事了。
卡尔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送的生日礼物。
那个胸针穆勒就过生日当天戴了一次,后来就收起来了。
“那我这次就戴,”穆勒慢吞吞地给他发语音来:“你是不是嫌弃我不够珠光宝气啦?”
卡尔忍不住笑了起来,戳戳手机屏:“胡说八道。”
他自己说着穆勒,放下手机,却叹息起来。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盒子,卡尔侧躺着,伸出手来轻轻打开它。
和现在的珠宝盒不一样,老盒子皮薄馅大,看起来多大,打开后里面胸针上的钻就真的有多大,璀璨的光立刻在房间里弥漫开。
鲁梅尼格真的把他的老胸针送给卡尔了。
这是他连续两年拿到金球奖时佩戴的珠宝。
那已经是三十六年前的事了。
上一次有德国球员,拜仁球员拿到金球奖,已经是三十六年前的事了。
这一次得奖的人也叫卡尔,不知道算不算某种美好的巧合和延续。
和珠宝盒放在一起的,还有鲁梅尼格的手写信。
卡尔给他看了一封自己的信,他也回了一封,上面写着:
“我亲爱的孩子:
在我拿到金球奖之后两年,在拜仁待了整整十年后,我只能离开慕尼黑,因为我们没有钱了。我被卖去国际米兰,我一个字都没说,只帮着高层抬价,因为我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坐飞机的那天,弗朗茨(贝肯鲍尔)特意来送我,我装作很成熟的样子,实际上等飞机起飞了,我靠在舷窗上哭了很久。我不想走,但如果我不走,拜仁怎么办?
后来我甚至不能回来退役,没人知道塞尔维特是个什么东西,没人知道那是一家瑞士的小俱乐部,而我在那里把球鞋挂了起来,永远地挂了起来,我再也没有踏上过草坪了。
你可能会觉得我是为了俱乐部在向你施压,卡尔。但我读你的信时确实非常难过,我也不是生下来就六十岁,我也有过自己的时间。人生是偶尔不顺心如意,还是一直如此呢?我恐怕答案是一直如此,卡尔。大部分人都必须和这样的现实相处。
你的荣誉光彩无暇,即将完成最重要也最难的满贯,这并不容易。你从青训,到出道,到退役,恐怕都可以待在拜仁,这并不容易。你即将捧起金球奖了,作为一个后卫,这更更不容易。也许在几十年后,人们会说,你比贝肯鲍尔更伟大。
而你要珍惜它们。
珍惜它们,这才是珍惜你自己。
青春,健康,胜利,荣誉,好像永远顺遂的一切,永远不会永远如此。只有当拥有它们时,我们才会觉得不重要。如果真的失去了,那才是永远无法追回的。很多人会说他们不后悔,但我还没见过一个真正不后悔的,我自己也一样。
享受你的颁奖典礼,然后再仔细想想续约的事吧。摸摸胸前的队徽,让拜仁告诉你答案。我们把一生的热情和爱都献给她,离开她,你会感到灵魂漂无所依。
卡尔,我现在在和你写信。这些道理,我多希望三十多年前的另一个卡尔也知道。我多希望你不要也像我一样,在60岁时为心爱的孩子流眼泪。
卡尔-海因茨·鲁梅尼格”
卡尔最近已经完全没哭过了,第一次拆开这封信时依然流了一会儿泪。
跨上飞往巴黎的飞机时,他随身的包里放上了签约合同。
歌声从此刻就开始唱响,卡尔也短暂地放下了心事,鼓起兴致来配合大家。
一上飞机,陪他拿奖的真实感立刻就起来了。体育总监萨利等工作人员在这辆飞机上随行,兴奋不已地直接把香槟打开了,遇到卡尔就搂住他亲脸颊。
问题是他们喝了点酒就会忘记自己亲没亲过了,一捞到卡尔就又要啾两下。
卡尔一整个逃避的大动作。
赫内斯和鲁梅尼格坐前头,不和他们在后面闹。
女眷们则是坐在后头一起高兴地说话聊天,也不和他们在前面闹。
除了卡尔没老婆,还要被打趣“没事,又变成黄金单身汉了,什么样的好人找不到,别再为了女人伤心”以外,就只有穆勒没带伴侣。
这让卡尔又忧虑了一下,但穆勒主动和他解释了:“不是我不想要琳达来,是我爸妈想留她在家里多待待,他们也好久没见面了,琳达自己也害怕这种走红毯的场合,就这么定了。”
他说的是实话,想到琳达确实也讨厌这种媒体时刻,毕竟是当年直接被摄影机怼着脸怼哭了的,想来才不正常。
见穆勒确实高高兴兴,一点遗憾都没有,知道他心疼女朋友,卡尔又一下子放心了,笑起来:“好,那你记得从巴黎给她带礼物回去。”
队友们全都很高兴,外贝外干了一口红酒,另一只手举着手机,视线也停留在上面,兴高采烈地吐槽基米希:
“他在这儿晒健身房照片了。看,看,一看就是不能来凑热闹心都碎了,在家里忽然想起来发愤图强了。”
卡尔哭笑不得:“他本来就很勤奋好不好?别这么说他。”
外贝外一副你不懂的样子。
真要说谁比较委屈,应该是胡梅尔斯才对,卡尔想。他的手机里确实也躺着对方搔首弄姿的照片,躺在床上举起来自拍的,照片主题只有一个词,寂寞。
这种寡夫照片也不知道发给他干嘛,卡尔和穆勒还坐在一起呢,生怕他看到,吓得差点没把手机摔了。
穆勒的拳击事件还没过去太久呢,他和胡梅尔斯看起来还是别别扭扭的。
不过也是因为胡梅尔斯不在,莱万终于能递补进羊头牌小组里。穆勒一开始还要热心地教他,怕他不懂规则,结果莱万微笑着丢牌,玩得可流畅。
大家就这么默契地打了起来。
开打前他们也端了酒杯。
“祝金球先生。”穆勒笑着凑近卡尔说。
莱万也笑,用杯子碰了碰卡尔的:“祝金球先生。”
外贝外和罗本嚷嚷你们喝酒不带我们,也从后头探头过来象征性空气碰了下杯子。
诺伊尔从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卡尔一脚,没说话,抬起头把酒直接干掉了。
落地后大家就得分头行动了,主要是卡尔忙得不行,一落地立刻被乌尔里克卷走——她提前两天到的,已经把所有事项全安排明白了。
入住酒店,最后一次调整服装,过一遍今晚领奖的流程。
卡尔感觉自己像打仗一样,果然又被架着换了不知道多少套衣服,全都说是“品牌方从旧日收藏里才找到的,值得我们最后尝试一次”。
结果最后还是换回了最开始已改过几次的高定,来做最后的调整。
主要是今天才能最终确定灯光效果,有些珠宝未必像原来一样漂亮了。大到胸针,小到袖扣,全都需要仔仔细细地再试一次。
但卡尔很抱歉,他们可能没什么发挥空间了:
“胸针我得带这个。”
他打开了鲁梅尼格送的那个。
造型师脸都要垮了:“哦,上帝啊,卡尔,卡地亚哪里不好呢?……”
不过接过来后,胸针很漂亮,而且古典、沉稳、璀璨,确实是好东西。
还有新老传承这么好的噱头,这可是三十六年前的金球先生佩戴过的,现在再一次闪耀巴黎了。
虽然肯定不如之前决定的搭,但毕竟是客户的要求,得奖是大日子,像戴一些特殊的物品再正常不过了。球星说到底也不是靠穿衣打扮吃饭,长得好只是加分项,真金白银还是球场上踢出来的,他们要颁奖自己想穿什么丑衣服就穿,没有造型团队说话的份。
何况换个胸针而已,不算丑衣服,比那种站着时脚脖子都明显露出来一截、长筒袜都差点盖不住的不知哪来的体育生特供西装好多了。
造型师很快完成了自洽,在检查发现这是宝诗龙旧日定制的特殊款后,又重新笑了起来。
也不能怪他们这么“媚俗”,这样的场合,要是佩戴什么不知名的小牌子或便宜货,让赞助商闷闷不乐是小事,让小牌子占便宜了也是小事,把卡尔的形象弄掉价了才是大问题。
卡尔身上代言的全是顶奢,又不是走风湿骨痛潮人路线的,他就不能去戴不符的东西。
得亏他们是一大早就落地了,不然卡尔都不知道这怎么忙得过来。
除了乌尔里克外,只有萨利陪在他旁边,他的着装没什么好讲究的,正装、做了头发就够了。
这也是他的大日子。萨利就和达林还有安切洛蒂一样,全都爱死卡尔了,刚上任就捡到这样的业绩,真是跪在雍和宫里把头磕破了也求不来的事业运啊。
他就忙着叉腰站在这儿忆往昔,说卡尔刚进队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一定会有大出息的,听得屋里所有人都在笑。
卡尔想,等会儿他还会再更高兴一点,也忍不住一起笑。
只是他觉得萨利像是浑身不安,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于是借口喝口水休息一下再回来做头发,和他单独相处了一会儿。
“感谢上帝,你是最好的,卡尔。”
萨利长长地松了口气,来回看了他一会儿后,都不敢让他坐下了,有点担心他这看起来过于昂贵的衣服也会过于简单地产生褶皱,但卡尔直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了,让他把话头立刻吞了回去,也跟着坐了下来。
萨利是个工作很勤奋的人,才上任几个月,两鬓头发都白了好多。他在球员时代性格也好,在更衣室里被卡恩丢东西都不吭声的类型。
如果不是人缘好,也轮不到他抓住机会,来当这个体育总监。
卡尔和他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现在也乐意听听他要说什么。不是从工作角度,而是从朋友的角度。
不过萨利和他聊的是工作。
而且还是续约的事。
“今天就签了吧。”他和卡尔叹气,示意他听外头隐约喧闹的一切:“为什么不呢?”
他的眼睛里充满恳切:“这是最美好的日子。”
的确。
卡尔已把鲁梅尼格送的胸针佩戴上了,没拿下来。
戴着它,就像戴着慈父的手一般,每一次心跳仿佛都更坚定。
卡尔是失去了很多,可他有拜仁。
从他穿上人生第一件球衣开始,拜仁就成为了他永远的港湾。精神上,他可以栖息在这里;事业上,他和俱乐部共进退,共荣光;生活上,他在这里得到了父母一样的长辈,亲哥哥一样的队友,亲弟弟一般的朋友。
甚至爱人也在其中。
命运拿走很多东西,但拜仁又给予了他一切。
鲁梅尼格没告诉他让他缓缓吗?那就是赫内斯朝他施压的?
还是两个老头都撅嘴把事情搁置了,而萨利急着做成事,所以来“单挑”他?
说到底,如果续约成了,萨利没多少功劳,毕竟谁都知道卡尔的合同肯定是主席直签的,不是他能当家做主的;但如果续约不成,锅却全要扣到他的头上。
一个体育总监,名宿,当年还和卡尔是队友呢,留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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