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乔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是他之前从来未曾接触过的领域,但姜越禾的判断自有他的道理。
包饺子和煮饺子的过程有下属们参与,进程一下子加快了不少。
外边的夜色也逐渐浓重起来,能听到或远或近的几处人家开始放爆竹的声音。
有几个年岁较小的暗卫被师兄们带着在廊下打开了各色烟花爆竹,挨个领到手里后统一在院角墙根附近空地上燃放。
于是那些爆竹、地老鼠、走线、流星等等花样,将这一方天地映得五彩缤纷。
叶阳乔捏着手里的饺子,听着院里传来的笑闹声音,不免心猿意马起来。
姜越禾含笑瞥他一眼,拍了拍手,接过下属递来的湿布巾把自己和叶阳乔的手都擦干净:“这边交给你们了,我带着督公出门去看看那些家伙们在玩什么花样。”
一众下属笑着称是。
姜越禾牵着叶阳乔来到廊下,给他披上一件毛领斗篷。
叶阳乔低头扫了两眼,觉得这件靛蓝色绣银重明斗篷有些眼生,问道:“这是……新做的?”
“嗯,也绣着重明鸟,”姜越禾抬手给他系好带子,含笑看他,“我喜欢看你穿和我一样纹饰的衣服。无论我们是什么身份,颖王殿下还是叶家小公子、摄政王或者叶督公……总之,姜越禾与叶阳乔总会并肩站在一起。”
叶阳乔本身对衣饰并不在意,但是却很喜欢对方这种小心思,于是很安心地被对方照顾着,随后与他相视一笑,握住他的手攥了攥:“等我一会儿。”
随后跑到院角去和暗卫们要了几个流星和地老鼠,先笼着衣襟把那几颗流星放飞,随后又点燃了那几只会在地上呲火花咻咻打转的地老鼠,笑着飞快跑回廊下,重新牵起姜越禾的手,指给他看:“瞧这个好玩的,能燃放许久,真像鼠儿一样在地上乱跑!”
姜越禾看着满地乱转的烟花,微笑着将身边人的手牵得更紧。
叶阳乔后来看那些人放得心痒,又回到院里空地上连着放了几只大爆竹。
直到被震得有些心头发慌,叶阳乔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姜越禾身边。
“……怎么玩了几下就不玩了?”姜越禾伸手帮他拢了拢衣襟,像是还没看够一样随口问了一句,抓住他的手试试温度感觉不太暖和,于是褪下自己的暖手筒套在对方手上,“先暖暖手,心脏感觉怎么样?”
叶阳乔在漫天烟花中笑着回应:“心脏高兴得都快跳出来了。”
姜越禾无奈地看他一眼:“……那不成,它可得好好工作,千万别有休沐的时候。”
两人站在廊下又看了一会儿下属们放烟花,甚至连叶阳乔带在身边年纪最小的尚乙都被推着到空地上去烟花架子前点了个“走线”。
笑闹够了,小厨房那边传来报信说饺子也都尽数出锅,于是姜越禾一声令下,院里的众人都开始收拾起烟火物件,到了屋里服侍二位主子洗手净面之后,给姜越禾与叶阳乔先端上了饺子和蘸水。
随后那些侍从们才一拥而上去了小厨房里,笑闹争抢着余下的饺子。他们一边向嘴里塞着烫饺子,一边高声谈笑谢过王爷和督公恩典。
姜越禾看着叶阳乔吃了一个:“……如何?”
“相当不错,”叶阳乔笑着又夸他一次,“王爷和馅的手艺真是一绝。”
姜越禾笑眯眯地一连吃了好几个之后,有些好奇地看着叶阳乔的反应,觉得他好像有话要说,于是问道:“怎么了?”
“感觉王爷和的面制成的饺子皮更筋道些,许是您力气比我更大的缘故,”叶阳乔回味了一下,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我刚才一连吃了两个,确实有所不同。”
姜越禾没什么感觉:“我倒是没吃出来。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日后咱们两人之间都由我来和面和馅。”
“……那我就只能给您打下手,包包饺子了。”
“你单坐着吃我也喜欢。”
叶阳乔看着他笑,随手夹了一个又塞进嘴里,嚼了几下之后面色一变。
姜越禾看着他并不是吃痛或难受的样子,而是略显迷惘,于是问道:“又怎么了?”
“这个饺子……好甜,”叶阳乔有些缓慢地咀嚼着,突然尝出了是什么,笑道,“有人在里边包了颗饴糖。”
姜越禾笑着打趣他:“看来阳乔新年运道不错,定当无忧无虑,甘之如饴。”
“阳乔在此谢过王爷,”叶阳乔想了想,接着说,“那个包饴糖的人心思巧妙,合该赏一赏。”
“的确,但如果要赏的话,那就现在都赏下去吧。一会儿我们也不跟着外头一样守岁,明儿一早就回去赶大朝贺。”
姜越禾叫进来一个王府侍从,命他悄悄地找出来了是谁放的饴糖,红包挨个发下去之后,单在那人的红包里多装了张一百两的银票。
姜越禾倒也没讲明是因为什么,笑着推脱说是那人运气好,拿到了最大的彩头,随后径自放任他们去外间轮值守岁。
吃完饺子后醒了醒神,姜越禾陪着叶阳乔又凑在窗边看院子里下属们把剩下的烟花都放尽了。
中途小院大门外有走街串巷的小孩儿们凑在一块朝院里张望着一道看烟花,叶阳乔发现之后指给姜越禾看,姜越禾又让侍从们抓了好几捧瓜子花生秋饴糖去散给那些小孩儿,小孩们高兴得在院门前拉起手又笑又跳地讲了不少吉利话。
惹得院中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不知不觉间已是亥时三刻。
叶阳乔坐在窗边倚着软枕眯着眼,看那些侍从们给他们准备好一应洗漱清洁用具之后推推搡搡地出门去,明显支撑不住要睡着了。
姜越禾走到他旁边,将他抄在怀里放到了里间床上。
叶阳乔迷迷糊糊地环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很安心地蹭蹭。
姜越禾一边伺候着他宽衣洗漱,一边问他:“今日可还高兴?”
“嗯,”叶阳乔躺在床上,膝弯挂在床沿处,正好能把双脚垂到木桶盛着的热水里任由对方揉搓,“欢喜得不得了。”
姜越禾看着他在王府里养了这么久,终于能在自己面前重新变得轻松自如、天真娇憨,心里也满溢着喜悦和幸福。
这可是他自年少时起看护在身边如珠如宝、珍之重之的,有着如琉璃一般体质和德行的小公子啊。
叶阳乔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现下他躺在床上被姜越禾按着泡脚,心思再怎么活络也只能让两个胳膊贴着床铺到处蹭来蹭去地玩。
谁料这一蹭,竟真让他在里边的枕头下摸到了一个薄薄的纸封。
平日在王府,姜越禾防止他睡觉后不老实掉下床去、或者外间吹来夜风冻着他,总是把他安排在里边睡。
所以,相当于是放在他枕头底下的。
今日是除夕,叶阳乔一摸那东西,自然就知道了是什么,于是笑着起身拿到眼前,果然是用红纸包封着的压岁钱。
摸着里头应该装了好几张金叶子。
两人一个坐在床沿,一个半跪在地上,都在红包上扫了一眼,随后相视一笑。姜越禾温声道:“驱邪避鬼,保佑平安。”
叶阳乔已经许久没有收到过这么正式的压岁钱了,有些面红耳热:“……多谢王爷。”
姜越禾拿过软布将他双脚都擦干净,随后推着他的双脚向上,促使叶阳乔握着红包摔回锦被堆里,有些低沉地命令道:“等着。”
于是,叶阳乔心照不宣地用那个红包微微遮住脸,偷眼瞧着对方用风卷残云的速度洗漱完毕后,一脸笑意地上了床将自己揽入怀中:“总是口头上感谢可没意思,怎么也要些更实际的才好……”
话音未落,叶阳乔便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脖子,十分主动地亲吻了上去。
长长一吻结束后。
叶阳乔眨动着水光氤氲的眼睛,微红着脸颊问他:“如何?”
姜越禾露出了一个回味的表情:“虽然吻得时间不长,但看在你一直没要求换气的情况上,勉为其难算合格吧。”
于是胳膊上又挨了一下。
“嗯,这一下打得有劲,可以评个优秀。”
二人一同盖在锦被里又聊了一会儿天,叶阳乔率先熬不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姜越禾小心翼翼地将对方拢在怀里,借着一扇屏风相隔的外间透进来的隐隐烛光,一点一点用目光勾勒着对方的眉眼,神色里终于透露出几分隐秘的忧虑。
最近几月,虽说是在王府里小心将养着,叶阳乔的身体状况还是能观察到一天胜似一天的精力不济。
之前他二人曾经想过用故意停药的方式来让皇帝放他出宫养病,但是最后姜越禾否定了这个计划。
原因很简单,之前那次酒醉过后的呕血已经让他后怕不已,现下他实在难以接受对方再故意折腾自己的身体后造成的任何后果。
于是,经过协商后,叶阳乔明面上答应了他再行商议的决定。
直到李医官私下里给他呈上了一份药效减半的药方和一张都城郊外二十亩良田的地契,说是叶督公暗地里找到他要求新开一张药方来煎之后,姜越禾才发现,叶阳乔知道他的不忍心,于是代替他作出了选择。
实际上叶阳乔手里头不是没有用其他人名义买下的田产,这一点姜越禾调查他的时候也知道。
但是他还是用了写着自己名字的地契送给李医官,以这样一种隐晦而又明确的方式告知姜越禾自己是如何放心地将性命交付在了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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