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雨和圆子都见识过元笙化妆功力,都撇过头默默忍笑。
元笙默默摊手,表示天生的,我也没办法。
谁能知道大美人对妆容十窍通九窍,剩下一窍不通,怎么教都不会,宋烟以前为了哄元笙把脸贡献出来让她练习。
结果自然是不忍直视,眉毛画成柴火棍,脸能涂成猴屁股,嘴巴胭脂总能出线画成香肠唇。
宋烟也在想这屎一样的技术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审美在线,动起手来就是面目全非,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画画和化妆是两个人的。
看她表情就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元笙气闷,托着对方的脸左右摇了摇:“住脑,不许再想了。”
说话时,元笙涂着胭脂的双唇一张一合,艳红的舌尖在视线里一闪而逝,看得宋烟喉头一紧,顺势点点头。
穿上最后一层的曳地外袍,宋烟登上了步撵出了内宫。
宫人唱喏开道:“皇后起驾——”
*
从日出开始祭拜,这事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配合默契,心里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动作竟然都轻快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插-在先帝牌位前的香烧的格外快,像是某个生气的人哼气。
祭拜完后,便请出家谱把宋烟的名字从家谱里划去。
赵宋氏宋烟,不再是别人的妻子,也不需要在自己名字前面加上另一个人的姓氏,表示自己被另一个人打上烙印,属于对方了。
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划掉,宋烟恍然松了口气,感觉压在心头的石头挪开,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执笔者是赵氏宗族里德高望重的皇叔祖,是皇帝爷爷辈的老人,按照辈分赵胤祯还得叫对方六叔祖。
“如此,礼成,从今往后你便不是我找家人了。”六叔祖苍老的声音道,抬起眼,就看见本应该愁眉不展的宋氏眉开眼笑。
六叔祖:“……”这么高兴?
德高望重的六叔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皇后和离怎么还笑的跟朵花似的,难道她还真是如皇帝所说双方自愿的?
再看皇帝那边,也是笑着的,这个人喜气洋洋的,这个倒是能理解一点,娶新老婆谁不高兴?
真是奇也怪也,六叔祖摇摇头,不再去想,他觉得以他的脑袋瓜想不明白。
除了祭告先祖,还请了双方长辈以及心腹大臣一旁见证。
皇帝这边还是那位六叔祖和太后,皇后那边就是双亲在场。
心腹大臣们心情甚是复杂,他们看着皇帝长大,早把皇帝当子辈看待,后来看着皇帝登基,看着他成婚,原以为下一步就是孕育子嗣,培养下一代。
可没想到下一步居然是和离!
都觉得自己的人生经历是都太丰富了点,一直都知道皇帝是个不拘世俗的人,稳重中带着激进,擅长创造奇迹,给一潭死水的陈朝带来生机活力。
只是……他们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见他为了和离制造出一套专属于帝后和离仪式,甚至写上了《陈律》里,开了这条先河,给后世的影响可不止一点半点。
您不觉得您有点叛逆吗?!
皇后怎么也就愿意放弃这份殊荣陪着胡闹了呢?!别以为他们不知道皇帝下一步是什么,肯定是遣散后宫,那小子有什么不敢做的,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了,就别在对方面前装大瓣蒜了。
越想越气的老大臣看向了观礼的据说盛宠不衰的元贵妃,对方笑的跟朵花似的,更加恨铁不成钢,看她乐呵呵的样子还以为帝后签的不是和离书,是结契书。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据说嚣张跋扈,非常心机的元贵妃还是个傻白甜呢?
你都要被遣出宫了,还不支棱起来?!
没有人会把希望寄托在太后身上,他们都学乖了,太后都听儿子的,还会反向劝慰自己的夫人儿女的事儿女自己解决,她就不干预太多了。
正想着,礼部尚书已经念完了和离书上的内容,最后一句便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签定,契成。”
各自提笔,在自己面前的和离书上签自己名字,交换,再签一回自己名字。
一个签的比一个快,签完后稍稍晾干就合上和离书交给各自侍从收起。
高兴得不像是和离的夫妻,像是新婚的夫妻。
两人面对面后退一步,抬手交叠悬于胸前,轻轻一推,略一俯首,道:“愿君珍重。”
“望君欢喜。”
众人:“……”
这回他们是真信了双方是真心自愿和离的,不是什么后宫勾心斗角,宠妃上位下堂原配的戏码。
顿时心情更加复杂。
一边记录的史官奋笔疾书,双眼发亮,这段史在他笔下写成,四舍五入自己也跟着流传千古了。
第40章四十(捉虫)
除却签契以外,由于二位身份特殊的原因,本该还有一个脱冠除服仪式。
条例呈上去后,皇帝觉得当众脱冠除服实为不雅,在这个时代发冠视为头颅,有折辱之感,就删了脱冠除服,留下凤印交接这一条。
因此改为宋烟跪献凤印,元太后接过后,宋烟便被扶了下去更衣。
皇帝也去更衣,其余人就转道去赴宴,呜呜泱泱的人也就跟着散了。
这还是皇帝自己说的,名为离别宴,实际就是散伙饭,取自好聚好散的意思。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礼部尚书:“……”
其实他很想说,走到和离这一步,还能安静坐下来两家一块和和气气高高兴兴吃顿饭的和离夫妻也就你们这一对。
这年代,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谁还和离啊?
季衡仪自女儿成为贵妃后调任到了礼部,今日也在场协理。
静静看完这场仪式,出去的时候他趁机走到宸贵妃仪仗后,略有踌躇之意。
春枝回头时看见了欲言又止的季衡仪,跟季成风说了。
季成风动作一顿,心想怎么说都是这具身体的父亲,这些天她害怕在亲人面前露馅没敢回门省亲,现在再躲下去也说不过去,还有不孝之嫌。
便停了脚步,回身朝季衡仪走去。
季衡仪连忙行礼:“微臣参见……”
“父亲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有子拜父的道理,哪有父拜女的道理?”季成风在他弯下腰之前拦住了季衡仪。
季衡仪被人握住小臂动作不得,有些哭笑不得道:“娘娘如今身份非比往日,礼不可废。”
季成风歪理一堆:“样子到位就行,你是我父,而且我也不习惯这样。再说有人因此说到您,您别理会就是。”
季衡仪有些感慨道:“娘娘性子比往日开朗不少。”
“……是吗?”季成风笑了笑,心里却是一紧,害怕被父亲看出什么不对劲,忙说起别的转移话题。
寒暄完后,季衡仪道:“娘娘在这宫中,可有人求见过您?”
季成风被这个您字喊的浑身一麻,但也听出了季衡仪语气中的异常之处,顺着话问:“求见我?”
“对。”季衡仪的声音压低了点:“比如主家。”
话说到这份上,季成风也明白了,季家本家她略有耳闻,在成文皇帝时期也出过一个季贵妃,季家跟着水涨船高,是最有权势的那一批权贵。
后来季贵妃红颜早逝,季家人擅长钻营不擅长读书,又跟着落了下去,吃惯了细糠的季家哪里还咽的下糟糠,再加上皇帝重用能人,他们捞不到任何好处,心理落差越发的大。
这次选秀季家本家送来了最好看的嫡女,最后也没留下,反而是旁支女儿季芸选上了,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
想要重现荣光的季家这不就把目光放在了宸贵妃身上么?
这段时间季衡仪也被本家叫回去参加家宴,明里暗里说道了一番。
季衡仪表面恭顺,心里十分不耐,他本就是为了不被本家摆布才刻意混着过日子,都混了那么多年哪还有吃回头草的道理。
况且当初季衡仪读书的钱都是他父亲的润笔费和母亲的嫁妆,哪里有季家的一份?拿孝道压他,笑话!
说他糊涂,胸无大志,其实他才看的明白,当今皇帝最厌恶汲汲营营之辈,野心勃勃的外戚是覆灭的最快的那一批。
季成风想通了,摇头:“并无。”
季衡仪松了口气:“没有就好,若是有,不要做任何理会,能推则推。”
“好。”季成风一口应下。
有侍从匆匆赶来:“娘娘,皇上寻您呢。”
季成风道:“好,就来。”
季衡仪意味不明道:“感情挺好,那微臣告退了。”
“父亲慢走。”季成风被他说到脸微热,跟着侍从去到离别宴的地方。
这时宋烟已经褪下了繁复华丽的大礼服,换上了没有品阶的衣裙,梳着端庄妇人发式,云鬓花颜金步摇,正低头跟元笙低声说话。
元笙也换下了贵妃服饰,衣裙是海棠粉,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梳的居然是少女头。
头顶还有两个尖尖的发髻,远远看着像是竖起来的猫耳朵,两边别着金铃铛,铃铛下还坠着裙子同色系的流苏,显得娇俏可爱,低着头,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季成风看得稀奇,走过去看,不想元笙抬起头,只见她眉心还点着一点朱砂痣。
“你这……”季成风有些讶异。
元笙挎着小脸,静静地看着季成风。
季成风顺利把下面的话说出来了:“像是画上小仙童似的。”
“是吧,她说你这个样子又好看又显嫩,很适合你的。”宋烟及时插-话。
季成风瞬间懂了,这打扮是宋烟的意思,不过确实是挺好看的。
没有那个女人能拒绝好看,显嫩之类的赞美,元笙顿时眼睛都亮了:“真的?”
季成风真诚道:“当然。”
元笙这人很好哄,立马就高兴了,还跑过去给元太后看自己的样子。
好家伙,后脑勺还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宋烟是把人当娃娃打扮了吗?
坐下后,赵胤祯也跟她说:“还挺好看的,你要不要……”试试。
在季成风你欠打吗的眼神里,试试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试试?蝴蝶结谁戴?你戴?”季成风微笑咬牙。
思索一番后,赵胤祯给出了建议:“删掉蝴蝶结,其他保留?”
“……”季成风:“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酒足饭饱之后,宫人们撤下了残羹,奉上了解腻的茶水瓜果。
等着要撤的众人:“……”这还有下一场?
梁首辅:“……”突然又不好的预感。
再一看宋闻有点懵然的表情,便知道这又是皇帝的神来一笔。
首座上的赵胤祯突然道:“好了,现在现在我们来谈谈夫妻财产分割问题。”
做好心理准备的梁首辅当众打了个嗝,在众人投来的目光中麻木摆手。
梁首辅:“老臣都习惯了,你们就不用那么惊讶吧?”
一颗颗头又扭了回去,目光炯炯盯着皇帝。
皇帝半点不虚,虚握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一声,他道:“前皇后宋氏,十八岁与朕成婚,入宫四年,这几年为后宫尽心尽力,侍奉太后,协理后宫,助朕良多,若是只签份和离书,只拿些赏赐未免怠慢了,虽说这和离是双方协商一致,没有半分补偿说不过去。”
大家听懂了,说白了,只给钱不够,再给点别的。
赵胤祯:“杨方,宣旨。”
“是。”
杨方出列,从托盘上拿起圣旨,下方众人皆俯首跪拜。
念圣旨的声音嘹亮清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宋氏长女,烟者,钟灵毓秀,秀外慧中,承先帝遗旨嫁朕为妻,侍奉婆母,处事周全,实为世女子典范,如今与朕和离,男女两方各不相干,念其为后期间劳苦功高,特册封琅瑜公主,赐居公主府,食邑……”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赏赐名单,样样珍品,价值连城,光听名单都令人咂舌。
宋闻都被这大手笔镇住了,琢磨了一下,发现自己女儿都比自己富有了。
“钦此——琅瑜公主,您接旨吧。”杨方笑呵呵道。
宋烟跪受圣旨,嘴里念道:“卿亭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突然说话:“且慢,还有一份没念。”
众人刚动的腿又放了回去,老老实实跪着。
杨方再次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元氏女……特册封明珠公主,同赐公主府,食邑……”
又是一大串赏赐,本来觉得已经听麻木了的众人又震惊了一把。
这比起前头的琅瑜公主更胜一筹啊,说是帝王盛宠还真不是假话,放归出宫的赏赐都比别人多的多。
“元笙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俯首下拜,额头碰上了绣着金龙纹的圣旨。
*
出宫那天,赵胤祯亲自送她们出去,分别时他欲言又止。
他说:“凤声,表哥永远都在,不高兴了就回宫,朕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娘家,高兴了也可以回来,你嫂子和母后待在这会无聊。”
元笙含着泪点了点头,宋烟倒是挑起了眉看向了皇帝。
季成风用手指着赵胤祯,用口型说:“他当嫁女儿呢。”
也不知道这个送别就爱唠叨的毛病是不是在孤儿院落下的,每送一个孩子去领养家庭都要跟对方絮叨一晚上。
嫁这个字让宋烟心生喜悦,仔细想想还真是,她当年出嫁的时候她父亲也是这样絮叨了许久,最后说上头了还哭上了。
你说一个俊美儒雅的一品大臣,居然哭着说:“皇上要是待你不好,你爹就去死谏!”
顾楚音不满道:“宋闻,你当我的兵权是摆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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