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这都能行,不愧是当太后的人。
元太后看向季成风:“你懂了吗?”
“臣,臣妾受教了。”季成风声音略飘忽。
季成风心情更加复杂,自从确认元太后就是静真太妃后,她一直想不通岁月静好的元太后是怎么在郑太后那个修罗场里存活的。
现在懂了,此乃猛人也,带人上位就跟王者带青铜似的。
元笙适时发言:“既然要做做样子,不对,向先帝请罪,要不要抄点什么烧给先帝?”
比如悔过书什么的。
宋烟也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
季成风瞳孔地震,是我太甜了。
果然,元太后冷笑点头,站门口道:“胤祯,抄点?”
立马沉默了一会,传来斩钉截铁的声音:“来人,笔墨伺候!”
第38章三十八
太庙里,赵胤祯盘膝托腮看着墙上画像,右边是空的,是留给赵胤祯百年后的位置。
左边是他爷爷的画像,头戴冕毓,着繁复朝服,气势英武,燕颔虎颈,膀大腰圆,很符合古代人的审美,就是长得跟本人没什么关系。
册封太子的时候,先帝带过他来祭告先祖,曾跟他讲过其实他爷爷是个身姿高大略显单薄的楚腰郎。
当时赵胤祯心想:这莫不是古代版照骗?
再看回先帝画像,画像上的玄衣帝王的风格跟前几代的格外不一样,论哪里不一样,估计是格外英俊这一点。
皇室中人都是同相貌上佳的人相结合,后代相貌一个比一个好看,赵胤祯是本代最佳,他爹是他那代佼佼者。
男子爱美者不在少数,先帝年轻的时候是个花蝴蝶,老了就是个老花蝴蝶,人生信条除了美就是浪。
爱美程度令人发指,连驾崩前都要抓着赵胤祯的手叮嘱挂太庙的画像要照着本人画,并且要求是三十岁时期的本人。
看着就差一口气没咽的老父亲,赵胤祯含着的那泡热泪都不知道该流出来还是憋回去,场面甚是滑稽,毕竟是两辈子以来唯一一个亲爹,还是挺伤心的,只能说哽咽着说好。
得到回答的先帝安心殡天了,活像是抢在最后一秒格式化手机的冲浪人,苍老的面容都带着安详的微笑。
但现在看来……
赵胤祯看了看头几位宛若复制再粘贴的先祖们,再看看画风突变的先帝,觉得这些画像保留下去,后代人怕不是会说古代版照骗的是他爹。
太庙外元太后在跟人说着话,说着说着就问了一句:“胤祯,抄点?”
“……”赵胤祯思考了一会,觉得这事还是跟他爹报备一下比较好,便道:“来人,笔墨伺候!”
杨方带人送来了书案笔墨纸砚,又默默退了出去,假装没看见皇帝的姿势是坐着的。
书案左上方摞着一叠祈福经书,但他觉得先帝估计不太喜欢这些,拂到一边,打算拿出更大的诚意。
墨已经磨好了,洁白细腻的纸张铺好,放上青玉麒麟镇纸,提笔有神,笔迹端正秀丽,开头正中间就是三个大字——悔过书。
“皇父在上,不孝子赵胤祯敬呈,自父去后,儿感思念,日夜……”
为了少挨骂,先写了这几年干了什么,让人看的开心点,最后才写自己要和他最中意的儿媳妇和离,表示你的儿子不需要政治联姻维系皇权了。
洋洋洒洒写了一通,写满了一页纸,本想搁下笔,想了想,觉得就这些话能把他爹从皇陵气活过来,不够有诚意,就又补充了几句。
“母仍康健,望父勿念勿忧,偶感身旁空寂,心或有怀念。”
写完后,又看了一遍,把或字划了一横,十分敷衍。
或有怀念,或意为——也许,估计,是先帝最不喜欢的答案。
他努力了一辈子都没想明白元妃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自己,别说他,作为儿子的自己都看不明白。
赵胤祯写完都觉得自己肉麻,他也觉得自己奇怪,先帝在世的时候自己总看那老花蝴蝶不顺眼,又渣又多情,觉得他也没那么能,等自己坐上皇位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这太子当的有多糟心,先帝替自己扫了多少尾巴。
最后归咎于叛逆年轻儿子对年迈父亲的天然不服性,加上三观上的碰撞,看似对先帝感情并不深。
现在回想,自己身上哪样不是先帝言传身教,影响深远?
站起身,找个盆,跪在蒲团上面对着画像将这封家书烧了。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地府,有没有亡魂,对方能不能收到,但穿越那么离谱的事自己都经历了,估计是有的。
*
三天一过,皇帝终于上朝了。
不等大臣们先上谏,就先一脸沉重说昨夜先帝托梦给他,这一手直接干蒙了大臣们。
“朕昨夜梦有所感,竟是父皇入梦,他观天下河清海晏甚是欣慰,又问了南境失地是否已收,朕一一言明,”说到这,赵胤祯摸了摸后脑勺,总觉得那里还隐隐作痛,继续道:“提及和离一事,他老人家直言儿年近而立,自有决断,他老人家就不掺和了。”
大臣们:“……”
赵胤祯捏着洋葱味的帕子,红着眼眶问:“诸位有何想法?”
大臣们:“……”我们能有什么想法?
当事人之一的父亲,宋闻首先下跪道:“皇上夜有所感,能得先帝托梦,必然是顺应天命。”
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赵胤祯很快道:“好好好,宋大人快快请起。”
宋闻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拂袖行礼:“谢皇上。”
众人:”……”你两都演完了,我们还上什么谏?
梁首辅则一言难尽地看着宋闻,干巴如橘皮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传达出一个意思——宋闻你可真能扯啊。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那便从了呗,反正他们也努力过了。
*
“所以,真的有什么先帝托梦吗?”元笙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跟皇帝同床共枕的人,贤妃连麻将都不打了,也跟着看向了季成风。
这民间都传遍了的“顺应天命”她们也好奇,深深觉得怪不得宋次辅四十多岁进了内阁,跟其他五六十老黄瓜成员们就是不一样。
不仅是能力,连说话都特别会。
良嫔觉得机会来了,偷偷去看贤妃的牌,被她一巴掌盖住脸按了回去,林美人的侍女偷偷看了一眼良嫔的牌,默默打手势,可惜林美人也跟着看季成风,错过了提醒。
被忽视的林美人侍女抹了把脸,开始计算这次又要输多少钱。
早就习惯被有一大帮人盯着的季成风淡定磕完手头最后一嗑瓜子。
季成风道:“托梦……是有的。”只是内容不太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那封家书的结尾太不走心,当夜在梦里被先帝追着敲后脑:“你个王八蛋,给朕写的什么东西,什么叫或有怀念,或是什么意思?!全文千字,你母亲就占了二十一个字!不孝子不孝子!”
赵胤祯:“……”虽然很想回答自己是王八蛋,那他是什么?
但大家都是斯文人,问不出有辱斯文的话。
可怜赵胤祯头一回被亲爹打,便楞楞问一句:“那儿子和离这事?”
老花蝴蝶翻了个白眼,不耐挥袖:“关朕屁事,滚。”
赵胤祯:“您以前从不对儿子说滚的。”
之后人就醒了,季成风听完那个梦也无语了半天。
元笙恍然道:“当真如此?不过也不奇怪,先帝一向疼爱表哥。”
“……”季成风张了张嘴,默默点头:“对,你说得对。”
众人又扭头接着干自己的事去了,好不热闹。
林美人这才想起正事,偷偷看身边侍女,没想到侍女死鱼眼看天。
林美人:“……”
最后侍女还是心软,比了几个手势,林美人认真观摩一番后,发现想不起来对应的是哪一张牌,眉毛皱的死紧。
侍女:“……”别想了,钱我准备好了。
元笙凑到宋烟身边,看她提笔写名单,手边就是皇帝特地给的私库名单,这里面的东西任宋烟分配给即将遣散的妃嫔出宫做嫁妆。
“……表哥见天哭穷,其实还挺有钱的。”元笙道。
站宋烟背后的季成风也深以为然,谁能想到这份名单还不到他私库全部的十分之一,不是一般有钱。
和离之礼还没举行,她现在还是皇后之身,有权替皇帝安排后宫琐事。
宋烟淡淡道:“可能是打仗打习惯了,我娘无论什么时候都觉得很穷,每回上折子都会下意识哭会穷,走一步算三步,毕竟是统筹全局的人。”
季成风:“照你这么说……我觉得赵哥可能不止步于西戎南境这两块地方,肯定还会往外打。”比如前阵子他就念叨哪里有石油。
那边,贤妃突然爆出一声惊呼:“糊了!我又赢了!给钱给钱!感谢各位姐妹给我的嫁妆添砖加瓦,感谢感谢!”
季成风看了看今天不知道赢了第几把的贤妃,她道:“我这辈子都不会跟贤妃打牌,这厮会记牌算牌!”
古人智慧,恐怖如斯!输了我一个月月银!
元笙则是羡慕的看着贤妃高兴的背影,毕竟她是个从没赢过,林美人都能碾压的废物。
能跟贤妃打擂台的也就宋烟,可惜这厮对这玩意完全不感兴趣,并且道:“有这时间,我或许会更喜欢多练会剑,就是没人陪练比较遗憾。”
只会吃饭和画画的元笙总觉得因为不够聪明跟她们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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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是完结倒数几章,有番外,要不来点现代番外?(摸下巴)
第39章三十九
在一片欢乐祥和,震惊世人的气氛下,钦天监挑好了和离的日子。
礼部官员们赶在中秋前将仪式备齐,地点则被赵胤祯定在了上朝的金銮殿,以表郑重,而不是交换一份和离书就算完。
这帝后和离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必定在史书留下一笔。寻常的仪式都用不上,为了准备这事,礼部官员们带着岌岌可危的发际线翻遍了古籍才确定了流程。
私底下都想着,这场盛大的和离怕不是要给最近盛宠的宸贵妃让位,只要眼不瞎的都看得出来。
也不是没有酸儒狂生大书特书季氏妖妃媚君祸国,狂言天要乱矣,先是穷兵黩武,后又沉迷美色。
最后看影响越来越大,便下令抓住源头,皆被革了功名,三代子孙内再无科举可能,顿时消停不少。
宋次辅听闻此事,摇了摇头,对顾楚音道:“以前争不过,现在耍耍嘴皮子,舒爽是舒爽了,可头顶上坐着的还不是他们的哥哥?”
顾楚音冷哼一声:“不过是仗着皇上心性仁善,要是先帝在,能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地方都是仁慈了,哪里还能蹦跶完后平平安安归家去。”
果然,暗地搞事的几个郡王被皇帝传进宫一顿申饬,又灰溜溜出宫去了。
仪式举行这日,天晴舒朗。
天刚破晓宫人们就开始侍奉穿衣,目中所及之处皆是忙忙碌碌的人影。
宋烟回到了紫重宫准备,这是她最后一次穿上皇后的礼服,足有九层礼服层层叠叠穿上那修长身躯。
再加上这天气温度,美则美矣,也是件折磨人的苦差事,元笙光看着自己身上的薄纱外披都恨不得脱了露出两条臂膀纳凉,宋烟还要穿九层大礼服去祭告先祖。
元笙难得不在一边闲着,跟着帮忙穿衣,像只围着主人转的猫猫。
宋烟头发被宫女托着了,微微垂头对元笙道:“你别忙,我看你昨晚没睡饱,在榻上再眯会眼。”
“没事,我不困。”元笙扣上腰带玉扣,接过佩环缀在腰间,笑道:“这可是你最后一次穿皇后大礼服了,看你平时都喜欢白茶,青蓝两色都是淡雅颜色,其实这颜色还挺衬你的。”
宋烟附和道:“是吗?”
元笙:“不然你瞧瞧。”
有宫女托着铜镜过来,里面映出两道人影,妃色衣裙容貌秾丽的女子双手搭在正红礼服女子的肩上。
元笙把头侧靠在宋烟肩上,眼睛看着一身华服的宋烟,笑嘻嘻道:“好看吧?”
其实这身衣服她都穿过好几回了,且大礼服也没有不好看的,只是以前宋烟穿着大礼服的时候不是她亲手穿,腰带不是她扣的。
宋烟眼波微动,视线跟镜子里的元笙对上,漾出一个笑容:“好看。”
帝着玄色,后着正红,金丝袖上日月山河,凤凰翱翔的纹路,端的是庄严大气,华贵无双。
穿好衣服,便是挽发戴冠,扶着人坐下,柔顺的三千青丝被宫女们用上好手艺挽起,盘出发髻,云鬓上戴上精巧绝伦的展翅凤冠由元笙亲自用发簪固定。
垂下的流苏垂在脸侧,元笙摸了摸,又放开,让珍珠流苏微微荡漾,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宋烟的脸侧,让她睫毛一颤。
元笙突然问:“你说这副场面有点像什么?”
眼皮一掀,浅色的瞳孔看向元笙,宋烟挑眉问:“像什么?”
元笙道:“像是准备婚礼的新婚夫妇啊,我为你穿衣为你戴冠,还为你画……不对,为你指导宫女给你画适合的眉形。”
“哦,那恩爱夫妻不都是夫君为妻子画眉么,你只是指导别人为我画而已。”宋烟好笑道。
“……”元笙道:“我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敢顶着柴火棍眉毛出门吗?”
宋烟:“……不了。”
也不知道元笙的手怎么长的,除了在纸上,在墙上,哪怕是在布上,都能妙笔生花,要是在脸上画,那就是钟馗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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