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宋烟都是端着的,总让人觉得这是个规矩严谨的女子,是古代贤内助的标准版,但不够有趣,可今日这一笑就跟凛冬逢春破冰似的。
要是赵胤祯能听见季芸心声,一定会呵呵冷笑,甩她一脸宋烟的马甲。
气质这种东西很奇怪,能把相貌平平的人颜值拉高三分,尤其是宋烟这种大美人,八分颜值都拉高到十一分,那一份是季芸额外给的,满分十分,希望大美人更骄傲一点。
季芸哪怕是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也不妨碍她欣赏盛世美颜,被她笑的一愣,闻言道:“怎么可能奇怪,性向天生,有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喜欢同性,也有人是通过引导才明白自己的取向,天性使然罢了。”
“你这话我听着耳熟。”宋烟挑了个地方坐下,她道:“皇上也说过,我第一次听到这番言论的时候还是小凤凰告诉我的,当时觉得很新奇,也有些向往,我便问小凤凰从何处听来,她说是幼时皇上对她的教导,懵懵懂懂时,皇上是她的引导人。”
季芸笑了一下,心想赵哥那爱操心的老妈子性子还是没改。
宋烟:“只是有些疑惑,卿亭不自夸熟读天下书籍,可阅遍万卷还是说得上的,这番言论……我是没看过类似的,可否问你是从哪里看见的,听见的,卿亭是否有幸拜读一二。”
季芸笑容逐渐消失:“……”
她犹豫看向宋烟,对方还是温和笑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看穿了一切。
季芸道:“既然是听闻多时,心有向往,怎么不问皇上呢?”
她面上说的淡然,放在身侧的手却抓紧了裙摆。
宋烟仍是闲适的坐着,好像是同好友对坐交谈一般:“说的也是,不过你告诉我也无妨吧?”
只是言语中步步紧逼,好像不给个答案就过不去了。
行,破案了,宋烟就是起疑了,果然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心眼就是多。
“那当然可以,只是我有点忘了,不若我回去想想再告诉你?”季芸有些欲哭无泪,打算祭出拖延大法。
那笑容温柔的皇后温柔的看着她温柔的说:“你不是季芸。”
季芸心一咯噔,猛的看向周围,幸好只有她们三人。
宋烟语气温和且笃定:“你和季芸根本不像性子,季三姑娘因为体弱从未出过府门,性情怕生寡言,而你开朗随和,言谈爽快,不像是大宅院里长大的,皇上也是久居深宫,你们很难见面,但二位相处时却十分熟稔,在荣秀院那天皇上也是一开始对你情绪也很特别,像是很震惊能在此处看见你。就算是性情大变,也不可能判若两人吧?”
季芸:“……”
宋烟一锤定音:“说罢,你是谁?”
季芸:“……”
这就被扒马甲了?
曾经她在网上冲浪,网友们都说不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低古人,论玩心机现代人都是傻白甜,果然她一照面就被看出来端倪,最可怕的是宋烟能一直面不改色跟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相处,抓住证据后才好整以暇发问。
喉咙越发干涩,季芸强装镇定道:“我便是我,我能是谁?卿亭别说笑了,子不语鬼力乱神。”
宋烟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眼里明晃晃写着:你编,你接着编,我要是信一个字就不姓宋。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突然有人噗嗤笑了一声。
“好啦,不要再逗她啦。”元笙把手放在宋烟肩头,按了一下,笑道:“照你这么说,外头看我蛮横跋扈,同皇后两看相厌,这段时间跟你感情甚好,就是人换个芯子了?”
还抬头对季芸道:“你说是吧。”
季芸:“……”看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是个切开黑。
“……”宋烟垂下眼,呼了口气,歉然道:“抱歉,是我魔怔了,还请你见谅。”
宋烟道歉的爽快,倒叫季芸对她的欣赏更进一步,当即摆手道:“没事。”
元笙知道宋烟是个敏锐谨慎的人,这些年她在表哥身边长大,比别人更清楚赵胤祯不喜在她面前伪装,偶尔一言两句之中的异常之处,只是她向来心大,认为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是深究了,那便不好了。
也明白宋烟本意是为他们好,人总是对未知感到忌惮,但她信任赵胤祯。
发自内心认为赵胤祯信任且喜欢的人绝不会差。
元笙道:“不过听说表哥昨天去青霄殿寻你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陪你去见见姑母?”
“赵,皇上来寻我?”季芸懵然道。
元笙道:“对啊,昨日晚膳后吧,这事大家都知道。”
季芸:“……”该不该说昨天自己吃太饱睡着了,然后半夜才醒。
“少见皇上对谁那么上心。”宋烟端起茶,吹了吹,入口柔和清香。
季芸勉强扯了个笑:“……是吗?“
仔细想想也知道,真正上心哪会好几天不见人,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还是偷偷摸摸,不让当事人知道。
怕不是地位悬殊,三观难合,疏离了。
心情突然有些涩然,跟着宋烟喝了口茶,入口苦涩,维持淡然表情吞了下去,看宋烟面带享受,又怀疑是不是自己舌头有问题。
元笙笑道:“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些聪慧的人总是那么多心眼,瞻前顾后就是不敢迈前一步,好像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会让自己万劫不复似的。我就不是啊,喜欢什么会直接说,我喜欢你对你好就会告诉你。”
虽然表达的方式不太对,但本质上宋烟还是赞同的,不是元笙的主动,她怕不是在后宫待几年,不耐烦的时候就想办法摆脱皇后身份出宫去了。
贤良淑德是她给自己批的一层假面,越是伪装,越是厌恶,总有一日会关不住那躁动的心绪爆发出来。
这边元笙还在说,气愤的样子像是在控诉一个负心汉:“当初我送烟烟一罐茶叶,因为珍贵就剩那么一点了,她愣是跟我扯什么君子不夺人所好,就是不收,可把我气的倒仰,我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我之前送的古籍不肯收,字画不肯收,名家真迹不肯收,首饰头面不肯收,简直是油盐不进滴水不漏,我就在想要不放弃算了,别招惹人家天仙了,让人高贵雍容,用我表哥说的话,她独美,我不配。”
宋烟连忙发言表明态度:“你没有不配,你那么好,怎么可能呢?”
元笙没好气道:“你别说话!当时我就气啊,没想到出门的时候踩着裙角,脑袋磕门槛上,把我治的大好的病症又给磕出来了,姑妈就说我不能挪动,先住紫重宫里,让皇后看顾一二,要不是生病一回我都不知道宋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表面装的正经说这自重,那为你好,心底看我这样指不定怎么乐呢。”
“……”宋烟撇头喝茶:“这不是看你眼神巴巴的,挺可爱么。”
美人气到俏脸通红,可比平时鲜活多了。
季芸:“……”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她思索片刻,想到了前世班里女生看小说时提到的一个词——钓系。
而元笙就是追着钩咬的鱼,可以想象到赵胤祯面对妹妹这个追着猪拱的大白菜是什么糟心的心情。
按照赵胤祯的心态估计就是打不过就加入,糟心过后就乐呵呵看戏,不得不说季成风很了解她这个竹马。
钓系也是门艺术,要是没把握好那个度就不叫明里暗里的勾引,就是把人当备胎养的人渣,宋烟这款的完全就是玩的情调,行走的钓系。
在这一刻,季芸的想法诡异的跟赵胤祯对上,深信元笙这个傻白甜玩不过满肚子黑水的宋烟。
那心眼那智商就是千年狐狸成精,狡猾得很。
元笙:“还好意思说,要不是那时我……我就真打算放弃了。”
那边表明,往后再无缘分了,相安无事。
“那不是我不明白这种感情是什么么……”宋烟眼神难得飘忽:“后边明白了不就直接跟皇上说明心意,得到家长同意才跟你表明心意,不能不明不白啊,得过个明路。”
以后出事还有人打掩护呢。
季芸突然有点佩服,按照古代人的思维,忠君爱国,三纲五常,尊卑分明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能直接跟皇帝说自己喜欢上一个女人,那女人是你的表妹,是你的贵妃,希望能得到你的同意。
看着很稀疏平常,像是一个正常的有情人能得到对方家长的祝福,可换个角度想,这个人可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哪怕是关系一般,还签了可笑的契约。
万一对方不同意,或许会死,或许会被废,其中艰难不只是勇敢一词能囊括了。
元笙冷哼了一声。
宋烟便道:“你说我,我难道不气吗?”
元笙不解:“你能气什么?”
“荣宠至极,盛宠不衰。”宋烟一字一句道,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
元笙:“……”
明明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但元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虚起来。
宋烟呵呵冷笑:“皇上初一十五去紫重宫都睡偏殿,去你那却是同住一屋。”她伸出三根手指:“还是三年!我跟你在一块一年都不到!”
“……这不是姑母那边不好交代,委屈表哥打地铺嘛,他也不是天天来,很久很久才来一回,都住养心殿里。”元笙道。
宋烟:“……”
季芸:“……”
怎么突然觉得在她们恋爱中受最大伤害的反而是赵胤祯这个皇帝。
季芸有点噎,她就是被小情侣共养的那只傻狗,每天被主人喂狗粮,吃不下就捏着嘴巴塞。
第36章三十六
“所以。”季芸出言打断她们甜蜜蜜的气氛。
对面两人勉强把目光从对方脸上撕下,看向了季芸。
季芸认真道:“我想见见皇上,我怎么才能去见他,现在可以吗?”
再也没有比现在更想见见赵哥了,同为天涯沦落人,互相分享一下吃狗粮心得。
元笙却露出了你终于想通了,阿爸我好欣慰的眼神。
“……”季芸突然有一种被算计到的预感。
“如果是你,什么时候他都很乐意看见。”宋烟道:“你也知道自己对他有多特别。”
季芸:“……”
要命,她也太笃定了,我被说服了。
说干就干,季芸出了元笙的宫里出来,拼着一口气冲到了通往前朝的瀚海门。
就差一步就能跨过去,她却停下来了,站在高大的宫门下仰望牌匾上的金钩铁画三个大字,金色的阳光照在匾上,透着一股沉淀多年的巍峨大气。
跨过去了,就能找到那个人了,活生生的,带着人体的温度,而不是车祸过后面目全非的尸体。
陈朝的一切都很美好,梦幻的不像是真实,像是濒死者不切实际的梦,希冀着重来一世,圆了自己的幻想。
这一刻她才诡异的理解赵胤祯的想法,她都在自我怀疑,别提在这摸爬滚打二十四年的赵胤祯。
或许有那么几秒他会疑惑自己真的有前世吗?真的有座孤儿院,小巷里真的有个被父亲打扮成洋娃娃似的小孩吗?
琉璃瓦上的反光晃到了眼睛,季芸猛然回神,伸手拍拍脸,低声道:“管他呢,感春伤悲不如干他一架,疼了就知道自己是死是活还是白日发梦。”
“?”春枝不解地问:“娘娘您这是在看什么?”
“无事,还没去过前朝,做做心理建设。”摇摇头,便提裙踏了出去,果然,守门的宫人看了看季芸的脸,除了行礼避让没有半点反应。
显然是被人特意吩咐过的,一般情况下后妃出后宫都会被拦下。
“参见娘娘。”
季芸默默打了个抖,果然还是不太适应被人毕恭毕敬地喊娘娘,总觉得自己活在什么宫斗剧本里。
虽然自己性别认知障碍,但被赵胤祯掰了好几年心理状态,勉强卡在了正常认知水平,逛街的时候顶多忍不住多看几眼女装。
*
刚跟大臣们议事完的赵胤祯揉揉额角,偏头看向窗外枝叶繁茂的树。
“出去走走吧。”他站起身,绕了出去,把堆满奏折的桌子抛在身后。
“是。”杨方领着一众宫人跟上随侍。
以前还有点不习惯,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习惯被一大群人跟着服侍。
漫无目的走到外边,才出了御书房范围就看见对面的人。
被公务占据的脑子顿时一清,又看对方泛红的眼眶,心一咯噔。
忙走上前道:“你怎么了?最近朕…我在选拔内阁还有军机处的成员,忙昏头了,对不住,以后就不忙了……”
他说的话季芸一个字都不信,看对方眼里略带疲惫神情,又说不出话了。
直接走上前,在赵胤祯惊讶的眼神下搂住他的脖子,一摁,提膝一顶。
赵胤祯:“噗——”
赵胤祯被一记膝顶,双方都觉得对方很硬。
随侍的杨方都惊呆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满脑袋的大逆不道欺君罔上以下犯上恃宠而骄今天就死。
季芸还拍拍他硬邦邦的腹肌,夸赞道:“久坐族居然没有大肚腩,慕了。”
赵胤祯:“……?”
季芸:“疼吗?”
赵胤祯双目含泪,有点春困的脑子比什么时候都清醒:“疼。”
季芸:“疼就对了,疼就不是梦,我在帮你清醒清醒。”
赵胤祯:“……”倒也不必。
两手捧住赵胤祯那大脑袋,固定好对着自己,季成风:“看着,是我,季成风,恭喜皇上,你没白日做梦,你心想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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