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当场拍案而起:“走!出去比划比划!”
56.
最后是结果是两败俱伤,侍卫统领站在一边瑟瑟发抖,杨总管也默然不语。
都不敢上前去劝这对至尊夫妇,害怕他们一致对外,挨揍的是自己。
皇帝说:“好男不跟女斗。”
皇后说:“皇上懈怠不少。”
谁胜谁负,谁都不肯说清楚,但侍卫统领还是觉得大开眼界。
人家夫妻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皇上和皇后从御书房打到皇宫大门正阳门都不和。
殊不知两人已经边打边聊了一回。
57.
走回去的时候,皇帝忍不住问皇后:“十三年前的事你想起来了?”
皇后还沉浸在皇帝答应的也太痛快了的情绪中,闻言一愣:“十三年前什么事?”
“你不记得?”皇帝也一愣,音量都提高了:“不记得你还跟朕讲什么对凤声有意?”
“?”皇后问:“是那种如果我不记得就不能对她有意的事?”
皇帝:“倒也不是。”
皇后一摊手:“这不就结了,只要不影响我俩感情,不触犯律法道德的事,就不在意。”
看她这副浑不在意的潇洒模样,皇帝倒觉得新奇,他一直觉得宋烟惯会端着,从不出任何差错,从不失礼,是闺秀的典范。
成了皇后以后更加谨慎,难以窥见本性,要告诉别人宋烟有一手好剑法,十个里面有九个不信,还有一个觉得说这话的人脑子进水。
说来奇怪,世人对她战功赫赫的母亲多有微词,他和他父皇不知道压下多少参顾元帅牝鸡司晨的折子和文章,全做冷处理。
一计不成,倒对她看似乖巧的女儿多有赞颂,好像拿她乖顺的女儿就能把母亲给比下去似的,再评她一个立身不正不堪为母的罪名。
可把她父亲宋丞相气得喷火,提笔跟他们对线,多文雅一人骂人的时候也是言辞犀利的,看得皇帝叹为观止。
宋烟在闺中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分的就像是没这人似的。
连先帝都被她蒙骗过去,真以为宋烟是什么深守闺中的柔弱女子,还感叹过顾将军和丞相的孩子竟没有她父母的半分风采。
皇帝登基后,遵从父亲遗诏要把人娶为皇后,他也谨慎,去查清底细,也就这时候他才知道宋烟根本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
顾将军曾赴边抵御戎族,身边有一个少年将军,名顾岩,行事很有顾将军本人那雷厉风行的影子,都叫他叫小顾将军。
顾将军说这是她侄子,带在身边提携一二,其实不然,那便是宋烟本人。
说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掩盖她往边境跑的事实,要是给外头知道估计当场吐血三升,那时宋烟年方十五。
十五岁就已经跑到边疆打仗,还颇有成效。这让文科男赵胤祯直呼内行。
58.
皇帝突然不说话了,兀自沉思。
这叫皇后有点不解,看皇帝刚刚那样子像是要跟她讲什么陈年旧事,怎么就不说话了。
皇后问:“皇上刚刚是要跟我说什么吗?”
皇帝瞥了她一眼:御书房里还自称臣妾,现在就我了?
但还是打算把话讲清楚,让元笙一直一头热他看着也不忍。
皇后看明白他眼中的意思,但不打算改。
成婚前就说过了,只要不触犯律法道德,皇帝会尽量补偿她,而且跟元笙这事已经跟他说明白了,算是过了明路,剩下的就是元笙那头。
到现在宋烟都不知道元笙早就对她有意,甚至到了求而不得的地步。
不过皇帝的态度真的很叫她惊讶,其实这事……真的挺惊世骇俗的,但在皇帝眼里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淡,搞得宋烟都有点不知所措。
毕竟这是头上长草的事,宋烟一方面知道皇帝本性并非那种就算我不要也不允许染指的人,一方面也害怕皇帝觉得有损威严,把她废了扔进冷宫里。
但她还是来说了,她知道比起直言冒犯,皇帝更厌恶欺瞒。
自出了紫重宫门开始就是一场豪赌,原以为要付出重大代价,没想到赢得顺顺利利。
皇帝轻咳一声,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就是十三年前……”
“娘娘!娘娘!贵妃她!又犯病了!”那来喊人的是贵妃侍女,喊完才发现皇帝也在,刚要下跪,却被拦住。
宋烟踏出一步,神情严肃:“你且免礼,你说元贵妃犯病太医请了没?医女可在?”
皇帝不发一言,边走边听宋烟询问,听到不让人近身这几个字,眼里闪过痛色,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捏成拳。
贵妃侍女忙道:“都在都在,只是贵妃娘娘不让人近身,奴婢没有办法才来找您的。”
“不让人近身?”宋烟问:“是娇娇吗?”
贵妃侍女想了想,点头:“贵妃确实自称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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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找不到话题聊只好吹哥哥的元笙:巴拉巴拉……
宋烟: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第9章九
59.
元笙缩在床角,神情惶然,那些想要靠近她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扔了满身东西。
所有人在她眼里都是带着狞笑的恶鬼。
用最诡谲最恶意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像是在估量这个货物该定个什么价格。
到现在她还能一句一句重复他们说的话:
“估计才六七岁,也不差。”
“是有钱人家的女儿……”
“不怕被找到吗?”
“灯会上那么多人,谁能找到,马上就脱手了,这张脸张开了能值百金,要不是那户人家急着要,养大了卖更值钱。”
“……家就爱嫩货……”
“上次不是送了几个孩子去了吗?又死了?”
“对,玩死了,他家家仆收尸的时候都啧啧称奇,我偷偷瞧过一眼,浑身没块好肉。”
宫女尝试喊一句:“娘娘?”
在元笙耳里却扭曲成:“验验货?”
紧咬着下唇是人突然生出一股力量,随便往床头抓了什么就往外扔:“滚!!”
宫女连连退了好几步,差点被砸中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把吹毛断发的匕首!还是御赐之物!
殿内太医宫女都不敢上前了,都急到上火,盼望着那跑出去的贵妃大宫女能带回救兵。
“这该如何?”有个医女问。
太医道:“先别刺激她……贵妃应该是心症。”
“……心症?”医女又看了看贵妃的状态,她是新来的,头一回进这贵妃云茗宫,不太明白贵妃天天待在深宫里还能受到什么刺激,之前也没听说过啊。
太医不再说话,既然外人不知情,想必是上头有意隐瞒,那就更不能说。
看着又一个枕头飞了出来,砸中试图窥探的小宫女,小宫女像是被什么吓到一样扭头就跑,太医幽幽叹了口气。
之前贵妃都是他师父负责的,一年前他师父急症去世,去的太急,尚未交接完全,这治病的责任就落在他头上了,可他也是束手无策,想着等会回去看看之前的脉案和药方找找思路。
人治病都要病人配合,可贵妃这情况跟配合压根不沾边,也不知道往年皇上和师父怎么处理的。
“娇娇情况如何?”门外传来一声清朗的问声,云茗宫内凝滞的气氛注入了新鲜空气。
“仍不让人靠近,对生人的抗拒感比之前更甚。”太医下意识回答。
所有人都跟溺水的人被捞上岸,猛抽了一口气转头去看那步履匆匆神情肃然的皇后以及眉头紧锁的皇帝。
这时候谁都没精力去问为什么皇后走在皇帝前头了,纷纷低头想要下拜。
“不必多礼,其他人都先出去,贵妃交给我即可。”宋烟说完就走,半点不停留就进了内室。
太医转头看皇帝:“这……”
皇帝目色沉沉,也不进去,只说:“听皇后的,阮庆你随朕来。”
众人俯首称是。
60.
撩开内室的珍珠帘子,里面没人,只有床上缩着一个团子。
没有哭声,没有嘶叫,更让宋烟觉得心疼。
无声无息反而动人。
那鼓包动了动,抖得更甚,估计是警惕的缩紧。
这个样子……
宋烟眉头皱的更紧,她也是随母出征见识过天地的人,一眼就分辨出这种状态是遭受重大创伤而产生的应激状态。
一面想不通备受宠爱的元笙怎么会有这样的病症,一面不敢轻易靠近。
迅速捋一遍元笙入宫前的经历,还是想不通哪里出了纰漏,而且看皇帝的反应她这样已经很多年了,是陈年旧疾。
“娇娇?”宋烟尝试喊了一声。
那抖动的被子一顿,好像是在确认什么。
宋烟心念一动,又走进了些许:“娇娇是我,宋烟。”
最后两个字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裹紧的被子猛然掀开,露出一张布满泪痕的脸,把宋烟看得也眼眶一酸。
她伸手接住那连滚带爬跑出来的人,摸了摸她滚的乱七八糟的长发,顺着往下轻拍那颤抖的脊背:“莫怕,是我。”
掌心下突出的脊梁骨分外硌手。
心说:才离开紫重宫几天,又瘦了那么多。
从前她不懂什么叫心意相通什么叫伤在你身痛在我心,也看过她父亲在母亲带伤归来时泛红的眼眶,仍是懵懂,但从没有比现在更深刻的理解。
元笙哭着询问,抓着她的衣领的手捏的死紧,像是快溺死的人抓住的一线生机:“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悲痛的语气听的宋烟心口一滞,刚想说:我不是来了吗?
话没出口,脑海里闪过一幅画面。
脏得像个泥猴,浑身伤痕的小孩瞪着泪眼,脸上的巴掌印瞩目,抓着她的衣领问:“你,还会、来看我的吧?”
她当时怎么答应这个只相处了一个月的孩子的?
哦,对。
她点头答应了:“我会的,你先睡会,炉子上的粥还热着我去给你拿,醒了就能吃了。”
但她没有,出了那个房门就接到了祖父病危的消息,随着父母匆匆离开。
也忘了问母亲那孩子是谁,为什么要急匆匆出来相救。
谁知道把宋烟当救命稻草的孩子醒来后会是什么反应?
宋烟没想过,现在想起来悔恨的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她化名顾岩行走人间,救过的人不知凡几,虎口垂危的猎户,被人拦路的商人,山寨里的少男少女,甚至战场上的士兵,边城中全家尽亡的孤儿……
一个从妓院地窖里抱出来的孩子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再加上最疼爱她的祖父离世,感情被冲击,也淡了这段记忆。
宋烟的声音有点哽咽:“对不起,我失约我来晚了。”
怀里的人纵声痛哭,像是要把前半生的苦难在这一天哭尽。
宋烟恨不能以身代之。
61.
——真的会有人把爱人看的比自己还重。
62.
珠帘外站着一个高大背影,负手而立,面朝盛夏的天空。
除了他,这里也没别人了。
他想起十岁那年,突然恢复了自我意识的元笙也是哭的那么大声。
把所有的惊惧不安一朝倾泻,余下的时间懦懦躲在门后,害怕灯笼,害怕男人,害怕女人,害怕哭声,害怕黑夜,更害怕黑洞洞的地洞。
她曾指着张着漆黑大嘴的空水缸失声尖叫,是赵胤祯亲自砸了,握着石头的手也被划破了,鲜血淋漓,又引来了惊恐的低声呜咽。
“没事了没事了!那不是地窖,是水缸,装水的水缸!”
元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不会回答,想靠近给她递一递擦眼泪的帕子,刚踏前一步就被尖叫声拦住。
十三岁的赵胤祯直接被内疚淹没。
63.
好在路上皇帝已经下令封锁消息,并没有人知道贵妃生病这事。
可瞒得住其他后妃,瞒不住太后。
上一届宫斗冠军实力不容小觑,消息灵通的跟当年没两样,太医前脚回去抓药,太后后脚就来了。
“元笙怎么回事,你老实交代。”
太后脸上表情难看的很,一看就是处于盛怒中,本就生的凌厉的凤目冷得跟两汪冰泉一样,看得皇帝都颤了一下。
就一眼扫过来的效果跟妈妈拿着鸡毛掸子喊你全名一样。
在皇帝登基后的太后看起来很咸鱼,每天只蹲在寿康宫种花喂鱼,也磨灭不了这位是在先帝那群数量上百的小老婆里杀出来并且荣宠十数年的战斗妾的事实。
皇帝也就老实交代了,从元笙在灯会上被掳走再到后来的心理病还有自己一直都是打地铺全都说了。
“……”太后听罢,担忧道:“原来那事对她伤害还是那么大,我都以为她好了,没想到……可有康复的可能?”
皇帝:“我觉得……很难,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能慢慢来。”
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原以为太后会不满他的隐瞒。
元笙被掳走这事太后隐约知道一点,只是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找回来的,但失去思维能力傻了三年这件事太后还是知道的。
七岁到十岁,整三年,不哭不笑不说话完全失去自理能力,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太后看着都哭了几回,但为了安全还是忍痛放在宫外养,由赵胤祯照顾。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元笙十岁的时候,跨门槛被裙子绊倒脚不小心摔到头,突然就会哭了。
知子莫若母,太后一眼看出皇帝想什么,但她没说,转而说:“所以,这就是你把元笙封贵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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