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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神情慌张，支支吾吾半天才给出回应：“他们不太、不太喜欢我...因为我是...累赘，但这也没什么，”他紧接着补充道，“那些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能够独立了所以他们不能再伤害我，真的。”
沉默半晌，德拉科轻声说：“他们曾虐待你，在你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是吗？这也是为什么你几乎没有童年时期的照片，你受过比这些更重的伤，是吗？”
艰难地点点头，哈利道：“我们可以别再讨论这个话题吗？”
“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德拉科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飞奔出门。
十分钟后，他拎着药店袋子跑回来，从里面掏出两只药膏和一盒棉签。
哈利被按在沙发上，捧着手臂细细涂抹，白色药膏一寸一寸将伤疤覆盖，德拉科动作很轻，棉签触到伤口不怎么疼，反而有点痒，他稍稍抬头，看到对方额头上的一点汗珠。
“你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住的？”德拉科边给哈利涂药边问。
“我上初中就住校了，周末才回姨妈家，高一搬来这间房子。”
“初中的时候他们还会把你关在——”
“没有，我那时已经住不进碗柜了。”哈利平板地说。
“那你还会...受伤吗？”
“...有时会，但没有那么频繁了，他们很在意别人的眼光，考虑到我住校的情况...不过因为我参加了足球队，那些伤也就变得更好解释。”
德拉科手上的动作不禁停顿了几秒，努力克制着心中怒火，只是这次它不是对面前这人产生的，而是对伤害了他的那些人，“虐待十六岁以下未成年人罪，他们应该被丢进监狱里去。”
“那都过去很久了，或许我曾经想要他们受到惩罚，但现在我只想要永远不再见到他们就好。”
“他知道吗？你受伤的真正原因。”
“知道。”哈利简短地回答，明白德拉科指的是谁。
“所以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学医？”
“...或许一开始是吧。”
因为想治好你所以去学医，最后却为了学医抛弃你，真够讽刺的。德拉科在心里说。
仿佛听到了他心里的声音，哈利自嘲道：“这样一来你该相信了吧，我的伤真的没有那么糟糕，他治好了我，所以要去救治病得更重的人了。”
如果现在有人能举一面镜子到德拉科面前，他会看到此时自己眼中闪烁的情绪叫作不忍心。
“他没有治好你，而且你需要的也不是一个医生。”德拉科听到自己说。
“那我需要什么？”
“律师。我在剑桥法学院念书，哈利，如果有人伤害你，我会想方设法把他们关进监狱里。”
“不，我需要的不是医生，也不是律师。”哈利轻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只是需要有一个人能来爱我。他在心里补充道。
第五章
他们一起吃了哈利做的柠檬马卡龙蛋糕和淡奶油曲奇饼干，马卡龙有点酸，下面的蛋糕又太甜，曲奇饼干最成功，搭配南瓜汤味道正好。
德拉科用他所能想到的所有褒义词汇来称赞那些食物，他从没如此真心实意夸奖过谁的厨艺，除了纳西莎。
吃完晚餐，他们去海边散步。赤脚走在沙滩上，听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天地间仅剩下这一种声音，混合胸膛中自己的心跳。公路上灯光远远望去像一团一团橘色的光圈，慢慢变得看不真切，晴朗夜空中，闪亮星辰组成仙后座的形状。
德拉科记起数日前庄园派对后头顶的星空，此时他正与当时在想的人共同站在这片星空下，没有喧闹人群，没有火车噪声，哈利记得要闭眼，德拉科也如愿以偿伸了舌头，他们在沙滩上接吻，吻是柠檬和海风的味道。
当天晚上，德拉科终于哄到哈利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在那间有双人床的房间里。从躺上去的那一刻开始，他感觉到怀中人身体一瞬的僵硬，他犹豫一下，还是慢慢将吻延续下去，直到一双手抵在他胸前，视线从手臂上的伤痕一路上移到那双混合纠结和歉意的眼，他亲了亲对方的额头然后说：
“我们睡觉吧。”
哈利被抱在怀里，少见的没有做任何梦，只感觉眼前一直有团暖色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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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视线尚还模糊，一缕金色印上眼膜然后是铺天盖地的晨光和早安吻，有三秒钟时间哈利不知今夕是何夕，以为起晚了就要错过最早一班上山的公交，第一堂课又要迟到。
然后看清面前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暮然清醒过来，为自己方才的恍神感到心脏下沉，有酸涩情绪在其间蔓延。
太久没和什么人在一张床上醒来，他只是还需要一点点时间来适应——哈利这样对自己说，至少他已经和德拉科走到了这一步，从他这几年贫瘠的感情经历来看算是巨大的飞跃了，两年前半推半就和罗恩的妹妹金妮约会时他甚至在亲吻后觉得想吐，不是说那个吻有多么糟糕也不是说他讨厌红发女孩，但她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仅此而已。
哈利回忆昨晚，他喜欢昨晚他们的亲吻，气氛很好，星月明亮，他闭着眼，眼前是无垠的海和海上扬起的风浪，有一支小船在风浪中飘荡，没有人开船，也没有人知道它会游往何方。
不过其实，他对发生在火车上那个让他猝不及防的吻印象更深。他们目睹了女孩之间懵懂的暧昧，他告诉德拉科他相信她们是一对，那不需要什么原因，然后德拉科说“我可以亲你的脸颊吗？”，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听到这句话是在多少年以前，只是那个瞬间他清晰意识到他们都已不再是少年，不是放学回家的路上冲动亲了对方一下第二天还能笑着说“嘿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的那种年纪，他太怕犯同样的错误以致于忽略了明明心底的声音一直在呐喊爱不是错的，他想起在他和金妮失败的亲吻后赫敏对他说“因为一次失败经历就开始畏惧亲密关系，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勇敢的你”，而他像个懦夫和蠢蛋那样回答她“我只是感觉没有更多爱可以给出去了”。
哈利又去看眼前这个结束了亲吻正在背对他穿衣服的金发男人，清瘦但蕴含力量的臂膀是他成熟的标志，修长身形伫立在晨光中如同俄尔甫斯的雕像。
天使伴舞 拉开新世纪的帷幕
夏日焰火 摇滚乐震耳欲响
你盛装登场 舞台上独唱
你拥有精致脸庞和不羁灵魂
可我一无所有 徒留悲伤
……
这首歌又在脑海中回荡。
我真的可以拥有他吗？——哈利这样问自己。
“哈利？如果你再这样盯着我，我就要忍不住脱掉衣服重新回到床上了，这是你想要的吗？”
男人调侃的话语打断哈利的思绪。
“我没有...我要起床了。”他面带羞赧地说，“你先去洗漱吧，我回房间找条裤子穿，待会吃什么早餐？火腿三明治？”
“你每天什么时间去学校？”
“我下午才去，上午会有老师给他们上一些数学历史地理之类的课程。”
“那么，鉴于现在吃早餐也有点晚了，我们出门去吃个早午餐怎么样？”
哈利穿好裤子，正要应声，敲门声传来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
“是不是找错门了？”哈利喃喃着穿过客厅，打开房门，罗恩和赫敏出现在眼前。
“哥们，我们提前从曼彻斯特回来了，赫敏说怕你一个人太无聊！”
“哈利，我们从昨天开始就给你打电话和发短信，你怎么不回复？”
边说边轻车熟路地走进房间，哈利还来不及阻止，两人就与叼着牙刷从卫生间出来的德拉科打了个照面。
片刻后，好友们的尖叫响彻客厅。
“天啊，赫敏，我们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哈利！你交了男朋友！可你甚至没有告诉过我们！！”
“不是，我没有...”哈利有气无力地辩解着，默默捂住了脸。
十分钟后，他们四人终于心平气和地坐在沙发上，赫敏和罗恩拿研究地目光来回打量德拉科，后者因为哈利对他们关系的否认而感到不悦，而哈利，作为这间房子真正的主人，则像个闯了祸正等待被家长和老师训斥的小学生一样坐立难安。
赫敏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哈利，你说这位先生——”
“德拉科·马尔福。”
“这位马尔福先生，不是你的男朋友？”赫敏眯起眼睛，她的表情让哈利把肯定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罗恩直白地问：“所以你们只是炮友？”
“不是，我们没有上床。”德拉科的语气不怎么愉快。
“哥们，我们早都知道你有过男朋友这件事了不是吗？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你知道我们会支持你的。”
“——如果你们真心相爱的话。”赫敏补充道，依旧用研究的目光扫视着两人。
我们相爱吗？哈利和德拉科同时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总之我们不是炮友，我们是、嗯，朋友，我想到目前为止是这样。”哈利总结到。
虽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德拉科也不得不附和道：“没错，到目前为止。”
“很好，睡一张床的朋友，这很容易理解，对吗罗恩？”显而易见，在赫敏的眼皮底下这间房子里不存在任何秘密。
罗恩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咽了下口水，对他的女朋友道：“这好像，呃，是有些说不过去，特别是当这里有两间卧室还有一张大沙发。”
一时间气氛变得更加尴尬，见身旁男人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哈利硬着头皮回答：“我们可能是，有点...不仅是友情...但我们...真的还没上过床...相信我！赫敏。”
说完这句话，他羞红了脸颊，感到自己像是个被思想保守的父母撞见与男友鬼混的未成年少女，正极力向母亲证明自己的贞洁。
“我当然相信你，哈利，我的确注意到掉在地上的那包避孕套并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赫敏道。
哈利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卧室，发现床边椅子下面一盒杜蕾斯正安静躺在地板上，他立刻转头去看德拉科，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呃，有备无患，你能理解的吧？”德拉科心虚地说。随即，他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脑海中有个声音在说，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干脆把话挑明，别再磨磨唧唧像个胆小鬼！
胸腔被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填满，德拉科用郑重地语气对哈利说：
“请允许我追求你，哈利，我想做你的男朋友。”
迎着黑发男人震惊的目光，德拉科听到自己剧烈心跳声，他仿佛正身处求婚现场，在对方父母的注视下，他单膝跪地，等待面前的人对他说出那句“我愿意”。
哈利呆呆看着德拉科，就好像他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他不敢相信地问：“你要追求我？这是认真的吗？”
“从未如此认真过。”
听见这个回答的刹那，感到荒芜心田瞬间万花绽放，有漫天烟火点缀花谷的夜空，挥舞羽翼的天使们奏响爱乐乐章，盛夏终于再度降临，他回到永恒的七月，哈利想，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还会记得这一刻，记得男人望向自己神情笃定的双眼，在那片灰蓝色的海里，他游向独属于他的自由彼岸。
“谢谢。”他轻声说，为救赎的焰火，为不朽的芬芳，为草莓和酒精酿成的夏日阳光，为郁金香铺出的通往天堂的阶梯——
为他打开作为一切灾祸源头的礼物盒，终于释放出尘封已久的“希望”。
有光从高高穹顶洒下来，原来他就是画中身穿浅绿色长袍双手合十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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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吃过午餐，四人在路口分别，德拉科送哈利去修道院巷，赫敏跟罗恩回家探望父母。
学校门口，保罗正用叠起来的报纸给自己扇风，见金发小伙恋恋不舍挥别了黑发的年轻男人，站在原地直到那道背影消失不见。
“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了，是不是？”保罗调侃道。
德拉科看过来，露出一个与正午阳光一般耀眼的笑，“希望如此。”他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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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追求，但他们与普通情侣没什么两样。没有了额外的债务，哈利手中攒下的钱足够维持他当一阵子的义工，他愈发不舍得离开孩子们，即便他怀疑他们根本不理解不舍得的意义；他也愈发不舍得离开德拉科，即便他并不知道暑假过后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他就只是催眠自己，然后发现这比想象中容易，毕竟德拉科也对未来的事绝口不提。
他们度过美好的一周，有很多鲜花甜点亲吻和同眠。有一天下午，德拉科被父母叫回庄园，哈利从学校出来的时候保罗对他说：
“你朋友，金头发开跑车的那个，托我告诉你请求你原谅他的缺席，还有记得看短信。”
哈利充满幸福地点点头，又听保罗道：“他可真英俊，我猜他是什么富家少爷，是吧？他看起来和这镇子格格不入。很多女老师和来接孩子的单亲妈妈向我打听他，我告诉她们，别想了，他只是来这里等人。”
“是的，他来自一个很富有的家族，他在剑桥上学...他不属于这里。我想我得回家去了，保罗，谢谢你。”哈利这样说着，快步走出大门。
他离开地仓促，不小心撞上了人，嘴上连连道歉，顺着批在肩上的棕色卷发，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走吧哈利，我们去公园里转转。”赫敏对他说。
沿海公路旁，与餐厅相反的方向上，有一片街心公园。哈利和赫敏登上公园里荒废教堂的天台，俯瞰小镇风光。哈利是中学时才离开住在市区的姨父姨妈家来这边上寄宿学校，但赫敏和罗恩都是从小在镇上长大的，从海岸到街巷，从天空到土地，每一片砖瓦，每一株花草，每一缕风都烙印在流淌的血液里，他们熟悉它如同熟悉自己的母亲，因此也深知，不是所有外来者都能一辈子留在这里，相反，真正留下的人寥寥无几，许多人来来去去，小镇或许是人生旅途中值得纪念的一站，但却不是他们向往的终点，它美丽，自由，晴空万里浪潮不羁，但它也有寒冷的冬日，有漫长雨季，有空荡街道和太过孤寂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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