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森,好久不见”,山下野鸡叽里呱啦朝这边招手。
“说的什么玩意儿,老子听不懂!”胡一窦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扭头不看。
“两位先森是胡先森的朋友吧”,山下野鸡也不恼,快步走过来,“我们可以合作,我们有图纸,但上面都是神州语,我们看不懂……”
周卜易推了推镜框,镜片反着火把的光,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只是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摊开。
山下把卷好的图纸递过来,周卜易正要接,却被一只手截了胡。
顾棉自学的扶桑口语不是很标准,有些生疏,但用来交流已经足够。
“想合作,就离他远一点。”
顾棉一字一顿。
“别拿你的手,碰他。”
小狗戒备心这么重啊。
“没事的,凭他们两个的脑子,还想不出偷袭这一出。”
不是周卜易看不起他们,是他们确实蠢,有时候周卜易都怀疑是不是扶桑的水有毒,怎么他们国家的人都是一样的猪脑子……
还一根筋,天天喊着要征服神州,殊不知若周卜易想灭他们,也就动动嘴的事。
实在是太蠢,以至于打下来都不知道能用他们的人干什么,他们的国土又这么小,食之无味啊……
算了,留着当个逗人的乐子也挺好。
顾棉拿着图纸,缓缓展开,轻轻放在周卜易腿上,“我不管对面是谁,有什么目的,从现在开始,不允许任何人越过我直接接触你。”
这一次的下毒事件把他真的吓到了,他不会再轻信任何人了,任何人!
以后吃饭或者喝药,他先挨个尝尝再说。
“往后退,再往后退”,直到两人离了三丈开外,顾棉才作罢。
周卜易叹息,唉。
他低头看图纸,这是墓主人原本就留下的机关,与墨连城无关。
“道长,咱往前走点”,周卜易指了指前面,“门口那只镇墓兽身上有字。”
木下一了头,目上一刀一戊丁。
“夫子”,顾棉忽然笑道,“这题简单,那木字下面一个了字,不就是李吗,这是个字谜,谜底是李自。”
“嗯”,周卜易点头,“石兽背上的石块可以移动,去吧,让它把口中的玉片吐出来。”
很简单的操作,只需要按照“自”字的笔划,把刻有“李”字的石块移到镇墓兽头顶,就能触发锁扣。
咔嗒——咔嗒——
镇墓兽慢慢张大嘴,顾棉伸手,从它舌头上取出玉片。
上面依然是一句诗。
天下重文不重武,英雄豪杰总无春。
这可难住顾棉了,他走到周卜易面前,把玉片捧给周卜易,“夫子教我……”
“好说”,周卜易笑着抬手,“道长,你看,门上那个,像不像日晷。”
还真是。
所以这题跟时间有关
天下重文不重武……似乎又是字谜,重点应该放在“天下”和“文”上。
英雄豪杰总无春……
如果结合起来看的话……是……
“夏”字!
因为不重武,武即是戈,所以去掉“春”字中有关“戈”字的结构,即去掉一个横,再去掉一个捺。
“天下”,即把代表天的那一横移到下面的“日”里,变成“目”。
这样“春”就变成了“百”多一横。
再加上“重文”里“文”字代表的反文旁,那不就是“夏”吗!
顾棉胸有成竹上前,转动日晷,移到夏至正午时太阳光所在的位置。
咔嗒——咔嗒——
第二个锁扣打开,日晷中间弹出来一个暗格,里面装着半把钥匙和一个小玉片。
怎么还有啊……开个外门就这么难吗……
刘丞相真的好喜欢玩文字游戏啊……
顾棉低头借着烛光看字,果不其然,又是一句诗。
戊子已丑乱如麻,到处人民不在家。
顾棉很快解开,这句要看意象,是一个“荒”字。
他把荒字石块移到另一只镇墓兽脑袋上,让它张了口。
它吐出了另外半把钥匙。
“可以了”,周卜易的语气忽然沉重起来,“你退后吧。”
周卜易没有看玉片,但他知道那上面写的什么,甚至也知道下一句。
这是刘泊温与太祖皇帝的对话,后人称之为“烧饼歌”。
小时候背过的,记的很清楚。
周卜易把钥匙拼在一起,插进凹槽中,同时念出了下一句,“偶遇饥荒草寇发,平安镇守好桂花。”
“请开门吧,前辈。”
前辈?!
刘泊温……也是护道人?!
“吾败了……”机械的声音响起,大门缓缓打开,“吾怎会败呢……”
“吾败给了野心……周是修……”明明是机关发出的声音,却仿佛真的拥有着感情,那声音竟是无比沧桑悲郁,“周德,周是修……”
“竟敢妄想蟒蛇吞龙,汝,大逆不道”,石门轰隆轰隆,那声音却比它更沉重,“既如此,吾便斩尽天下龙脉!谁也别想好过……”
顾棉感到自己头皮一阵发麻,心底发寒。
“自此,吾刘家与汝周家,割袍断交势不两立!吾当自成斩龙一脉,以阻尔狼子野心!”
“这天下……绝不能落入尔鼠辈之手……”
石门彻底打开,那宏伟的声音也就此消失。
余音袅袅经久不散。
周卜易身形晃了一下,往后倒去。
顾棉眼疾手快把他拦腰抱起,“没事……没事的……夫子……这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
“这都几百年几千年前的事了……这不能怪你……”
“你有没有觉得……”周卜易笑得很勉强,“我活得像个笑话。”
第63章 当爱败给了野心 “我是你的俘虏”
顾棉没有说任何无用的废话,他只是抱紧了此刻脆弱无比的周卜易,低头凶狠地吻下去。
周卜易,别想别的。
溺在其中,沉醉之后,就再也不要管过去了。
一刀两断好吗?
周卜易,你想挣脱就只有一个办法,快刀斩乱麻。
顾棉丝毫不顾其他人的眼光,他管不上迅速“面壁”装壁虎的胡一窦,也管不上那几个扶桑人震惊的眼神。
他只是一吻,再吻,直到周卜易扒着他的胸口,落泪。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把你当笑话”,顾棉低头吻他的泪,“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比不上作古之人的一段话。”
“周卜易,你对我有多少信任?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周卜易只是摇头,然后双手环过顾棉的腰,把脑袋埋进他怀里。
顾棉怎会不知周卜易是在自怨自艾跟信不信他没有关系。
他只是故意歪曲了周卜易的意思,想把周卜易从那种可怕的绝望情绪里连哄带骗拐出来。
先拐出来,再说开。
心结啊,最是需要耐心。
刚好他最不缺耐心。
“要坐轮椅吗?还是我抱你?”
顾棉都已经伸手去捞美人的腿了,美人却忽然松开他的腰,沉默着一步一步走向轮椅。
那尤为单薄瘦小的背影,怎么看着这么令人揪心
那一轮被铁栏杆割裂的月盘又出现在周卜易眼前。
徐川背对着他,佝偻着腰。
“她是南边海岸最自由的风。”
“她告诉我,不要被条框束缚”,徐川的眼睛里,是爱,是掺杂着羡慕的爱,“为什么一定要一统,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用一套规矩和体制去束缚不同风土的人。”
“就像北离,北离的牧民要跟随季节迁移放牧,用朝歌束缚农民的方式把牧民也困死在一块土地上,他们还有活路吗?”
十八年前动摇了徐归山的话,十八年后动摇了他。
周卜易那坚如磐石的信念,竟出现了裂缝。
如果错的不是徐川,如果错的一直是我……
如果斩龙者是对的,那么他护的究竟是道还是野心。
答案他不是早猜到了吗?
在他五岁那年,在老人说出“胜天半子”的那一瞬。
周卜易只是纠结了一小会,就很快把思绪捋顺。
不,不能这么想,他护的从来就不是道,他主也不是那所谓天命。
他跟不周山那些人也从来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他那颗把顾棉送上皇位的决心!
周卜易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好像刚刚那个躲在顾棉怀里哭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他目光冷淡而平静,顾棉无奈叹息着走到他背后,推着这只又变得高冷起来的大猫,往前走。
“夫子”,顾棉郑重无比地握住那只又打算藏起来的猫爪,“我说的话你要记住。”
“对着你的爱人哭,不丢人”,顾棉把猫爪爪捉到唇边,轻轻啄了一下,“别觉得难为情,我胸膛长这么结实,就是给你依靠的。”
“大话谁不会说”,周卜易眉心一蹙,有点嫌弃,“别把口水弄为师手上!”
走进外门,才算真正进了墓道,顾棉最后一个进门,他把玉片放回原来的地方,外门就慢慢阖上了。
机关转动复原,等待下一个开启的有缘人。
周卜易忽然想到了什么,眸色深了深。
墨连城来过这里,那么他进外门的时候,也一定听到了门开时的那段话。
墨连城他……
不对……
华府的机关是在墨连城来岭南前做的。
顾棉看着图纸引导方向,几个扶桑忍者在前面开路,山下野鸡和树上野猪尤觉不安全,想要悄悄往顾棉身边靠,被顾棉瞪了一眼后,消停了。
一路有惊无险,那几个忍者功夫不错,触发的机关都轻松解决了。
面前的又是一堵门,门上有一句诗。
——周家天下有重复,摘尽李花枉劳功。
反覆从来折桂枝,离人依旧离人毒。
没有任何机关,这扇门一推就开。
刘泊温似乎只是要讲诉一个故事。
门开后,是一条长廊,两边刻满了壁画。
油灯跟随他们的进程自动亮起,随之而来的又是那机械的声音。
不同于先前,这是两个人的对话。
“是修,你可有信心?”
“有君在榻,德无惧哉。”
左边第一幅壁画是两人同席共枕,右边则是刘泊温压着周是修的袖子在酣睡,周是修不忍将他吵醒,于是割断了袖管。
往前再走,两人一同上朝,一同下朝,一同处理政事。
“泊温,帽花掉了,我替你簪上。”
“那……谢谢周兄了。”
壁画的颜色加深,似乎是一个阴天。
帘帐之下,伸出一只手,仔细看,就能看到另一人的手指搭在他腕上。
“是修……我们这样好奇怪…这真的能……”
“我怎会欺骗于你,你我都是男子,又有何惧?不过是为了解毒,谁叫你不小心……”
“是……是修……抱歉,你别生气……”
继续往前走,周是修正在写字,刘泊温趴在他肩头,看着绢上那句诗。
“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泊温。”
“是修……你……你太谬赞了……”
“解语花,花解语,这枝七里香配你。”
周是修把花别到刘泊温耳后。
夜晚刘泊温挑灯查阅古籍,书页上画着一朵七里香,旁边有配字。
那上面的字清清楚楚,“我是你的俘虏”。
“是修……”
刘泊温伏案而眠,周是修把他抱起,那本古籍掉落在地上。
“怎么睡在这了……我们回房。”
帘帐半撩开,里面的场景令人面红耳赤。
再往前走,油灯的颜色就变了,琉璃映射下,泛着水蓝的光。
“是修……我的心,丢了……”
周是修执起他的手,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没丢,在这里。”
“你应该喜欢一个姑娘,然后娶妻生子……”
“别说胡话,你知道我不喜欢听。”
壁画上的周是修越来越大,而刘泊温越来越小。
“你……为什么……”
“别多想,我怕你太辛苦。”
“不,你在揽政,你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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