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到现在除了磕了半包烟当了一会儿吸尘器,我还真没为自己的身体补充点颗粒物以外的东西。我看着那姑娘袅袅婷婷婀娜多姿的背影,觉得秀色可餐用在这画面上还挺名副其实的,就是脸差了点味道。如果是秀秀那女人,现在店里估计就不会有我坐的位置了。
说起秀秀我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了,若不是偶尔来无影去无踪的短信提醒着我这小丫头过得还不错,我几乎都要以为她在霍家的重担下不省人事了。
其实这不能怪我思想太悲观,霍仙姑去世秀秀接手那会儿,霍家已经乱到一定程度了,她的两个哥哥就跟要吃唐僧肉的妖魔鬼怪一样兴风作浪,她还太年幼,根本平不了这事。如果不是小花出手,我绝对不怀疑秀秀要吃很多苦头。而且那时候小花受伤,秀秀还在照顾他,这简直是在逼她从一个活泼美丽的妙龄少女成长为一个精明能干的白骨精,我不知道这个白骨精现在是不是成型了,就算没有估计也正走在妖孽化的路上,我是真替她感到担心,唐僧肉不是那么好吃的,我们这些人都已经亲身做过实验,被孙悟空的棒子敲的就跟在荆棘丛里打滚一样。
“你的馄饨。”姑娘妖娆的走过来冲我销魂一笑,双手捧着碗珍宝似得小心翼翼放我跟前,道:“给你添了好多汤,还热乎着呢,别着急,慢慢喝,喝完我再给你盛。”
这姑娘什么心思我大概也能猜到一点点,可惜我现在生活是毁了容的面目全非。我只能冲姑娘微微一笑,低头一口一口抿着我的馄饨汤。要说我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也不是特别准确,做生意的这个技能点怎么也要加,只是女人这种生物比男人要难看透的多,交流起来堪称费心费力,而我骨子里是不愿意花太多心思去揣摩别人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装傻充愣。
我觉得如果我有小花那样祸害女性同胞的嗓音和脸蛋,不至于到现在还是单身狗。他纯粹就是来恶心人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简直不留给我们这些人活路。不,应该是不给我和胖子活路,张起灵和瞎子那俩货也是靠脸就能过一辈子的主儿。虽然我觉得自己和胖子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但要论靠脸就能和女人搭上话,我可能还差点火候。
算来小花也是个大忙人,来我这儿的次数和瞎子一样罕见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他为人依旧和以前一样,透着点功利性和天生的谨慎。所以他每每来我这谈的更多的是生意上的合作,像瞎子那样没事找事纯聊天的时候少上加少,我们只有在事情都定下来之后才有心情和时间找个地方一起喝上几杯。
和小花的最近一次见面比黑瞎子更早一点,日升月落记不清几个星期抑或几个月以前了。那次他给我带来了一件我相当喜欢的小玉瓶,要从我这换两个人。我把小玉瓶搂进怀里冲着他开口就骂:一个破瓶子换两个人?你想的也太美了!除非把你家那青铜瓶子给我带过来!小花被我这喜欢宝贝又不放人的无赖模样弄得哭笑不得,指着我回骂我没良心。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强取豪夺,主要是这日子过得太无聊,总时不时想着揪上一群人跑去北京打家劫舍。他又是少数能和我谈到更深层面的人,我不逮着他多闹腾一会儿我自己都不甘心。
我说过我们是很相像的,相像的人总是比旁人更容易深入了解对方。他那天破天荒的用光速处理好了事情,拉着我进行了一次长达半夜的“心灵交流”。
真的是心灵上的交流,我觉得要不是性别不允许我们都能来一次肉【】体上的融合。小花在那天细细的向我剖析了他对秀秀、对我、以及他自己的情感构成。我还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小花,画风突变的感觉就像在做艺术人生的节目:让我们共同体会一代翘楚解雨臣的细腻情感,品味他的多彩人生,听他向我们娓娓道来那些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当然这些话我肯定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如果让他知道我把他想的这么矫情肯定一脚把我从这个屋子里踹出去。我不敢造次,端坐的像个小学生一样认认真真听他讲。
我,小花,秀秀三个人小时候玩的很好,他说他那时候就很喜欢我,一直喜欢到了现在。我吓了一跳,打着哈哈说我也很喜欢他。他见把我吓着了,魅惑众生的脸立刻笑开了一朵海棠花:我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而是一种说不明的更深层次的喜欢。我知道他这人的脑子就跟艺术家一样,没人能猜到他到底在想什么。对于我来说,我只要听懂了他的前半句,后半句基本可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我状似理解的点点头,笑着问他:那你是怎么想秀秀的?
这个问题对他好像就没有我那么好回答了。他撑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在我几乎都把店里的古董用眼睛擦了个遍的时候,他才开了口,甩给我一个有点意外又在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说他应该是把秀秀当做妹妹一样看待的。这句话又是这样,我理解一部分,不明白一部分。我问他为什么是应该,他说,他喜欢秀秀,会保护她会帮她,当却没想过让秀秀当他的女人,他只要一想到和秀秀上【】床他就觉得像是强【】奸了自己的妹妹,但他又不确定这种保护欲是不是会随着时间渐渐转化为爱情,毕竟他们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我咧着嘴哈哈大笑,等平静下来后便把我曾经分析过的一点想法告诉了他。我说:我觉得秀秀是喜欢你的,但不知道我说的这种喜欢是不是那种喜欢。你们两个太熟了,熟到某些感情还没来得及产生就成了另一种更深的东西。如果从这个方面讲,恐怕秀秀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我说完这段话的时候记得他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松了口气的表情,显然这个问题困扰他一段时间了。他松完气又问我,我觉得更深的东西是什么。小花很聪明,鲜少有想不明白的时候,我不知道他是有了自己的想法想听听我的意见,还是毫无头绪的寻求解答。我当时盯着他好看的眼睛,叮咚一响计上心来,笑嘻嘻的捉弄他:我怎么会知道是什么东西,也许对你来说是亲情,对秀秀来讲是更深的爱情呢?女孩子的心思啊变化很快的,说不定你什么时候一个动作,秀秀就非你不嫁了。
事实证明我还很有腹黑潜质的,他刚松开的眉毛像弹簧一样立刻皱了回去,我再次不顾场合不留情面的哈哈大笑。这情景已经不用解释了我一定是在捉弄他,小花不满的手一推脚一伸把我从凳子上踹了下来,恨恨瞪了我几眼。我虽然笑的得意忘形,但地上的温度还是让我边快乐边痛苦的爬了起来。看着他重新苦恼起来的样子我也不忍再开玩笑,便化作知心姐姐告诉他:一切顺其自然为好。
我话不多,小花也是,这简单的几个字用不着我再长篇大论的向他赘述。感情这东西不能勉强,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刻意撮合这两个人,小花和秀秀能走在一起自然是好事,走不到一起之于我也无损无失,两个人都是人中龙凤,我顶多顶多就惋惜一下,连失望都算不上。
小花走的时候我看不出来他有没有想明白,倒是他不怀好意的眼神一直在我胸口流连。我当然不会以为他要劫色,那个漂亮的小玉瓶还在我怀里,他要抢回去就跟如来佛压孙悟空似得易如反掌。我无奈,拨了两个最好的伙计给他。他北京的事我一般不多问,这是解家的范畴,可以帮助可以来往但是不插手,我是一个相当有原则的人。
面前的馄饨汤我喝的差不多了,馄饨倒是剩了不少。我叹息着自己想事的时候只顾喝汤了,现在碗里的馄饨就像没了水的鱼一样黏黏乎乎挤在一起,立刻让我没了食欲。
“吃饱了吗?”
那姑娘估计看见我皱眉了,溜溜达达的又凑了过来。虽然话还是像问候几天没吃饭的乞丐似得,但温柔至极的语气让我怀疑是不是自己魅力太大勾引了她。
“谢谢。我吃饱了。”
出于礼貌即使这姑娘对我有非分之想我还是彬彬有礼的回答了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正常的社会工作人员,我非常绅士的再一次向她表达了谢意,并询问了一碗加汤加醋馄饨的价格。
“啊,不用了,算我请你的。”
她看起来更娇羞了,小姑娘似得两手揪着自己的围裙。我毫不怀疑如果她的头发是放下来的她还会抬手顺顺头发,让自己看起来更女人一点。
她的一系列动作让我更加坚信了这姑娘脑子似乎有点问题,我愣了一会又想了一会,觉得如果自己真同意了就太有损形象了,所及相当坚持的要付钱。
“如果你一定要谢我的话,能做我的男朋友吗?”
我的天啊妈妈咪呀!谢她?我什么时候说要谢她了?她还真以为是她救助了我?真是刷新了我的三观我的下限我看世界的钛合金狗眼,一见钟情这种事我从来不信。这姑娘的一句话不禁让我感慨这世界变化太快我承受不来。之前我是有些自恋的认为这姑娘对我有意思所以才温柔的像水一样,没想到竟一语成谶。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下头照了照。不等不承认自己保养的还不错,看起来不像是中年大叔的样子,怪不得能勾搭到小姑娘。
“不好意思啊,我已经结婚了。”意思就是你个小姑娘不要心存念想了我老婆会打你的。
“钱我放在桌子上了不用找了,谢谢你的招待。”
我不等这姑娘再说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刷新我的三观便一溜烟的从馄饨店里跑了出来,还留下了一张百元大钞帮她回刷一下看人的眼光,证明我不是社会失业丧失劳动力的人员。
有钱,任性,还聪明的利用结婚躲掉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姑娘。哈哈,我太机智了,为自己点个赞。
三、
从馄饨店出来后我又不知道去哪里了,杭州这地界我熟的不能再熟了。想去西湖转转又发现那里没什么好转的,从小看到大的闭着眼都能勾勒出一幅雪后西湖美景图。有句诗怎么说来着?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或许是因为我看得太多了,倒真没觉得有诗里说的这么夸张。
再次迷失流浪方向的我不得不无奈的沿着原路返回,继续回我的古董小店追忆我的接近四十的不惑人生。王盟说的对,我不能一遇到不喜欢不耐烦不顺心的事儿就抛家弃子的离家出走,不为他想想也要为店里被我当成儿子一样爱护的古董想想。他说这话的时候正死命拉着我的衣服不让我出来,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悲痛欲绝。我觉得他其实是在控诉我丢下他应酬送礼的人,又或者为自身的价值还不如一个古董更让我重视这一点而愤愤不平。我夸赞他有深刻的自知之明,简直是我的得力助手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了给他一个锻炼成长的机会,所以我毫不犹豫的掰开了他的手指跑了出来。
王盟是我所有信任的人中离我最近的一个,这个近指的是生活上的接近,是贴身助理,在古代就是少爷小姐们的贴身丫鬟。我这么比喻没有贬低王盟的意思,就是用这种关系来形容我们之间的亲密。但如果要论心灵精神的层次亲密我则更偏向于小花。他这个人在我看来有点天然呆,脑子没有我好使,所以自然交流不到一个层面,当然这里面不排除我私心不想让他过多参与某些见不得光的事。别看我平时名义上对他不怎么样,但我其实还挺喜欢这个人。王盟这小子每次吵架都吵不过我,被我噎的够呛的时候的表情挺好玩的。
回去的路上我无不意外的经过了那个看起来分外惨烈的车祸现场,被凑热闹的人群围得里三成外三层水泄不通。外围的警【】车和救护车一个劲的往现场里面挤,我听见外面的维持秩序的警【】察嗓子都喊哑了,咆哮着嘶吼着“都散开都散开”,可就是没一个人搭理他,全都拿着手机在那咔咔咔拍照,不知道是照人呢还是照车呢。
我慢慢沿着人行道走过去,看见之前那个倚老卖老的瞎老头也正在那边。我鄙视的瞪了他一眼,寻思你瞎了还凑什么热闹,再怎么挤你也看不见。
人行道上那部分也已经被人占满了,我跟着瞅了两眼,拍了拍挡在我前面的一个大妈,无奈道:“阿姨,你们这么堵着,救护车怎么救人啊?”言外之意是你们这么堵着我过不去,麻烦你让让。
“亥!还救什么人啊,早没气了!救护车来之前就有人把那司机拉出来啦,当场就死了!据说拉出来的时候啊酒气冲天啊!”
呵呵,有人就是胆子大,酒驾都不怕,这下傻了吧,魂归西天了。
“要不就说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好好好珍惜自己的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兮旦福,生命啊,真是太脆弱了。”
是啊,真是太脆弱了。我知道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容易产生一些对生命生活的感慨,其实我也是。老年人因为他们看得更多,经历的更多,也因为他们比年轻人离那个界限更进一步。我虽然还没有到那个年纪,但是生离死别鬼门关也都走过一遭,见多识广饱经沧桑。
而促使我陡然伤感起来以至于像个小姑娘一样泫然欲泣丢面子的人,一个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另一个,不知道在天堂过没过上好日子。
对于我的三叔我并不想纠结他的身份,吴三省也好解连环也罢,他们对我的照顾和关爱并不会因为一个无关痛痒的身份而减少半分,也不会因为这个就让我否定二十多年来陪我成长的付出。虽然我一开始对于他确实有些耿耿于怀,但是这些介意已经随着事件的发展变得无关紧要了,如果他不是因为爱我就不会答应我的请求。我明白他的苦衷,也知道这或许是我逃不开的宿命,我相信三叔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定不会把我带进来。
其实我对三叔还是有点心疼的,虽然他这人在某些事上一度让我很生气。我知道他的日子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过,但也不一定就如我想象的一样难过。我不是非常担心他,他是老狐狸,生存手段有很多。我也觉得他或许并不需要我的担心,说不定还在反过来担心在没有他的日子里我有没有成长成小狐狸。
聪明的狐狸懂得如何耍着猎人团团转,像三叔这种成了精的狐狸更是在身边养了一条恶犬。潘子对于我是救命恩人,是朋友,是我心里最疼痛最遗憾的那部分之一。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张家古楼、在他最后的时间里还在为我保驾护航,而是所有的事件发生以来,他为我为三叔所做的一切铺垫成就了他在我心中无可替代的位置。我无数次见证了他的忠诚,也很多次被他的忠诚所救。鲁王宫里,长白山上,蛇沼鬼城,长沙,张家古楼。其实我知道有的时候他更多的是为了三叔而不是我,但是潘子依旧秉持着一种“爱屋及乌式”的奋不顾身的忠心耿耿,我想光是这一点就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世界上每个人手下忠心的并不少,但像潘子这样忠心到把命都搭了进去我想大概万中无一。
张家古楼里的对话无论多少年我都会记忆犹新,临走时掉了链子没有为他点上一支烟,此刻我其实有点恼恨自己没有留下那么一根半根的来祭奠他。对于潘子的逝去我自己是非常后悔的,起因我认为如果那次我没有为了去张家古楼救胖子和张起灵进而找上他,没有为了夹喇嘛假扮三叔,没有让他再牵扯进这件事,也许他的结局会不一样。那段时间里潘子给了我莫大的帮助,而我却带他走向了生命终结的绝路。
在某段平静下来的时间里我每每想起潘子,总能流下眼泪来,许多人劝过我我内心对此事也不得宽慰。胖子说过,即使我那次没有找上他,潘子期待的安稳日子也一样不会到来。我知道胖子讲话很准很一针见血,也明白三叔失踪后很对事情是他必须要扛的,这是他的信仰,他的坚持,他对三叔的忠诚,他人性中最美丽的闪光点注定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记得他曾经说过他有找了个女人,这可能是他想过过安稳的日子的证明。但无论是我,还是三叔,都没有为他做到点什么,我内心的后悔与痛惜更是因此层层累积。没有潘子,不会有现在安安稳稳的吴家盘口。没有潘子,也不会有现在这样还能悠闲散步的我。
40/80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