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也对,”解雨臣并没有否定胖子,“可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问题,我其实是想问,如果像我们这样活着,各种各样的痛苦,不能纾解,没有开心的的日子,在精神上已经是一个死亡者,那肉体的存在还有意义吗?”
“你想要什么样的意义?”黑眼镜笑着看着他,“你以为你是柏拉图吗?意义这个词,本身就没有意义。如果你是想找活着的意义,那不好意思,恐怕你找不到了,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这玩意儿,所以更要活下去。”
“再说,谁说活着就一定要寻求精神世界的满足?我就不快乐,但我可以一点都不想去死。过不去这事儿,谁都有过,我倒觉得这才是活着的证明。你说的精神上的死亡,是你面对一件明明很痛苦的事,但你却不再觉得它痛苦,就像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一个大波美女却无法勃起一样——唔,不对,这也挺痛苦的,就像……那些老和尚一样,看破红尘六根清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呸,粗俗!”胖子鄙视他。
“嘿嘿嘿。”黑眼镜转头对胖子痞笑两声,又看向解雨臣:“你明白了吗?”
“明白,”解雨臣点点头,“所以你们还是坚持认为,只有肉体存在,人就算是活着。”
“我们只是说,好的身体比你那个柏拉图更重要。”
解雨臣再次点了点头,也不反驳他们,又接着抛出另一个问题,问道:“那如果你们心脏还能跳,但是你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无法表达,无法感触,这世界上的所有的东西你都不能以任何形式感受到它们的存在,只能孤独的呼吸,回忆,思考。这样,你们还愿意活着吗?”
这个问题太尖锐也太奇怪了,黑眼镜和胖子都被解雨臣忽然提出的这个问题给吓得不轻,连听了半天人生哲理的栗子都抖了一下。半晌,黑眼镜像是忽然顿悟了什么了,轻瞥一眼那两人的方向,难得皱起了眉。
“如果是这样,我不愿意。”黑眼镜将墨镜稍稍往外拉了一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缓缓道。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认为只要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吗?”
“这已经不是活着的范畴了,更或者,这已经不是一个生命体了。”黑眼镜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个人险些听不到。
“生物学上,这已经不是一个生命体了。生命是一个复合现象,应激性尤为重要,一个人如果没有应激性,不能对外界事物做出反应,他还算什么生命?生存方式也是生命的一部分,如果是这样,你告诉我,他的生存方式是什么?”
“可是,他明明也可以呼吸——”
“这和会呼吸的一块石头有区别吗?”黑眼镜厉声打断他,“他活着,和他死了,还有区别吗?”
没有区别。
解雨臣早就明白这一点,却仍然被这人说得差一些红了眼眶,他咬咬唇,不死心道:“他还能思考。”
“但是他的思想不能传达也不能被感知。”
黑眼镜看着解雨臣,将手搭上他的肩膀:“这超出了我们对于活着的定义。你所追求的精神世界和我们追求的肉体,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你的境界更高而已。精神永远依存着肉体,肉体消亡的同时精神无法单独存在。”
“我知道你只是想为他找一个可以说服自己让他活下去的理由,但你有没有想过,这种特例,能思考,又有什么用呢?他已经被生命和世界所抛弃了,只有死亡才最愿意接纳他。”
这最后一句黑眼镜说的极慢,仿佛在给解雨臣留有接受的时间。他嗓音低缓,听在耳里恍若来自地狱的催眠。解雨臣被说的难受至极,不服气一样狠狠将黑眼镜的手臂甩下来。
“你无权决定别人的生死!”
他知道他说的对,整个心里都是细密的疼。他无话反驳,最后也只有这样一句毫无影响力的话落下来。
“我没有决定别人的生死,能决定的只有他们自己。”黑眼镜将刚才被甩歪的墨镜重新扶正,盯着解雨臣道:“因为我们是一路人,我相信他也一定,会做我这样的决定。”
人并不脆弱,亦不怯懦,地狱走一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正因为的对生命的尊重与不妥协,所以才选择奔赴死亡的盛大与苍凉。
那边的吴邪拍拍张起灵的手背,两个人站起来齐齐朝这边走来。解雨臣看着吴邪,随后掩住眼睛,从嗓子里溢出一声呜咽。
仿若一支悲歌,在落幕时徒留轻叹,却再无人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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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章,我有几点想说。
1、我相信吴邪180斤绝对是三叔手滑。
2、希望大家读完后可以对生命,生活以及死亡和对待这些的态度有一个新的认识,在我迄今为止22年的生涯里经历了两次亲人的离世,其中一次更是在写这篇文的时候。我守过两次灵,我相信经历过的人都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感触。
3、不要轻言放弃,但也不要无尊严的苟活。
4、死亡并不可怕,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必然,怕的是你没有直面的勇气。
5、但愿我的想法有好好的传达给大家。
6、希望那些正在经历着磨难或者苦痛的人们可以从容而又坚强的坚持下去。
7、可以找我谈人生= =但是不要约在天台= =也不要寄刀片哦~
8、今日更完~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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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昨夜一夜经历了这些事没有谁想再继续走下去,也没心情在走下去,他们决定就在这等一晚,分析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和接下来的打算再说。
大概除了吴邪,没有一个人睡得好。他最近睡得越来越深沉,思维意识仿佛想被封闭了一样难以被唤醒。但张起灵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会一梦长眠,依旧每次叫醒他的时候总是维持在那个最恰当最温柔的声道。
解雨臣到底心里有事,并没有休息太长时间,和胖子不知道为什么事又吵了起来,互瞪了整宿,熬的眼睛都红了也没罢休。
大概是所有人都一致以为在头顶的镜像出现后,这里面的时间就有些算不清了,毕竟天空一遮,总容易让人产生黑白颠倒的错觉。所以在光明乍现,第一道阳光打在他们身上的刹那,所有人不禁都呆了一呆。
“镜像不见了。”
黑眼镜低声道。
从东方升起来的太阳已经从地平面后露出了小半张脸,明亮刺眼的光一下子便将几个人渲染的温暖起来。解雨臣抬头看了看上面,湛蓝的天清澈仿佛莹湖可见底。
“什么时候不见的?”解雨臣梳梳头发,有些懊恼的问道。他此刻有点后悔一晚上都在和胖子弄着那点无聊的破事纠结来纠结去,连真正最应该警惕的东西都忽视了个干净。
“我也不知道,”黑眼镜耸耸肩膀:“没了就没了呗,你还盼着它跟咱一路啊?”他也不是时时刻刻盯着上面的,更多时候他也在发呆,要真整夜抬着头,他的脖子估计就废了。
“你怎么不看着啊!”解雨臣皱眉,“要是出什么事怎么办?”
“你怎么不看着?”黑眼镜不以为然,“主要是这东西太没威胁性了,不声不响的,又不下来,谁老瞅着他啊!”
解雨臣被噎了一下,想起来他确实也挺没资格这么说的,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现在呢?要走吗?”
胖子撇撇张起灵怀里的吴邪,根本就没有要醒的迹象。张起灵试着叫了好几遍了,中间就仅仅眉头皱一次,小哥立刻就投降了。
张起灵拥着吴邪抬头看了看天色,思索片刻,将吴邪轻轻放到自己背上,低声道:“可以走,我们已经快到了。”
“快到了?你怎么知道?”解雨臣惊异的看向他,不明白他怎么推出来的这个结论。
张起灵环着吴邪腿的手不知觉的紧了紧,发觉之后立刻就放松下来。他轻蹭了一下吴邪垂在他肩膀的头,转而道:“从吴邪的身体看出来的。”
他体内本身就和这里有着一种联系,虽然是被移植,但这种死物并不会因为换了一个人就耍性子不干了。越往里面走,越接近骨玉,也就也接近这个世界的本源。就像白骨玉刀吴邪不带在身边会被削弱效果一样,骨玉所控制的幽冥蛊的力量同样会因此而更加肆虐。吴邪在下海的时候失去了眼睛,到回到杭州开始嗜睡,这之间有一个并不短的过程,并且还伴有一系列的预兆。而现在,吴邪失语,是在那一次震荡和吐血之后突然间发生,在之前根本毫无感觉。这说明,如果不是吴邪隐瞒不说,那就是这里的力量已经壮大到能让吴邪身体来不及发出警告就造成破坏的程度了。
“那照这样说的话,恐怕之前的那些镜像出现或者消失,并不是偶然。”解雨臣皱眉道,“接下来的路恐怕没那么好走了。”
胖子赞同的点点头,将装备背起来,道:“不好走就不好走,再难的咱也走过。趁现在小吴还睡着,咱赶紧赶一段,他这不能看又不——哎呦,啧,醒了有点不好办。”
解雨臣见胖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赶紧在他背后使劲掐了他一下,胖子也自知失言,忍着背上的疼紧急关头挽救了回来。张起灵垂着脑袋,几人也看不见他什么表情,一时下来也有些忐忑。
他倒是没任何表态,将装备包交到黑眼镜手上,托稳吴邪朝前走去。几个人面面相觑,解雨臣狠瞪了胖子一眼,把黑眼镜手里的包往他怀里一甩,低骂了一声“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胖子接着包,瞅着走在前面的张起灵苦笑。
白天的幽冥骨岭相比夜晚少了那丝幽森的感觉,多了点古迹的味道,张起灵他们前后走在石堆间,反射过来的阳光不断穿梭而过。
大概是张起灵的背上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舒服,吴邪的胸膛紧贴着他弯起的脊骨,颠簸也额外放大。他动了动吊在张起灵前面的手臂,被这节奏稳定的晃动唤醒了起来。
“醒了?”
张起灵脚下微缓,弯低了身子,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
吴邪身上穿着张起灵昨晚给他套上的外套,阳光一出来将他整个人都照暖了,鼻尖上都渗出了细小的薄汗。他一手下意识的环住张起灵的脖子,另一手放到自己的眉心使劲掐了掐。
他并不是多么需要睡眠,却时时刻刻都想睡。也并不觉得醒来之后身体有多清爽多活力,反而比之前更疲累。吴邪知道这是自己的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已经崩溃的证明,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揉着眉心,努力让自己尽快清醒。半晌,吴邪呼出口气,张了张嘴却又立马闭上,拍拍张起灵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张起灵停顿了一下,随后轻轻将吴邪放到了地上。那地方似乎还不平稳,吴邪踩到了个石子,身子一晃就向后倒。解雨臣眼疾手快的扶住吴邪的手臂,惊声道:“小心。”
吴邪回头对他一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站稳脚跟,拽了拽身上的衣服,然后抬起左手腕用右手轻点了两下。
张起灵此时转过身来,从解雨臣手里接过吴邪。瞥见他的动作,张起灵一愣,随后柔声道:“现在刚早上。”
吴邪了然的点点头。
这时候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目光全部胶着在吴邪身上,奇异的没有一个人说话。吴邪因为这诡异的寂静皱了皱眉,面上浮现抹疑惑的神色。他微微启着唇想问什么,但仅仅吸了口气,疑惑就转为了无奈,双手略有些烦躁的在自己的头上乱抓一气。
兴许是找不到什么更清晰准确的表达方式,吴邪想了半天,才抿了下唇,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他虽然看不到,但是听到了之前他们的对话也知道是上面出了什么问题。张起灵一直看着他,当然没错过他夹杂在疑惑过渡到平静之中的那一闪而过的挫败与失望。他握住吴邪的手,心里满溢出来的都是疼:“想知道什么?”
吴邪反握回去,掰出张起灵的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
“昨晚发生的事?”张起灵问道。
吴邪再次轻轻点点头。
“只不过是镜像而已,并没什么”张起灵借势拥住吴邪,在他耳边喃喃道:“你不要担心。”
镜像?吴邪拢拢眉,并不信张起灵说的没事。他拍拍身上的人,一手推开张起灵的脑袋。
少骗我!
吴邪轻轻用力捏着他的手指,以口型对他说道,他相信这种小幅度的唇语难不倒任何人。
张起灵看着他,眼睛亮了一下又再度熄灭,他将手指搭上吴邪的唇瓣,摩挲着道:“像镜像一样,在我们上方,复制了我们所有人,但是在不久前就消失了。”
他说话一向言简意赅,吴邪猜出了大致情况。可他脑子活,这点信息完全不够他发挥,为什么会复制?以什么原理复制?又为什么会消失?这些他都想问出来听听小哥或者其他人的意见。但他既不能写,也不能言,只好将这些念想在自己脑海里理解分析。
四周一时又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着张起灵或者吴邪谁先迈出前进的步子。
“谁?!”
这时候后方的黑眼镜忽然端起枪朝他们的左边猛地开了一枪,张起灵也警惕的拔出了刀。子弹穿透骨石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两个人同时瞥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他们的视线中掠过,隐入了另一个较大的石堆后不见了。
“怎么回事?”剩下的几个人看慢了一步,并没有看到那两个影子。倒是黑眼镜和张起灵再见到后双双色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
“没事。”黑眼镜放下枪,视线却还停留在那个方向。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阴沉的严肃。“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
“诶,还是别去了吧。”解雨臣拉住了他,对他摇着头道:“要找上我们的迟早都会来,现在先不要分散。”
黑眼镜顿了一下,看了看张起灵,两个人互相点了下头,他道:“不行,这次我必须要去看看。不会很久,我马上就回来。”说完不等解雨臣再次劝阻就挥开他的手,往前几步助跑几个纵跳,远离了众人的视线。
“我靠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解雨臣见拉不住他,愤愤的看向张起灵。张起灵皱着眉看着黑眼镜去的方向,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答道:“等他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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