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泽玉记得白耀是端着杯的,听不到落下的碎声,盘边咖啡细勺也没蹭上,就连衣袖的擦动也消失了。
动作明显是停住的。
韩泽玉在心中读秒,1,2,3…他适时抬头,用餐巾擦嘴:“怎么了?”
还能怎么,自己小情人嘴上那玩意,还是情侣对饰中的一个,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别的男人手上,这种明知故问可不明智。
不过,韩泽玉并不担心,白耀的修养和气度可不像他那个妈。
“他给你的?”杯子落回原位,白耀同时把翻开的商报往旁边一推,专心与韩泽玉讲话。
“少来,”韩泽玉笑得大方,打趣道:“这点醋都吃?他唇环坏了,昨晚你又顾不上他,我就要来试试修,结……”
话被打断,白耀只是问,怎么给的。
“……”
这就没法聊了,说是没任何容器直接放手上?
白耀性稳,向来自控得当,想要找到这个人情绪上的破绽可不容易,像这样直接断话,实属意外了。
要说那些被韩泽玉染指属于白耀的东西,从头列举的话可是不少。
包括但不限于:一张价值过万的十三岁生日滑板,一场盛大的十五岁生日宴,成人礼那一夜春宵,诸如此类,林林总总,与这些相比,这么个唇环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一个恶俗点的玩笑似的通知,告诉对方,他又要开始掠夺他的所有物,这回是他的伴侣。
“姨,哥的咖啡冷了,”韩泽玉向后侧头,朝苏姨客气笑笑:“给加块方糖,搞甜一点。”
他是味觉尽失,可总要照顾别人的感受,苦的话就加点甜喽。
“Le deo的设计怪诞又奇巧,哪怕一个不起眼的挂钩都极其复杂,就好像咱们古时九连环上的环圈,机关精湛,掉了就别想挂上,只能寄回他们加工厂修复,地址我搜了好久才找到,稍后我给你,你转给你朋友。”
韩泽玉嚼着萝卜丁,几声脆响。
白耀好玩的地方就在于那微小得几乎不见的外在表现,以韩泽玉的角度看,不作声也是一种情绪反应。
终究是太过冒犯了,在底线上无底线试探。
韩泽玉也觉得自己过分,可就是耐不住地涌上一波超强爽感,舒服得毛孔怒张,指尖发抖。
这是回来后,不,是包括在国外那三年,过得最心神荡漾的一个早上。
“唇环我洗好了,别让他自己弄,烧手,”手指又痛又痒,韩泽玉不自觉捻了捻。
在洗银水,皂水,消毒水三重连杀下蜕皮在所难免,他极抵触碰别人口唇上的东西。
“啊对了,你的对饰,那个戒指,愿意的话一起寄,他们有免费保养服务。”
快乐的早餐吃完了。
韩泽玉站起身时嘴上叼了根烟,点燃,经过白耀拍上他肩膀:“帮我跟他say sorry,没修好,有机会我当面致歉。”
肩上的手很好看,修长,肤浅,不像一般男人那样有着粗厚大宽的骨节,线条偏柔,淡蓝的血管微微突起,指尖有些严重,皮皱得厉害。
目光落在上面,随着离开的手动了动,白耀低下头,继续看商报。
韩宅依山傍水,拜由风水先生精准测算。
选址,布局,环境皆有其讲法,逆水而向,藏风得当,青松,翠竹,潺潺溪水,缭雾的远山,懂行的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是大大的吉宅。
韩泽玉修为浅薄,倚在窗边咬着烟,看不出个明堂。
电话在震,扫了眼他贴到耳旁。
“Hi,Cervine.”
“你不乖喔,到了也不打电话给我。”
听筒中娇嫩的女声,地道的台腔,麻酥酥的。
“现在乖来得及么?”韩泽玉掐开烟,唇齿张合间尽是浓重的白雾,他笑道:“成绩不合格?”
心理医生克服时差专门来电,事情应该蛮大条的,韩泽玉不确定是否有未完事项,而这次的评估分数又至关重要
对韩绍辉能够让他在韩家留多久有着绝对意义上的参考价值。
“韩先生你的测评成绩是,”Cervine压低声,在这里故意停顿:“A。”
不错,近乎完美的分数。
“恭喜你韩泽玉先生,”Cervine不再装,渐渐露出笑意:“根据我们对您以往各方面的评估和观察,您的成绩合理有效,顺利完成此次为期三年的治疗。”
不是A plus,也不是A minus,A minus不够亮眼惊艳,A plus又太刻意,有操纵之嫌,这样的火候刚刚好。
韩泽玉面无表情,声音却很开心,十分惊喜的样子:“哇哦,所以喽,我很乖的Cervine。”
“我知道的,”Cervine似乎很爱笑,语气亲昵又可爱:“韩先生不抽烟不喝酒,早睡早起,作息规律,饮食自律,年年都是诊所评选出来分数最优异的患者,希望韩先生今后一切顺遂,平安健康。”
一股浓到粘稠的烟喷出,散了大片,韩泽玉张开嘴,有技巧地弄出几个烟圈。
“你也是。”
他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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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要不要排雷,我是挺喜欢这个受,又病又疯的感觉,往后看看吧,有需要再排。
第5章 喜欢咬衬衣
5.
八月半祭祖,今年的中元节甚是燥热,如果韩泽玉没记错,就是在白耀生日后的第八天,这一天韩家举宅上下会陷入空前的忙碌中。
放天灯,祀亡魂,焚纸锭,祭乡土,程序冗长繁琐,一样不能少,忙得人昏天黑地,双脚发软。
韩绍辉做爹可以风流,在家风传承和传统延续上却极为规矩,年年都要大动干戈为此筹备一番,把韩宅上下搅得人仰马翻。
不过,今年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
女主人白晴再无颐指气使,到处差遣人的跋扈样子,反而神情懒怠,得过且过,很多时候甚至不想看也不想知道,摆摆手的散漫模样令人惊喜。
有人说这是被她那个同性恋儿子气的,不过更多的,有着敏锐嗅觉以及八卦之魂的贴身下人们一致认为,是韩绍辉又在外面偷腥了。
据说,这回染指的是个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名校女大学生,外出公干带的就是她,不知谁胆大包天,居然录下一段两人在机场的视频,被这边的人好一顿转发传看,纷纷夸赞好长好白的腿。
躺椅上,韩泽玉两手外展枕在脑后,从打开的,半遮脸的书下,睨向近旁那几个围拢一起,捧着手机偷笑的佣人们。
有人把他的书拿开,苏珍妮目光含笑,亲昵地一弹他额头:“宝宝好懒的,吃了饭都不爱动,在这里晒太阳。”
韩泽玉叫了声姨,语气轻软。
“是不是感觉超爽的?”苏珍妮凑近,瞥了眼那些人,调皮地给了韩泽玉一个wink。
“又不是我搞的。”
在‘没出手就败得稀碎’这件事上韩泽玉还挺有意见,好像他这次回来多么没有必要,他蛮可以舒舒服服呆在国外,看着这对母子自生自灭。
韩泽玉打了个哈欠,苏姨嫌他太拽,骂他臭宝。
午后日照最烈,树荫下却凉快得很,苏姨走后,韩泽玉换了个姿势。
大门外,一辆车正巧停进他视线正中央。
白耀从车里下来,一身修身西装,衬出他笔挺的身形,不开入地库便是有事临时泊车,就这样行色匆匆,也不能让身上任何一处乱了,行走间还在系着袖扣。
完美型男友之所以完美,就是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都会迎合伴侣的偏好只需随意打一眼,就会发现白耀身上那些有意无意放置的小可爱元素。
衬衫不扎领带,衣领外翻,波点丝巾埋入颈下,慵懒而纨绔,成熟挺括线条分明的英式西装,变成宽松的美版廓形,风格迥异至极,对戒也换掉,应该是拿去修了,不过如今这一款同样不遑多让
宝格丽古罗马银币戒指,夸张又做作,张扬得可以惊掉下巴。
这么宠的么,韩泽玉远远看着,有点想笑。
白耀意外开车回来,听叙述是在酒会应酬时不慎被人吐到身上,本来助理是想在车里收拾,再不行附近开房冲澡换衣,白耀偏偏不干,非要回到几乎跨越整座城市,一南一北大对角的家中。
这风格就很‘白耀’了。
刻板,不知变通,认定的事绝不更改,不顾及为此会给别人带来多少麻烦,实在太不讨喜。
韩泽玉听着他们聊,把意面转到叉子上,送进嘴。
他没吃午饭,这会儿饿了来厨房觅食,正巧听个热闹。
不久,门外有人吆喝,让里边歇歇嘴,赶紧把干净衣服送上去,众人说得正起劲,只当没听见。
韩泽玉放下餐具,经过时拿上衣服,说他送。
没等这些人有所反应,人已经出了厨房。
厨厅位于宅子侧面,绕过前廊必经庆生那晚的草坪,石子路崎岖蜿蜒,迎面,是捧着小镜子,边走边补妆的苏姨。
苏珍妮人如其名,听起来就好爱美,像草丛中飞来飞去的花蝴蝶,妆容永远精致,两人交错时韩泽玉一个伸手,把苏珍妮吓得花容失色。
随后气恼地在韩泽玉背后喊道:“宝宝你好讨厌!”
韩泽玉回身,捏出小心心吹给苏姨,晃了晃手里的唇膏,做出‘一会儿还给你’的口型。
上楼,敲了两下门,没听到声响。
韩泽玉推开房门,卧室气派,居住面积看上去极为傲人,跟他的不相上下。
作为家族继承人,房间必须要有排面,至少从外观需要看出它的档次充其量也仅此而已。
这是一间普通到不会让人再看第二眼的屋子,说好听叫简约,更适配一点词是,简陋。
床,柜子,写字桌,几样零散不起眼的家具,大量没被利用上的闲置空间,朴素,干净,有条不紊,且从不改变,除了废旧到用不了的一些物品在替换,其余的从未动过。
与他那间一样,即便搬家,卧室也不会变,精准还原。
水声在耳中变大,韩泽玉侧头去看浴室。
磨砂窗上投出斑驳微晃的人影,韩泽玉把衣服放下,顺手扯开衬衣,唇膏飞快转出,抹了圈嘴,一口咬在衣领上。
靠近脖根领口的位置,隐约唇红和一丝丝不起眼的唾液湿痕。
韩泽玉舔了舔嘴,放下,快速折叠,却在下一刻僵在原地就在这一秒,带着沐浴香的潮气一拥而上,空气都湿润了。
他慢慢转脸,白耀赤着上身,纯白浴巾围在腰上,朝他抬了抬眉,然后把眸光落到韩泽玉手上。
“喜欢咬衬衣?”
说话的人语气平和,像在真诚发问,为‘搞事未遂’的大型翻车现场徒增一抹喜感。
“……”
韩泽玉微笑以对:“我给你拿件新的,等一下啊。”
白耀指了指自己嘴:“不擦么?还是你想再咬一件?”
大概尴尬指数爆到极致就是无感,韩泽玉绕过白耀,抽了几张写字桌的纸巾,不紧不慢地细细擦。
手背蹭了蹭,没了颜色,韩泽玉刚转身就被叫住。
白耀叫他给苏姨打电话,让她送。
防御得滴水不漏,在不知敌方底细与动向,是否藏有更加阴损歹毒的招数下,留在眼皮子底下方为上策。
和浮夸又无城府,动不动就失了分寸的白晴女士相比,她儿子才是真正的人中骐骥,难以对付。
韩泽玉耸了下肩,听话地掏手机。
白耀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解开腰间浴巾,像在大学游泳馆淋浴过后更衣室换衣服那样坦然,在身上随意擦了两下,抹去多余的水珠。
屋内光线稀缺,只留有一条窗帘窄缝,昏沉暗淡,大多看不真切,唯有成年男性宽肩窄臀,接近黄金比例的身形轮廓在眼前晃动。
对此,韩泽玉很想吹声口哨,不过,下一秒却愣住。
风吹开些帘,日光洒入,一后背亮泽水湿,左肋下方有处伤疤样的东西,陈旧,却依然显眼。
这是他的手笔。
“做这些之前总要先搞清楚,”视线中疤痕消失,白耀转过身,穿着西裤,说:“你可不可以接受同性?”
“我都可以,小哥哥。”韩泽玉抬眼,往旁边衣柜一靠,露出暧昧的笑。
白耀表情微微淡了一些,不说话。
“你那个伴长得不错,人也挺好的,尤其是他身上那些可可爱爱的小东西,还蛮对我口味,我也不用费事拆散你们,介不介意一起?”
白耀依旧不语,只是天生眼尾微垂,不说话时自带低温效应,气场迫人。
韩泽玉笑意不减,走到门边猛地拉开,苏珍妮满脸仓惶,脚底前扑,似是倾身偷听的样子。
韩泽玉回头,眼神玩味,仿佛在说’想好就来‘,朝白耀摆手道别。
三步两步下了楼梯。
第6章 女王的发力
06.
浩浩荡荡的祭祖仪典开始了。
界龙仙墓盘踞在城市极北,是为风水极佳的龙头方位,拥有大大小小上千墓地,而霸占龙眼的则是一处名为‘东海万年春’私墓,韩家的御用墓地。
祭祖当日,无论从议程还是规制都声势斐然。
韩家祖上世代农民,是嵬洲一带的农户,在村里不少生,亲眷子嗣不在少数,论起祖脉整个村都是他们家的,只是远近亲疏以及血脉占比的问题。
说来也有几分嚼头,韩家世代枝繁叶茂,韩绍辉这一支却人丁奚落,明面上继承那一点血脉的就是韩泽玉。
白耀随母姓,从进韩家就是别人骨血,与韩绍辉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迎神用的香火和梵音都已就绪,家族成员纷纷到场,墓园再大,对于这样庞大的氏族还是显得小家子气了,墓区外尽是攒动的人影,人人身穿暗色素衣,远远看去压抑又令人胆寒。
此时,一辆红旗车缓缓驶入韩家既定停车位,夺下人们的视线。
韩家的保姆车早已就位,白晴和韩泽玉都在车上,车底下一干保镖随侍老妈子家佣,显眼得很。
这辆只会是韩家家主韩绍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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