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乔见状,忍俊不禁,“星朗就是个话唠,别理他便是。”说完转头对步星朗道:“星朗啊,莫再多问,否则南枝不理你了。”
步星朗听罢,悄悄瞥了眼贺南枝,见他并无愠色,这才放下心来。而是不知该如何向这个懵懂无知的少年详细解释生育之事罢了,非恼怒。
三人正相谈甚欢,忽然宫人来报,说皇上驾到。
几人齐齐起身去殿外等候接驾。
赵轻墨径直踏入宫殿长廊,恰好看到贺南枝准备屈膝行礼,他快速伸手将其扶起:“身负龙胎,大可免了这些繁琐。”
“听闻今天是你寿诞之日。”赵轻墨柔情地凝视贺南枝。
“正是。因身体不便,未办酒席,仅邀了景贵卿与步小卿共度。”贺南枝的回答静如止水。
赵轻墨颔首赞同,环顾四周众人,戏谑道:“看来朕来得正是时候。”
心情欢愉的贺南枝喜笑颜开地把赵轻墨引进大殿,然后引领他落座于椅子上。
看到景贵卿和步小卿都朝赵轻墨施礼,赵轻墨挥手制止道:“不必多礼。”转向贺南枝问询,“听说最近你身子不大舒服,见过太医了吗?”
贺南枝微微点头:“太医已经来看过几次,说是胎气不稳,需要静养。”
赵轻墨听罢,面色严肃起来:“我会让太医院尽心尽力,保证你和胎儿的安全。”
贺南枝感激地望向赵轻墨,心中如沐春风。
“皇上,臣侍有一请求。”贺南枝略作犹疑,终是鼓足勇气言明。
赵轻墨稍显惊讶,随后微笑应允:“但讲无妨,朕必答应。”
贺南枝深呼吸,语气温和:“臣侍觉得宫中寂寞孤单,恳请步小卿搬进关睢宫中。”
赵轻墨眉头微蹙,疑惑询问:“你要步小卿迁入你的宫里?”贺南枝低头低声回答:“盼皇上体谅。”
景乔闻此言也心生震撼,不知为何贺南枝这般决定。
“好,朕答应你。”赵轻墨握紧贺南枝手,温柔承诺:“既然你希望步小卿陪伴左右,朕便依从你的意愿。”
贺南枝听罢,欣喜不已,连连言谢:“谢皇上宽厚仁爱,臣侍感激涕零。”
纵使步星朗略觉惊讶,然而他心中已然明白,默默地感谢着贺南枝的善意之举。而自己则心如止水,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相比之下,景乔的困惑更甚。
用罢午宴,景乔与步星朗双双向贺南枝致谢离席。贺南枝经过一日辛劳已然疲惫不堪,未作挽留。
两人徜徉于长街,景乔忆起久未造访步星朗寝殿,遂提议前往小憩片刻。
“这......”步星朗嗫嚅道:“今日实在为难,待来日相约可好?”
瞧着对方的为难之情,景乔愈发困惑,追问:“究竟何事不便?”
步星朗愣在原地,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景乔见状,和蔼笑容里闪过一丝自信:“我只是过去坐坐,不至于太多影响你。”步星朗慌忙澄清,害怕被误解:“景哥哥,并非如此,只是……”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讲清楚。他本身不受皇帝重视,宫中之人对他也颇为冷淡,怕景乔看到他的困境会难过失望。
“不必再多言了,走吧。”
面对景乔的坚持,步星朗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垂首跟在他身后,朝自己的伏麟宫方向而去。
景乔虽早已预见到步星朗在宫中的日子艰难,却从未料到竟是这样的景象。眼前的伏麟宫院落遍地枯叶,不见一丝扫过之痕迹;园中的花圃久未有人料理花朵凋零,芳草疯长。
内侍李优见他们到来,匆忙迎上前来行礼。景乔见偌大的宫中仅剩他一人,于是心中不满更甚。
看见他们进来,内侍李优匆忙迎上前来行礼。景乔看着宫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心里的不满更加浓烈。
“宫里的人都去哪儿了?”景乔背着手,面色严峻,颇具威仪。
李优悄悄看了背后的步星朗一眼,犹豫片刻解释道:“内廷司早前便言明皇上将逢佳辰之日,须提前筹谋,然宫中人手紧缺,已抽调伏麟宫众人前往协助。”
“竟然有这种事情!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景乔心里明白了,原来宫里的人见步星朗不受宠,就开始欺负他。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卿,但按照规定,宫里应该至少有四个人来照顾他,包括贴身内侍、宫女或者是三等内侍各一名,以及其他杂役两名。现在内廷司却把所有人都调走了,只留下李优一个人,还要负责日常事务,这让他如何应付得了。
“自然,星朗处境无法与两位兄长比肩。”步星朗自嘲的笑笑,引着景乔步入殿中。
偏殿更为冷清,景乔伸手握起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水,轻抿一口,心中不禁感叹,连这茶也已冰凉。
“奴侍立刻为君上更换热茶。”李优机警地走来,欲取走茶杯。
“无妨,本君稍作歇息便离开。”景乔淡然说道,摆手示意:“退下吧,我想和你们家君侍聊聊天。”
“是”李优恭敬地行礼,悄然离去。
注视着这个逐渐失去光泽的少年,景乔心中百感交集,却又无从说起。回想起当时贺南枝稍失恩宠,内廷司就敢在严寒冬季断绝其炭火供应,尽管事后连声喊冤,并真心实意登门谢罪,然而真相如何,尚待考究。
步星朗的困境,较之贺南枝有过之无不及。父亲遭贬,自己瞬间由显赫世家沦为罪臣之后,如此巨变,若非内心坚韧,恐怕早已崩溃。
第四十三章 共议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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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似乎已有段时日未曾踏足伏麟宫了。”景乔轻轻喟叹着说道,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若是赵轻墨肯莅临伏麟宫,步星朗又怎会受到如此待遇。
“皇上不来更好。”步星朗淡淡地说道,但意识到失言后,立刻纠正道:“我是说,我自知不获圣宠,恐难尽职。”
景乔明白,步星朗与贺南枝截然不同,对父亲被贬及冤枉禁足之事,他始终无法释怀,认为皇帝昏庸无道,心中充满怨恨。
“想必南枝提议你迁入他宫中的原因在此吧。”景乔洞悉般的点点头,贺南枝必是深知步星朗独居伏麟宫之艰辛与不易,才生出如此主意。他定是想让步星朗入住他宫中,避免遭逢不公与排挤。
不禁为之慨叹,贺南枝对步星朗的关照谋划之周详,以及未能出力相助时的内疚之情显露无疑。
“未曾想过他会如此,彼时从未向我透露。”步星朗轻叹着,为贺南枝无声的奉献深深动容。
“贺哥哥的心意,我自是明白的。”步星朗微微颔首,“只是,我心中的怨恨与不甘,始终无法消解。”
景乔震惊不已,没料到步星朗竟大方地将心事全盘托出,其豁达令他心中五味杂陈。有心援助,却无处着手。
景乔静默良久,再将目光转向他,试图劝解道:“星朗,我了解你内心的积郁和不平,然而,我期望你理解皇上并非昏聩之君,他只是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步星朗嗤笑道:“这朝廷之事,本就纷繁复杂,哪能一概而论?他并未细察轻易便将我父亲定罪,如我的冤屈,明明非己所为,亦视若无睹。”
“有时候,皇上的决策或许是出于维护国家利益,并非针对个人。”景乔的语气里,已然带上了些许的疲惫。
步星朗淡然回应:“或许吧,然而已无关紧要。”
景乔欲言又止,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原以为步星朗只是年轻气盛,不曾想他的认知已如此深刻。
离开伏麟宫后,凝视着西下的斜阳,仰望那座皇城里最威严肃穆的宫殿,景乔心中涌起无尽的悲凉。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宿命,命运早已注定,面对步星朗的坚持,他无法劝阻,更无权干预。
夜色入练,赵轻墨召了他前往紫宸宫伺候。黑夜里,红墙映衬着洁白的月光,宫人和侍卫在两侧行礼相让。坐在御辇上,看着眼前飘渺如梦之景,心中万千纷繁。曾几何时,他本欲偏居一隅安然度过,未料帝王之恩如影随形,如今他竟对英武年青的帝王暗生痴意。
他深知自己的情感,但同时也需承受与他人共事皇上之实。景乔突然露出微笑。面对这样离奇的际遇,他无疑是幸运的那一个。前方未来的道路如何,无论多么迷茫不清,都只有继续前行而已。调整好心态后,景乔感到内心无比澄澈清醒。
月光之下,宫殿更显得庄严肃穆、气势恢宏。繁星璀璨之处,宫殿在沉静中焕发出深远的魅力。檐畔水滴,潺潺流淌,在宁静之中洋溢出生机勃勃的精神活力。
紫宸宫的禁军严密守卫着这片皇家圣地,廊道下的宫婢们纷纷恭敬让出道路。景乔在众人簇拥之下,踏入了朝露殿。
景乔走近行礼问安,如今这套规矩他也做的行云流水挑不出一点错来。赵轻墨忙于审阅众多案牍时瞥见他,黄浊的烛光映照出他温和沉静的面容,这让景乔心头一震,仿佛心跳停滞了片刻。
赵轻墨摆手示意他入座,两人相对而坐无话。赵轻墨沉浸在折牍里,景乔默默凝视旁边的皇帝。案桌上堆积如山的折子无穷无尽,赵轻墨忽皱眉拿起御笔。
“皇上,是否要继续批阅折子?”景乔轻声发问。赵轻墨微不可察地点头应允,景乔即刻起身拿起砚台和墨条,细致地给他磨起墨来。
赵轻墨忽而笑言:“景卿不怪责朕召唤你来,却还是让你劳顿倚坐一侧,只顾埋头处理奏折之事?”
“不敢,皇忧思国务,如何能责备于您。”景乔投以深情目光:“何况,倘若皇上心中若无臣侍,又岂会差遣臣侍侍奉左右,实在感激不尽。”
赵轻墨闻之,手停滞在半空,“还是景卿最懂朕意,若战辰在场,必定吵闹不休。”沉吟片刻后接着说:“轻舟若在,只怕已耐不住烦闷,欲回宫去矣。然而书宴,他的态度又会有所不同,总而言之,无人能像景卿这样坦诚待朕。”
“皇上对他们的了解与关心,确实令人敬佩。”景乔心中略有醋意,但亦觉赵轻墨深情厚谊,虽不善表达,却心思细腻,洞察入微。
赵轻墨微微笑着向他示意,景乔便止笔洗去手指上的乌黑,随后回到赵轻墨身旁落座。
赵轻墨将他轻轻揽入怀中,拿起案前的一本奏折,轻声问道:“你想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吗?”景乔微微一愣,摇了摇头。尽管他明知奏折对皇帝意义重大,却并未有过多好奇心,毕竟在这个身份之下,他自然不敢轻易涉足那片禁地。
然而出乎意料的,赵轻墨竟是笑着对他说道:“朕愿意告诉你。”他的笑容如三月阳光洒满大地,没有任何不满或不悦。
赵轻墨低沉的嗓音,慢悠悠的响起:“这份奏折上说,朕的后宫空虚,又无子嗣,建议朕应以繁衍皇嗣为重,再纳新妃。”
“……这么多人还嫌不够啊。”景乔心中不禁感叹,但他确实没有子嗣。他暗自腹诽,这些大臣真是多管闲事。
“是呀,朕方才正欲斥责他们多事。”赵轻墨轻而易举的就说中了景乔的心思。
此刻二人咫尺之距,景乔堪堪一抬头便可触碰到他的唇角,不过此刻他却全然没有这种绮丽心思。
景乔心头微震,时有说破心迹的尴尬,犹犹豫豫地问:“那么皇上您打算怎么处理呢?”
赵轻墨悄然松开他的手,语气平和地道:“按理来说,此事应与君后共商,然而朕此刻却想听听景卿的看法。”景乔略显惊讶,稍作思索后,微笑着回答:“此等大事,岂能私自决断?皇上还是与君后商量妥当吧。”
赵轻墨淡然一笑,“朕深知景卿才智过人,定能给出高明的见解。”
景乔内心一阵波动,他明白赵轻墨这是在考验他,同时也清楚自己不能轻易表露立场。
“皇上,此事关乎国家大计,臣侍不敢妄加评述。”景乔谦逊地回应。
赵轻墨微微颔首,“既是国事,亦是家事,景卿尽可直抒胸臆,朕绝不追究责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皇上,臣侍有一言相劝。”
赵轻墨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皇上,臣侍认为,纳妃之事并非小事,皇上应该慎重考虑。”景乔的语气十分诚恳。
赵轻墨轻轻一笑,仿佛知道景乔会如此说。
“景卿,朕知道你的心意,只是事关皇嗣,朕不能不考虑。”赵轻墨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景乔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但还是坚持说道:“皇上,臣侍并非想阻挠您的决定,只是希望皇上能够再多考虑一下。”
赵轻墨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好,朕知道了。”
景乔心中一阵感动,他知道赵轻墨是在尊重他的意见,这让他感到十分欣慰。
赵轻墨自如地翻阅下一本奏书,那是一封请安信。
“这封是江洲七品官员景昭的请安信。”赵轻墨微微笑道,眼神意味深长地落在景乔身上。
景昭?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过。景乔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原主的父亲啊。
从今往后,他也是他的父亲。景乔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景昭大人在江洲任职已久,极具声望。”赵轻墨叙述之际,已把折子移交到景乔手中。
景乔用心地看完后,恭敬地返还给赵轻墨。折子上除问候皇帝外,还顺便提及景乔,真情实意,令人感动。景乔心想,这位前身的父亲真是慈爱有加,若他身处家中,恐怕会是阖家幸福,其乐融融吧,不禁感概万千。
“你也离家许久,想必也思念家乡吧。”赵轻墨轻叹了叹,关切询问。
景乔微微点头。赵轻墨兀自笑了笑,轻道:“不如让景大人进京来述职,你们父子也该一聚。”
景乔未料到赵轻墨如此关心他,一时呆立,无言以对。
赵轻墨调皮地问:“怎么?难道不愿吗?”
“乐意至极,欣喜若狂!”景乔兴奋回禀:“臣侍,谢皇上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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