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喜讯连连,或许连同悦凤君的病情亦可借此消解不少呢。”
“如此甚好。”赵轻墨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顿感精神焕发。
深夜里,上官容宁仔细观望身侧赵轻墨的睡颜,见其已然熟睡便自行悄然起身。
披了件大氅悄然来到外间,轻声唤来贴身内侍。
“药汤可熬好了吗?”上官容宁坐于桌旁面沉如水,平静的询问。
“回君上,药汤已煮好,奴侍这就去呈上来。”孙艺轻声作答,片刻后一碗浓浓的汤汁端到桌上。
上官容宁端起碗欲要饮下,孙艺在一旁嘱咐:“君上,当心,药刚煮沸小心烫到。”
“知道了。”上官容宁拿了勺舀起轻轻吹凉,还未吃进嘴里,又听得孙艺劝道:“君后……”
上官容宁不耐烦道:“你还有什么要说?”
“君后!”孙艺泪水涟涟地跪在地上:“此药对身体损害极大,还请您停止服用吧。现今宫中如今后宫接二连三的皇嗣诞生,君主为何仍要饮用,难道您真的不想为皇上生育嫡子吗?”
上官容宁稍作沉吟,昂首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拭去唇角残余,淡然回应:“即便诞下嫡子,未来帝位归属仍未可知,且将来无论何人登上帝位,本君依旧是父后,无甚区别。此药已服多年,并无大碍,本君心中有数。”
“然而,君上,您当真对自己的骨肉毫无渴望吗?哪怕只是公主,也是您血脉相连的至亲啊。”
上官容宁执意拒听,沉默以对,许久后才淡淡地道:“起来吧,不必再说这些了,权且将我视为无情之人吧。”
黑暗之中,那身影隐匿在画屏帷幕之后,将周遭的一切尽落眼中,面容渐显凝重,心底只觉寒意森然。闻得他们交谈之言,无需再去详询便已知晓此刻上官容宁所服何物。原来,他竟是如此铁石心肠,怪不得连年以来,他每次欢好之后都会饮下养生汤,然而多年过去,却始终未能有孕。原来,他根本无意与他共育子嗣。
第六十七章 大寒雪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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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乃是廿四节气之尾,间普遍存在一个习俗,食用腊八粥迎新春。宫廷里亦无例外。
琼华宫的小厨房里,李御厨忙活着把精心挑选的材料倒入锅里煮制香气扑鼻的腊八粥,以此应节。
“真香。”景乔刚跨过门槛,踏进小厨房,便嗅到了腊八粥诱人的香气。方青小心翼翼地将其护于身旁,李御厨则笑容满面转身道:“不曾想君上亲临,腊八粥尚需时辰,待煮熟后,定会恭敬奉上。”
景乔微微而笑,向灶台方向走去,只见热气蒸腾的锅里白烟升腾,浓香扑鼻而来。方青关切提醒道:“君上当心些,别太近炉灶。”
“无碍。”景乔轻轻推开他的护着的手,挺着大肚子四处打量。
“请问那口小灶里炖着何物?”景乔转向李御厨,好奇地询问。李御厨轻轻揭开锅盖,微笑答道:“此乃特制之人参鸡汤,是专为君上准备的。”他取了小碗舀了一勺汤汁品尝,满意地点头:“此刻恰到好处,稍后即刻奉上。”
“好,劳烦你了。”景乔满意的点点头,
李御厨受宠若惊道:“君上客气了,此是小人份内事,我一名小小南华苑二等厨子,得君上提携,侍奉在君侧调理膳食,已属万幸。”
景乔含笑不语,明白古人尤其是宫人、御厨等,身处古代宫廷环境,奴性已深入骨髓,难以轻易去除。
方青扶着景乔离开了小厨房,李御厨则继续在他的厨房里忙碌。
当午时刻,腊八粥在宫中共享,景乔满足地享用后,听得外头的细雨淋漓声安然入睡。午睡前,他还赞叹道,孕后期胃口竟见增长。
午觉醒来之际,景乔感到心旷神怡,恰逢窗外雨住天晴,阳光破云而出,冬日暖阳显得愈发难能可贵。如此宜人的日子,他自然不愿继续蜗居室内,于是命人将座椅移至院中,尽情享受阳光沐浴。方青将时令鲜果和精致的糕点为他搬运至院中的精美桌椅之上,他悠然地躺卧在院子中央,心情愉悦至极。
“你觉得我最近胖了吗?”景乔盯着自己至高的肚腹,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道。
“君上,您相较于前些月份,确实比之前圆润些许。”方青如实回应,也注意到他的体重增长稍显迅速,然而考虑大概是因为孕育的关系,便未深究其中缘由。
“可是李御厨最近做的饭菜也不比往常多。”
“君上可能是因为腹中的宝宝,食欲自然要比平时好一些。”
“或许吧。”景乔放下疑惑,安心享受起面前的甜点来。
景乔半躺在椅子上,沐浴着冬日暖阳,忽听得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君上好惬意。”景乔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一月之前,偶然尝得李华章赠送步星朗之滋补佳肴,口感极佳,遂要求赐配方,然被告知为家传密方不便相授。然而对方见其钟爱,常常差人将制成的美味佳肴送至琼华宫殿内。景乔见此心生感激,便不再拒绝。
故而,李华章常至琼华宫探访,景乔总不能闭门谢客,遂礼尚往来地迎他入门。自此一月以来,李华章频繁造访,反倒让旁人议论李华章特意巴结,然而他却不予理会,反而更为频繁地往返出入于琼华宫。
在多次交往后,景乔理解为何李华章能得帝王宠爱,连他都觉得李华章甚会做人,且谈吐不俗,并不像旁人口中只会以色侍人,媚惑君主的妖妃。
李华章自从受君后责罚后,他日渐有所收敛。尽管皇帝对他依然宠爱有加,也却能克制自己,让后宫雨露均沾。
景乔采纳沈轻舟的建议,逐渐接纳皇帝,不再以冷漠回应皇帝的召幸。如被唤至紫宸宫,也不再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而是顺从前往。
即使怀孕无法侍寝,亦陪同皇帝聊天解闷。见此变化,赵轻墨亦深感欣慰,两人相处日益融洽,谈天说地,同枕共眠。
李华章微笑踏进庭院,景乔徐徐睁开双眼,玫红色衣摆映入视线。这位男子似乎偏爱红色,总是穿着鲜艳的红色衣物,无论是玫红还是桃红,且皆采用满绣工艺,以红色为底,大朵花卉以金丝银线绣于后背与衣摆袖口,显得格外华丽。
“臣侍给慧君请安。”李华章恭敬行了一礼,嘴角呛着笑意,“坐吧,早同你说过,我这宫里没旁人,不用如多礼。”景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落座。
“虽是如此,宫规还是当守的。”李华章优雅落坐,淡然道。小全子取出滋养的汤品,轻轻摆放在小桌子之上。李华章飘然扫过仍在冒热汽的汤水,看似无意间询问道:“此汤,君上如今饮用的可还好?”
“十分满意,华贵卿费心了。本来应该是我派人到你的宫殿向你取要,免得你时常如此奔波送来。”
“君上满意就好。”交谈中李华章的目光不时投向景乔的肚子,询问道:“不知君上平时有无特意的增补膳食?”
景乔淡淡摇头:“并未有特别饮食。”李华章收了视线,静默审视着他的容颜,惋惜地道:“看君上的气色,似不甚佳,面色苍白,血气不足,临产之日日益逼近,宜多加滋养。”
“是吗?你懂医理?”景乔挺直身躯,疑惑的问道。
“实不相瞒,臣侍家族的众多营生中,有医馆药铺,或是从小耳濡目染略懂一些。”
景乔兴致勃勃的追问:“那要如何调理是好?”关于怀孕这事,他是一无所知,赶鸭子上架头一回,又身处古代,自然也是相当紧张。
李华章思索片刻道:“我家那秘制的汤药,若再配上滋养血气的膳食效果最好。”
景乔望转向方青,笑道:“看来我得让膳食司的人给我开个增补膳食的单子。”
方青听罢两人对话,觉得有所不当,便犹疑地提醒道:“君上,增补膳食也需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来,切不可过于刻意。”
李华章立刻表示同意:“方青说得没错,如今您的食疗养生都需要太医的专业意见。”
景乔深思熟虑后,也对其观点表示认同。于是吩咐方青,今后每天的饮食都要遵循太医建议,经太医认可后方可进行额外补充。
两人又再一阵寒喧,李华章说约了步星朗要陪他一同去御花园赏梅散步,欲起身离去,景乔叫住他好奇一问:“华贵卿与淳贵卿相处甚欢啊?”对于景乔看似随意的询问,李华章恭敬地回答说:“淳贵卿初怀龙胎,常心神不宁,臣侍略懂医术,偶尔为其提供安胎之道,因此得到淳贵卿的赞赏。”
“原来如此。”景乔恍然大悟,微微一笑,说道:“你且去吧,代我问候淳贵卿。”
“是,臣侍去了。”李华章行礼离去。
待他走后,景乔又再独坐了片刻觉得坐的无趣了,只觉无聊与疲倦交织。于是折回殿内,慵懒地躺在柔软的卧榻之上,翻阅书籍。算算日子,约莫不到二月生产之日即将来临,心中不禁涌现各种复杂情感,紧张期待并存,恐惧惊慌同在,犹如百感交集。
坐在那里,恍惚中又入睡,未察觉间身体微微压下,缓缓睁眼,赵轻墨端坐对面手捧书卷,瞧见他醒来,笑容浅淡,低语道:“景卿醒了。”
景乔见身上披着狐裘大氅,直起身来,拢紧衣襟笑脸相迎道:“不知皇上驾到,臣侍失迎了。”
“无碍。深知景卿怀有身孕易感乏累,免去繁文缛节,无需多礼。”
相顾无言之际,景乔心血来潮,亲手烹调了一杯香茗献给赵轻墨,并吩咐方青寻得一套专业的点茶器皿。不一会儿,屋内顿时茶香四溢,茶炉边,景乔娴熟地摆弄着茶具,斟茶、夹杯、放下,如行云流水般的流畅优美。
赵轻墨瞥见他熟练地进行这一系列动作,安静地欣赏着。“还未见过你亲自动手,没想到你的点茶技巧也是如此纯熟。”
景乔笑着解释说:“这是当年臣侍初次入宫时,向余侍人请教得来,后获贤君点拨,闲暇之馀热衷摆弄,技法日益精湛。可惜未能有幸在皇上面前展现。”
赵轻墨听罢,眼中流露出惊讶和赞赏之情。
景乔见此,接着说道:“臣侍曾听说,皇上对茶道颇有造诣,不知能否赐教一二?”
赵轻墨微微颔首,答道:“朕对此了解不多,谈不上教诲。”
景乔笑笑说:“臣侍学习此事,意在陶治身心,使生活更有意趣。”
赵轻墨颔首赞同:“确是,生活需有点缀,方可更添欢愉。”
景乔闻言,心跳加速,缓缓说道:“皇上,臣侍有一事想请求皇上准许。”
赵轻墨明悉他意,便回应:“但说无妨。
“臣侍得知家父荣升入京,故而举家迁居京城。待诞下皇嗣后,臣侍欲归家探望父母,恳请皇上恩允。”
赵轻墨静静地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既然有如此之孝,朕又怎能不允?待你生产之后,再将母亲接入宫中相聚也可。”
“臣侍多谢皇上厚爱!”没想到赵轻墨如此轻易的答应了请求,还让他母亲进宫来探望,景乔喜出望外。
此番要求是因为,他已经占据了别人的躯体,觉得自己也应偿还原身应尽的孝义之道。在这宫廷中度过数年生涯,他只得幸见过原身父亲一面,根本无缘得见生母的容颜。因此,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拜会一下,以示自己的孝心,否则心中难安。
第六十八章 隐秘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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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夜听闻上官容宁的私密之后,赵轻墨对一向贤能且挚爱的君后生出了深深疑虑。他想到姜战辰并未夸大其词,或许真如他所言,上官容宁曾对沈轻舟身体造成伤害。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何等深沉的仇恨,竟然使他能够策划多年,让沈轻舟饱受病痛之苦?
在庄严的御书房内,赵轻墨凝神沉思,侧耳倾听赵轻宁的详细汇报。
“皇兄,通过臣弟多番调查得知,悦凤君所用药物中确实含有相剋成分。虽然这些成分对寻常之人或许无关紧要,然而对于凤君本身已是虚弱的身体而言,长久使用必然会造成重大损害。”
赵轻墨深呼吸,眼中闪过暗红色,牙关紧闭,咬出低喃声:“果然如此。”呢喃着自问:“他何以至此?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回溯过往,上官容宁与沈轻舟之间并无太多交集,彼此相处总是以礼相待,毫无嫌隙。在上官容宁心中,沈轻舟的身体状况更是她关注的重点。他们进入潜邸的时间仅相差半年,当沈轻舟和江书宴一同踏入潜邸之际,他们与上官容宁的关系显得尤为亲密,常常共聚一堂,畅所欲言。
然而随着赵轻墨登上皇位,上官容宁成为君后之后,他们之间渐渐疏远了。赵轻墨认为这或许源于宫中的规矩所致,怎料到,上官容宁竟然自那时起开始策划暗算沈轻舟,令他身体日益虚弱,疾病不断。对此,赵轻墨实在无法理解,上官容宁为何要如此对待沈轻舟?
赵轻宁见他此痛心疾首的样子,于心不忍,不知该不该将所查之事和盘托出。
“皇兄.......”赵轻宁微微叹息,欲言又止地道:“另外还有件事情.........”
“何事?”赵轻墨心沉如石,勉强坐定,揉捏太阳穴,欲消解疼痛之苦。
“皇兄。”赵轻宁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一口气说出所探查的事情,沉重道:“不知皇兄可还记得前朝曾任文华殿大学士柳进元柳家?”
“柳家?”赵轻墨沉吟片刻,恍然忆起:“朕依稀记得,似乎是先帝在位时唯一遭灭门之祸的一品大臣。传闻与当时的穆亲王狼狈为奸共图逆谋。”
赵轻宁面色凝重,沉声道:“就是那个柳家,皇兄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赵轻墨见他提及柳家,心下疑惑不解。静静等待他接下来的话语,猜测是否上官容宁与柳家有牵连。
“真相洞悉,上官家族与柳氏家族息息相关,曾有联姻之意。”
赵轻墨心若擂鼓,面色铁青:“还有此等事?谁与谁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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