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简直大逆不道,放肆至极!!!”看着怀空一脸倔强的样子,死不悔改的样子,白锦棠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了,身上的银针更是因为白锦棠暴怒的情绪,开始乱颤,成功将白锦棠的脑袋搅成一团浆糊。
怀空道:“我就是要说出来,今日便是我师傅来了,我也要说。”
“白锦棠,你把我当弟弟,可有没有想过,我从来都不想当你的弟弟!不仅如此,马上我还要还俗,我还要光明正大的跟着你。”
“我会是你最信任的人,你可以交托的后背,你手中的屠刀。”
多年以来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宣泄出来,如同波涛汹涌的巨浪,眨眼将就将白锦棠彻底淹没,根本不给他一丝一毫地反应机会。
就连白锦棠也想不到,重生不过短短几月。
那干净无尘的神仙拿起了杀人刀,如今,那本该佛法通达的佛陀又为他握住了屠龙刀。
太荒谬了。
荒唐到白锦棠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到最后,他只能无精打采地靠在谢灼怀里,说了一句:“夫人。”
谢灼应道:“我在。”
一直都在。
“我好累啊。”
谢灼明白他的意思,弯腰将白锦棠抱在怀里,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施舍给怀空,就这样踩着一地的落叶,往了听大师的禅房而去。
怀空苦笑,抬头看着头顶上的菩提树,又看了看满地散落的佛珠,终于没有起来,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
第32章
时辰到了, 了听给白锦棠拔了针,
见白锦棠一副气血不通的讨债鬼脸,了听难得有点心虚, 亲自为白锦棠泡好了茶水, 双手奉上:“王爷请用。”
白锦棠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算是领了了听的情。
他将杯子放在桌子上,道:“我走了。”
了听连忙道:“不可, 你这身上的针,需要连续扎七七四十九日。”
白锦棠轻笑:“想什么呢?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连身上的毒都不治了,连夜跑下山, 就为了躲他。”
了听这才松了一口气,厚着脸皮道:“那就劳烦王爷了。”
“好说。”
白锦棠和谢灼并肩走出了了听大师的禅房, 出来时, 见怀空还在外面跪着,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就这样牵着谢灼走了。
两个人走了一段,谢灼终于忍不住抓住了白锦棠的手腕,一双凤眸全是笑意, 声音却是酸酸的。
“王爷难道不打算和妾身解释一下吗?什么时候招来的这么一朵解语花,嗯?”为了彰显自己吃醋的事实,谢灼还特意凑近了说, 温热的呼吸打在白锦棠的耳垂,带起一阵酥麻。
白锦棠扭头瞧他,柔软的唇侧正好擦着过他的脸颊,让谢灼瞬间面红耳赤。
“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憋着, 不问了呢。”白锦棠调侃道,“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啊。”
谢灼:“那是因为妾身刚刚喝了好大一坛醋,王爷要是再不说,可就腌入味了——”
说完,谢灼在白锦棠白净的脸颊上咬了一口。
“属狗的吧。”白锦棠倒也没生气,安静地说道,“我和怀空初见时,我十一岁,他八岁,彼时我方来青州,刺杀不断,身上的毒又是频发的时候。”
那时候的白锦棠可谓是如履薄冰。
初到时,连像样的王府的都没有,只能借住在驿站里。
一个无权被放逐的王爷,便是一个小小的知县都敢冷嘲热讽上几句,便是如今的王府,也是后来才选址建造的。
落雨为了他的毒,翻阅各种古籍医术,只为保住他的命。
而秋风负责帮他处理各种暗杀,生怕毒没有解,他的小命先不保。
而怀空自小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大夫断言活不过五岁,后来怀空的父母又生了小儿子,便偷偷将怀空带到郊外,想要将其溺死,被路过的了听大师遇见,收做了徒弟,这才保住了性命。
后来青州城被水淹了,民不聊生,不知道已经被父母抛弃的怀空,八岁的年纪,带着自己攒了大半个月的粮食,偷偷跑下了山,想要送给他的父母。
谁知他的父母却以为怀空是来要吃的,不仅闭门不见,还要扬言要打死怀空。
白锦棠初见怀空时,怀空就蜷缩在屋檐下,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白锦棠顺手将自己的披风给了他,又给了他一把伞,嘱咐他:“最近外面不太平,早点回家吧。”
说完就离开了。
第二次见怀空,是在大街上,因为洪涝,庄稼被淹,田地里颗粒无收,百姓们饥肠辘辘,不得不在路边乞讨。
偏偏怀空是个心善的,将自己的干粮分给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奄奄一息的母亲。
在母亲千恩万谢下,怀空怀里的粮食被其他人看个正着,红了的眼的难民双眼血红地朝着怀空扑了上来,将怀空的食物全部抢走了。
那些没有抢到的,气急败坏地朝着怀空吐口水,拳打脚踢,逼问怀空哪里来的食物,是不是家里还藏着好多。
怀空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对自己。
就像是自己的父母看瘟神一样看着自己,却对自己的弟弟疼到了骨子里。
他就像是一条人人喊打的流浪狗。
而白锦棠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将怀空从那群难民手里救了下来。
怀空眼眶里满是眼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仰着头看白锦棠:“你为什么帮我。”
白锦棠蹲下身子,和怀空的视线齐平:“想帮不就帮了,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
怀空:“可是有这么多人,你为什么只帮我一个。”
那时候的白锦棠备受半寸相思折磨,但骨子里的顽劣还没有被消磨殆尽,于是也就比怀空高半个头的白锦棠半真不假地笑着说:“那当然是因为我就喜欢你一个了。”
怀空脸瞬间爆红,眼泪都忘记流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白锦棠。
白锦棠又道:“你愿不愿意和我回家?我正好缺个玩伴,以后你就当我弟弟好了,一直陪着我。”
白锦棠其实是最害怕孤独的,特别是他的母亲死去,舅舅被杀,独自一人来到青州,落雨和秋风为他的身体四处忙碌奔波,无暇顾及他,他只能一个人呆在驿站。
每一天,他都很孤独。
就是这么巧合,白锦棠遇见了怀空。
怀空又在最绝望的时候,遇见了白锦棠。
横尸遍野,民不聊生,大地满目疮痍,尤其是洪水之后,伴随而来的就是瘟疫,这让青州原本这个繁华的城池几乎快要成了一座死城。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那段日子本该是最绝望的时候,可怀空却只记得每天都会有热气腾腾的包子送到他的面前,会有白锦棠教他读书写字,还会陪着他玩。
好似怀空真的是他弟弟一样。
直到后来怀空才知道,白锦棠提剑带着人闯了县衙,逼着当官的开仓放粮,让那些地主豪强放了血,这才让青州苟延残喘下来。
而白锦棠给他建立了个偏安一隅的世外桃源。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青州城逐渐恢复以前的热闹,灾难带来的阴霾终于慢慢散去。
青州城的大门开启,了听大师也终于找上了门,他想要带怀空离开。
白锦棠做的那些事情,可以是功,却可以是别人攻讦他的过,当时朝廷内外弹劾他仗势欺人的奏章如雪花般满天飞。
尤其是白锦棠当时的身体状况实在糟糕,已然自身难保,知道了听的来意后,便同意了。
毕竟无论去哪,也好过留在青州陪着自己等死强。
当时的白锦棠其实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机会,毕竟只要他身死,从此世上再无北渊王的血脉,大安的叶家军会被彻底收编,成为历史。
可白锦棠还是活下来了。
了听原本是不愿意救他的。
毕竟白锦棠这个身份太过敏感,一旦他日乘风而起,必定是腥风血雨。
是当时年仅八岁的怀空,捧着白锦棠的血衣跪在了了听大师的门前,为白锦棠一点一点地求来的。
到现在他还记得,怀空大逆不道地质问了听:“师父,你说我的哥哥是恶人,不愿意救他,可他救了一座城池的人,我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恶人!您不是教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就算哥哥以后或许是恶人,可您不也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恶人尚有回头的机会,凭什么身为好人的哥哥却没有?”
怀空不知道朝廷的弯弯绕绕,也不知道白锦棠身上背负的东西,又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他的哥哥救了好多的人,但他的师父却不愿意救他的哥哥。
了听手里的佛珠越转越快,嘴里的经书越念越急,犹如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瞬间劈里啪啦地炸开了。
最后在怀空的控诉中,这位闭眼不看世间诸般苦楚的佛陀睁开了眼,望见了苍生。
——也救了白锦棠一命。
而了听为了不让怀空卷入那些是是非非,带着怀空回了青云山,再也不曾下山。
自那以后,每当海棠落败,白锦棠就会上山小住。了听为他施针压制剧毒。
而他和怀空却再也回不到那段纵然绝望却开心的日子了。
白锦棠一直都是把怀空当亲人当弟弟看的,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怀空竟然对他生出了这样的心思,以至于白锦棠这才动了气。
“罔顾人伦,大逆不道,其心可诛,简直放肆。”白锦棠一想到这里,浑身都疼,毕竟前世这时候他并没有前往伽蓝寺,后来来了伽蓝寺也不曾见过怀空。
谢灼倒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个样子,心里又是心疼当年白锦棠的境遇,又是难过,竟然还有点感激,还好怀空是个犟种,这才让了听松口救下了自己的心上人。
一边心里又开始嫉妒起来。
白锦棠前十一年,有凌若尘当老师,陪在身边。
十一年后,又有怀空这个光头和尚在身侧纠缠不休。
无论是凌若尘还是怀空,都和白锦棠有着多少年的情分,是如何都不可能轻易割舍的。
再看看自己,当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和他们相提并论的,也难怪那和尚看不上自己,屡次和自己对上。
这样的对比,让谢灼有些不安地抱住了白锦棠,心里纵然苦涩,嘴上却还是说:“小孩子家说的,你别太在意,给他点时间总会想明白的,你也别太忧心了。”
“其实也不是这么烦心。”白锦棠伸手捏住谢灼的下巴,示意他看自己。
谢灼疑惑:“嗯?”
“处理爱慕者这种事情,我一向很熟练,纵然他是我弟弟,但本质上其实是没什么分别的,流程也都是那个流程。”
谢灼:“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山路上我可以当作小打小闹,可是他不该对你出手。”白锦棠垫了一下脚,轻轻在谢灼的唇角落下一吻,如同羽毛飞过,酥酥麻麻的,让谢灼苦涩的心情瞬间变得甜蜜。
原来白锦棠都知道!
谢灼不可置信道:“你既然知道,你在山路上还故意偏向他!你还把我丢下了。”
白锦棠狡黠一笑:“谁让你吃醋的样子实在好玩,这不是想多看几眼吗”
谢灼松了一口气:“那你现在又为什么告诉我了?”
“看你吃醋固然好玩,但万一把你气跑了,这不就得不偿失了嘛?”白锦棠轻轻说道,“现在开心了吧。”
“不开心,我一点都不开心。”谢灼极力压制自己上扬的嘴角,闹着脾气道,“什么事情都让你说了,什么事情都让你做了,现在说几句甜言蜜语就想要哄住我,白锦棠,我告诉你,没有门!”
说完,某人双手环胸,一个扭头,不看白锦棠了。
但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白锦棠笑的更开心了:“生气啦?”
谢灼:“哼。”
白锦棠:“那我还有话要说给你听,你还听不听?”
谢灼强忍好奇,故作矜持:“哄我的话,我才不愿意听。”
有本事别把脑袋转过来。
白锦棠:“无论是凌若尘,还是怀空,他们或许在我的生命里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但我唯独愿意给你……我的所有后半生。”
音落,白锦棠微微叹气,眼神似乎有些落寞,“所以别生气了,好吗?”
谢灼如今的心情已经无法平复,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心脏狂跳,双颊绯红,恨不得围着整个青云山狂奔,边跑边大吼,告诉所有人,白锦棠是他的媳妇!
什么狗屁凌若尘,什么光头和尚!
白锦棠是他的,白锦棠爱他爱得要死好嘛!
这么一群垃圾拿什么给自己比,自己就是白锦棠的天命之子!
这边的谢灼心里狂喜到不能自已,就差原地发疯了,而那边白锦棠一脸惆怅地叹气道:
“……算了,既然你不愿意听,那我以后不说了。”
“怎么能算了!”什么狗屁矜持,全被谢灼刚刚一股脑全吃了,抓住白锦棠的肩膀,一副特别不值钱地的样子,“我爱听的,我特别爱听,只要你要说的,我都爱听。”
“这可是你说的,后半辈子都是我的,你看咱们要不要找个时间,去立个字据?万一哪天你翻脸不认了怎么办?”
正由此打算的白锦棠:“……夫人,交心的话都说了,你竟然不信我吗?”
谢灼连忙否认:“我没有。”
白锦棠一把推开谢灼:“呵,男人。”
谢灼:“……”不是,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
两个人打打闹闹,这才回到了白锦棠常住的那个小院子。
谢灼被白锦棠指使着去烧水煮茶去了,而秋风也是在这个时候,从山下摸了上来,来到了白锦棠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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