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骛皱眉问:“大巫先前不是说,数斯已经封住了来往神庭与人间的通道,为何活祭的酒人还能进入?”
时宴答:“数斯本想彻底封死往来之路,可惜法力不足,所以最后神庭只进不出,除了我与自愿舍弃神明的身份、堕入凡间的生灵。”
沉骛问:“为何大巫有此特权?”
时宴答:“因此阵法是数斯消失前设下的,他消失后,神庭任命我为大巫,他曾托梦于我,予我此特权,至于其他规则,是神庭中其他神明试出来的。”
时宴最后叹道:“虽然数斯与我身世相近,但他实力强横,非我所能比。就算如此,他作为人间大巫数百年,都无法废除活祭制度,我如今更是不知该如何破局。”
“那……”沉骛又问,“神庭只进不出,是所有地方都只进不出,还是有特定的入口?”
时宴答:“此法毕竟逆天而行,施行难度颇大,因此留下了一个阵眼。那个阵眼若是得其他实力强横的神明助阵,也是可以打开的。”
“阵眼?”
“阵眼之上修有一高塔,名作通天塔,这也是这几百年间,巫在解忧国地位如此之高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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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
在留白和详细说明之间抉择
如果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那一定是我的问题,请务必和我说
第93章 30.3
神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物,而是真真切切可以见到的,偏偏又有着无上的法力,任谁也会对其怀有狂热的崇敬之意,也不怪解忧国大兴祭祀、对神明这般依赖。
但神非万能,无论是国事还是家事,很多事情不能依靠求神问卜——比如遇上外敌入侵,在战场上祈祷天降神兵的行为便同自戕无异。
但在这样的环境中,人很难生出要靠自身努力战胜外在条件的心思,久而久之国民便会变得颓丧,人未穷志先穷。
联想到楚齐贤和沐剑是怎么做的交易,沉骛惊得几乎跳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两人都心怀苍生,但想从根源上解决这件事太难,近乎不可能完成。
除非人间与神庭不再有连接,这样神庭接收不到活着的祭品,或者说享受不到祭品,随着理念的进步,活祭自然会消失。
日久年深后,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的箴言会让人类不再相信世间有神明,就算仍有追求信仰者,也不会占到人群的大多数,大多数人对神事的态度就会变作崇敬而非痴迷。
时宴想了想,像是开玩笑一般道:“若想从根源解决此事,除非天池枯竭,河床与通天塔塌陷。”
沉骛却当了真,他问:“如何才能达到?”
时宴答:“天池四周沟壑纵横,只要有雨水,沟壑中便会有流水,是为河湖水,河湖水形成地下渗透;雨水、河湖水、地下水构成原始自然循环。”
沉骛若有所思地接话道:“只要破坏其中一环便能使天池干涸?”
“大概可以罢。”时宴答。
天池被视作解忧国的祭祀圣地,周围有士兵把守,又因海拔高,四周并无居民居住。它虽是汇集多条河流形成的湖泊,但并非百姓的生活水源。
也就是说,天池干涸并不会对百姓生活有什么影响。
沉骛在心中盘算着,只要让汇入天池之中的河流改道,再增加天池边的人口以增加用水量,想来想要让天池干涸并不是什么难事。
解忧国以农耕为主,人口增加以后,居住在天池边的人为了自给自足势必会增加耕地用水,至于手段……修建水库截水、打井挖渠……沉骛闭眼随便想想就能想出无数种方法,相信到时候居住在这里的人不会想不出来。
打定主意后,沉骛又问:“天池干涸后呢?”
“天池干涸后只需要备足火药,用其炸塌即可堵住活祭酒人的通道。”时宴思忖片刻后才又道,“这两样倒是简单,虽说所需时间长些,倒还是人力可为。最难的当属毁去通天塔。”
沉骛问:“怎么说?”
时宴答:“通天塔具体的修筑过程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那里注入了神力,寻常火药不能毁去,唯有以神力对抗神力。”
“如何以神力对抗神力?”
时宴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才一字一句地答:“神明以身殉道,自爆炸毁通天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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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赶慢赶终于写完了中秋国庆的加更,大家双节快乐!真的是闭站前的最后一更啦,大家开站后见。
下一章开始新剧情,第30章 部分有哪里我表述得不够清楚的请大家务必告诉我,拜托了!
第94章 兴祭平灾
变故来得比时宴想象的快。
第二日的朝会上,楚宁邦当堂宣布——他昨日偶得一梦,梦中神明指点,解忧国唯有再行活祭方能度过此次灾厄。
此言一出群臣皆哗然。
有人跳出质疑梦境的真实性,楚宁邦便挥手唤来宫人,在对方耳边低语了几句。
宫人很快去而复返,他手举托盘,递给了站在群臣之首的大司酒。
大司酒取过托盘中物,看了两眼,便向后传递这个物件。
时宴位列第三,那件物什很快传到他手中:那是一个笏板,上书“人祭平灾”四个大字,笏板应当是由贝壳制成,在阳光下通体流光溢彩,似乎这方寸间汇聚了世间的所有华彩。
他抚上那块笏板,上面代表着神明的气息还未消散,的确不是凡间物,看来并不存在楚宁邦假借神明之名举行祭祀之事。
他心中有了判断后,便将那块笏板继续往下传。
楚宁邦在此时开了口:“寡人原也以为昨夜不过黄粱一梦,梦醒前寡人隐约听到通天塔,今早便命人巡查通天塔,这才发现了此物。”
笏板在诸位大臣手中转了一圈后由回到了楚宁邦手中,他举着笏板道:“这便是神明的提点。”
下首的群臣呼啦啦跪了一片,对着那块笏板接连叩首你,有的口中还念念有词,说着感谢神明庇佑一类的话。
呆立在群臣之中的时宴显得有些异类,他的来历君臣们虽然知道得并不完全,但也知道他是神明的一员。
时宴悲从心起,按照目前的形式来看,他阻止不了这场祭祀,但他仍愿意做最后的挣扎。
众人在楚宁邦的煽动下早已群情激奋,时宴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依臣愚见,此事还有其他办法。”
楚宁邦挑眉道:“大巫有何办法?”
时宴答:“陛下也知,每次祭祀都需劳民伤财,如今举国上下受灾面积难以估量,百姓生活困苦;既是兴祭消灾,那便是为国为民,不应当再劳师动众,臣愿献出所有私财以平天灾。”
无论物祭还是人祭,都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准备,而在解忧国,祭祀所需的物品都会以税的形式向百姓收取,百姓对其不满已久,但唯恐开罪神明,不敢抱怨。
时宴深知在群臣情绪如此高涨的情况下,他若贸然提出取消祭祀,势必会触了众怒,干脆退而求其次,将祭祀所需的花费转嫁给如今叫好的臣子们,将他们架在火上烤。
人最想争取的永远是与自己相关的利益。
但时宴十分清楚,他这项提议无论是否被通过,都会触怒群臣,他将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无论何时,一朝官员都会有品性不同的臣子,就算楚齐贤再怎么昏聩荒唐,朝中也不可能没有一心为民的好官。
因此时宴刚说出提议时,最先出现的并非反驳之声,而是语调平稳却坚定的附和:“臣愿同大巫一道,捐出所有家私以平天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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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站快乐!虽然没写多少,还是更了!
第95章 31.2
楚宁邦欣慰地看着阶下愿意带头捐款捐物的臣子,道:“众卿如此,朕心甚慰,晚些时刻,各位到礼部报备便是。”
时宴听闻此言便知,此次祭祀所需钱帛是由臣子们全部负责了,他有心拉所有人下水,便前进一步再次开口道:“臣还有一言斗胆进献。”
“讲。”
时宴道:“如今全国上下受灾者甚众,人丁本就不足,祭祀所需的酒人少则几千,多则上万,赈灾重建恐会更加艰难。故臣认为,应将活祭一事暂缓,应将国情如是禀报神明,争取神明谅解。神明宽厚,想必能体察陛下爱国爱民之心。”
“臣附议。”
“臣附议。”
楚宁邦见阶下呼声如此,便没有再同他的臣子争辩,颔首道了允。
朝会到这里便算是告一段落了,时宴接楚宁邦之命,按照最高规格准备祭祀,一切都在忙碌而有序地进行着。
楚齐贤以筹备祭祀为由,将时宴软禁在皇宫中,沉骛时常会在深夜来同时宴温存一晚,至天命方才离去,沉骛很享受这种类似于偷情的感觉,时宴也对两人的未来有着十分乐观的估计。
但令时宴没有想到,他原以为万无一失的事还是出现了变故。
那天夜里沉骛照例来找时宴,两人行过情事后,沉骛闷闷开口:“大巫,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我们终是没能救下那些酒人。”
时宴悚然一惊,问道:“此话怎讲?”
沉骛答:“楚宁邦瞒着所有朝臣,下了一道直达所有州县的密令,要各地县令押送酒人直达天池,在大巫主持祭祀的同时,将酒人推下天池。而我明日便要动身去天池,负责看守那些被活祭的酒人。”
时宴问:“解忧国还有其他人知晓天池咒语?”
沉骛答:“不知,但想瞒过大巫,想必是不在乎酒人的性命。”
在解忧国,普通酒人可以被公开买卖,他们的价格甚至不如牛羊,非亲历者无法想象其地位的低贱。
时宴道:“既然如此,我便舍下这张老脸,恳请楚宁邦让我主持活祭。既然活祭无法避免,那在祭祀途中少些伤亡也算功德——他们在神庭虽然形同蝼蚁且日日不得休息,但并非到达神庭即刻丧命,只能两害取其轻。”
沉骛呆住,愣了半晌才问:“当真没有转圜之法?”
时宴默然。
沉默背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沉骛也只能妥协,他咬咬牙道知道了,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时宴早习惯了沉骛的来去如风,对沉骛的离开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却不知真正的分离往往不会给出什么预兆,只会在日后忆起时一遍遍地懊悔,如果在那个时候拉住对方的衣角,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时宴再次听到关于沉骛的消息是在多日后的朝会上,沉骛私自放跑了所有用以祭祀的酒人,据说楚宁邦听闻这个消息时怒不可遏地将案上所有东西一并拂落,并连夜绘制沉骛的画像,全国张榜通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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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不一定能更……今天来姨妈了,有点疼233,没写完明天的更新,明天工作会比较忙,不一定写得完。
第96章 31.3
酒人被放跑,但吉日并非常常有,祭祀还是照旧进行,至于没有活人可用以祭祀的情况,楚宁邦命了时宴用甲骨向上天说明,让上天宽限些十日,并希望能得到上天的谅解。
时宴的心思在此时再次活络了起来,他禀明楚宁邦,道此次酒人被放跑便是天意,不如再次询问神明,是否还需要活祭。
楚宁邦应允。
世事的结果向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无论时宴心中对活人祭有多强烈的抵触,占卜的结果依旧是,神明不同意取消活人祭。
“时卿,结果如何?”
时宴看着手上那块满是烧焦痕迹的龟甲,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这里没有人看得懂神书。
于是他垂下眸,恭恭敬敬地答:“神明慈悲,怜我大地生灵,活祭无需再进行。”
楚宁邦颔首,未发一言走了出去,也不知到底持怎样的态度。
楚宁邦离开后,时宴的手下走了过来,那人原先是勤王坚定的簇拥,想必对楚宁邦的即位并不认同。
他站在时宴一丈远处道:“下官见过大巫。”
时宴嗯了一声。
那人继续道:“大巫可否容下官近身回禀?”
时宴颔首。
那人走近时宴,在时宴耳旁轻声道:“大巫在操持国丧时,陛下曾派人取走放在案下的龟甲与兽骨。”
只这一句话,时宴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案下的龟甲与兽骨上大多留有神明旨意的神书,而关于国中大事的占卜,史官是有记录的,也是可以被查询的,楚宁邦取走龟甲和兽骨,很难说不是为了神书而来。
当有人学会了神书,他就不再是不可替代的。
看来楚宁邦已经起了换掉他的心思,只是不知道被换下后,他会面临怎样的结局。
时宴虽想通了其中关节,但面上仍不显,只颔首道:“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
再说沉骛,他放跑用以祭祀的酒人后,本想回到大巫府,偷上几颗丹药,却被那些酒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酒人对着沉骛连连叩头,道:“沉侍郎救下奴,奴感激不尽。奴如今已经无路可走,奴愿结草衔环以报恩德,恳请沉侍郎收留。”
“恳请沉侍郎收留!”
面对齐声恳求的酒人,沉骛诧异地问:“你们愿意跟随我?”
“愿誓死追随沉侍郎。”
酒人们虽然暂时摆脱了成为活祭品,但他们将面临的是朝廷的追捕,就算侥幸逃脱,等待他们也将是为奴为婢,永远都是卑贱、劳碌的。
而酒人们虽然不知道去到神庭会面对什么,但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去神庭就等于与死亡划上等号。
沉骛对着同类根本硬不起心肠,但他的同类们若想获得自由,必定要付出常人数倍的努力,非他一朝一夕所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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