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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桌，还有一碟酱牛肉，一盘五香花生米。
景旭擦手坐下，“哥，尝尝我的手艺，嘿嘿，简单一碗，营养全面。”
面里有蛋花，番茄，还有青菜和虾仁。
看着还不错。景曜挑起一筷子。
“本来想做凉面的，没黄瓜了。还好我上周末勤快，卤了一锅牛肉，哥你尝尝。”
面和牛肉搭配，一下子仿佛将回忆拉回到快被遗忘的二十几年前，刚出狱的景曜把弟弟从福利院接出来，两人挤在狭小阴暗出租屋的日子。
那时景曜经常是晚上带着伤回来，一声不吭的闷头上药，然后领着景旭去楼下的面摊吃面。
4块钱一碗的面，上面飘着蒜苗和几片薄薄的牛肉。兜里有钱的时候，兄弟俩能一人吃上一碗。没钱的时候，景曜让景旭先吃，自己捡着剩的面汤吃上几口。
尽管那时候景旭只有五岁，但有着特殊经历的他早早就懂事了，每次剩下大半碗就不吃了，推到对面哥哥面前。他知道如果他吃光，哥哥就要饿肚子了。
有一次隔壁桌的大叔点了一大盘酱牛肉，吃一口面就上一大片牛肉，他馋得眼睛都直了。景曜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揉了把他的头。
后来的一天，他哥出手阔气，把面摊上所有的小菜都点了一遍，摆了满满一桌。景旭吃得肚皮都快撑破了，他哥当时喝着啤酒看他吃，最后给他揉肚子的时候笑骂了声,“出息。”
“手艺不错。”景曜的一声夸赞让景旭回神。
他不但吃了面，连汤都喝了。
景旭眨眨微热的眼睛，笑着说，“哈哈，是吧！哥我跟你说我真有点子做饭天赋，第一次做饭就特好吃，班上留子都跑我这儿来蹭饭。”他是个话痨，一个人也能讲上许久，从抱怨糟糕的交通扯到他正在做的数字医疗。
景曜安静地听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弟弟已经是个面面俱到的大人了。正直独立，积极阳光，博学多才，美好的品质他身上都有。唯一的污点，可能就是有个黑道的哥哥。
景曜看了眼时间，打算走人。
“对了，哥你怎么想起来到我这儿来？”
“Vegas有生意。”
“哦，怎么没带小嫂子一起来？国内正好是暑假吧？”
蠢弟弟哪壶不开提哪壶。
“吵架了。”景曜淡淡瞥他，随手掏出支烟。
“有这个。”景旭赶紧制止，他怂兮兮地指指头上的烟雾报警器，“有时候煎个鸡蛋都响。”
“吵架？小孩敢跟你吵？你又欺负人了吧。”
“他不敢？他现在厉害着呢。”景曜冷哼，简单讲了沈乔安做直播和拍杂志的事，“最近帮里不太平，不让他搞这些，跟我嚷着要自由呢。”
“惯得他。”
最后语带嘲讽，显然是心里仍有怒火。
夏末的天气，景旭却不禁为沈乔安捏一把冷汗，甚至有点不敢去想此时的他是什么情况。
“哥……你动手……”景旭喉咙发涨，“打他了？”
他第一次见沈乔安，就是在他哥的卧室里。遍体鳞伤的一个小孩，脖子上栓着铁链蜷在床脚，听到一点动静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景曜神情淡漠，“他想跑，我不该打断他的腿吗？” 仿佛如何对待沈乔安都无关紧要似的。
“哥！”景旭双眼通红地站起来。他哽咽住，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哥能做出来的。
他信以为真，一瞬间，只觉得对面的哥哥可怕又可悲。
景曜看了眼情绪激动的弟弟，缓缓道，“傻不傻，没打他。”
景旭不信他哥会轻饶这种事，盯着要一个答案。
“注销了他的账号，让他自己把杂志烧了。”景曜只好开口。
然后叼着烟去了阳台。
景旭心中一阵悲痛，任何人都有资格谴责景曜，可是他景旭不能。是他哥一个人抗下了家庭苦难，拼命给了他优渥的生活和某种意义上的父爱，所以他才能成为今天的景旭。
而他哥，四十岁的年纪，却仍不懂如何去好好爱一个人。
“哥，”景旭不忍心看着哥哥孤独的背影，轻轻地问道，“你怎么舍得……让他跪在院子里烧掉杂志。”
“我听着都心疼……”
“有些话不应该轮到我来说。但我不说，没人会跟你说了……”景旭的声音微弱，充满了悲伤与无力。
“……”
半山腰的景宅别墅，像一个巨大的天然牢笼，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
整个暑假，沈乔安都在山上，没有出门的自由。感冒拖拖拉拉的不见好，病恹恹蔫巴巴的，还好有三个猫崽崽陪着他。
徐妈走了，没人事无巨细地照顾他看着他吃药。几次夜里发低烧都没人知道，随便吃了点布洛芬才退烧。
不是景宅的佣人不重视他，只是佣人和主人之间隔着距离感，他不吩咐，不会有人主动靠近。
不过景曜不在家，沈乔安精神上还是比较轻松的。
开学的迎新活动，Z美院可以说是卷出了新高度。作为搞艺术创作的聚集地，灵感无穷无尽，一年比一年卷。
去年雕塑系的学生在现场摆摊捏黏土，而今年几个男生决定全身涂白，扮成真人雕像。
绘画系也不甘示弱，决定用cosplay来迎新。
去年暑假漂流时，大家约定好要一起参加漫展的，可惜今年漫展不在北城举办，正好趁着这次迎新，完成约定。
大学的最后一年，注定是忙碌而奔波的，毕业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很多人也许此生不会再见了。大家都想在大四最开始的时候留下美好的记忆。
景曜不在，沈乔安有充足的时间准备cos装备，随时可以和同学一起群视频，讨论材料细节，还可以给同学炫耀自己的崽崽，赢得哇声一片，十分开心。他扮的是一个冷门的狐仙角色，网上买到了衣服，还有一些小的饰品需要自己DIY。
最让他开心的一点是，不用担心身上有伤，狐仙的衣服需要露出一些肌肤。
迎新的早晨，沈乔安一到学校，就被几个女孩子按在座位上，掏出瓶瓶罐罐，在他脸上涂涂抹抹。本就是绘画专业的，女孩子们的化妆技术可以说是出神入化。
他扮的狐仙角色穿着一件白色流动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丝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飘动。长袍肩部微敞，白皙漂亮的锁骨一览无余。袖口宽大，随风轻摆，下摆前短后长，前面刚好到膝盖，露出修长的双腿，显得既清新又妖娆。
白色的狐耳灵动逼真，性感的绑带缠绕着他的脚踝，银色的手镯和脚链，点缀得恰到好处。
美中不足的是他脚腕上戴着的一个黑色的细环，与装扮有些违和。
给他做造型的刘h问：“乔安，你把这个摘掉吧。”
沈乔安看着定位环有些为难，摇摇头，“……不可以的。”
刘h倒也不强求，用绑带给他遮住，“是有特殊含义吗？”
特殊含义？宠物的标记？不让主人放心的宠物监视器？
沈乔安愣怔点头，自嘲一笑，“算是吧。”
“乔安，你这身打扮简直绝了！”这时罗筱薇走过来惊叹道，“完全就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
刘h拍拍手，对自己的大作颇为得意，“看看本小姐亲自操刀的妆容，乔安真是九尾狐本狐了。”
同学们的赞美声此起彼伏，沈乔安不好意思地笑着，脸上带着腼腆的红晕，看起来更可爱了，像个初落入凡尘的迷糊狐仙，让人想rua上一把。
到了迎新现场，绘画专业的展台一下就成了焦点。尤其是位于C位的沈乔安，吸引了无数目光，许多女生抢着和他合照发朋友圈。
【呜呜，努力考Z美院果然是值的！】
【不枉我在画室通宵的日日夜夜！狐仙学长绝了！】
【沈学长美哭！狐仙装扮简直梦幻！】
照片中的沈乔安，气质出尘，宛如画中精灵一般。
飞机刚刚落地，景曜的手机便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是负责沈乔安安全的保镖发来的照片。
他点开一看，照片中沈乔安穿着暴露的狐狸装扮，站在一群学生中间。
景曜额角的青筋暴起，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好几秒。
沉声吩咐司机，“去学校。”
随即，在手机上给保镖发消息：“带他回家。”
很快，保镖回复，“沈少爷不肯。”
景曜看着这条回复，冷笑出声。司机老杨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只觉后背一阵发凉。
Z美院迎新现场。
梁靖风来到沈乔安身边，关心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沈乔安刚才一直挺高兴的，突然人就有点蔫了，有些心不在焉的。
“没事，”他勉强笑笑说。刚才保镖过来说先生让他回去，他拒绝了。虽然有些不安，但活动还没结束，而且景曜在国外。沈乔安想着，就算要被惩罚，也是以后的事。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对同学们说：“我们要不要大家一起拍个合照？”
趁着没人来的空档时间，绘画2班留下了一张青春无比的合照。
去火车站接站的校车回来了，又是一大群新生和家长涌入校园。
沈乔安正被几个活泼的女孩子拉着拍照，突然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闯入镜头。
拍照的男生惊讶地制止：“诶！先生！”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十分高大的男人，一身肃杀气息，冷冷地越过人群朝沈乔安走去。他那威严冷厉的气场，震慑得所有人不敢说话。
沈乔安瞳孔紧缩。景爷怎么回来了？
他身体僵硬，汗毛都竖了起来，只觉得男人眸色可怕得似是要将他拆吞入腹。
景曜毫不客气地抓住他一截皓白的手腕，冷声命令，“跟我回去。”
手上一痛，沈乔安小声哀求，“我在迎新。结束就马上回去，行吗？”
他心里明白，自己再一次踩了景爷的红线。但这次迎新是同学们一起努力的成果，他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的原因让活动变得糟糕。
男人盯着他的目光仿若来自森冷的地狱，没有丝毫的温度。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只有沈乔安能看到那双黑眸中聚集起的可怕风暴。
景曜抬手看了眼腕表，平淡地警告道，“我不想在这儿动手。”
只这一句，沈乔安一下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勇气。
在同学的围观之下，他只好鞠躬道歉，“对不起，我家里有事，要先走了。”
这样的情况，哪里有人敢阻拦，同学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沈乔安被男人扯着往远处的车子走去。
男人占有欲十足地将西装外套罩在他身上，大步走得飞快。沈乔安被拽得一路踉跄，最后被粗鲁地推进车里。
车上，景曜冷冷地看着沈乔安，眼神中是深深的怒意和失望。沈乔安跪着不敢抬头，只能默默忍受着手腕的疼痛和阴寒的注视。他知道，回家后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惩罚。
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紧绷着的弦彻底崩断。
沈乔安摔进卧室，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滑落在地。
跪了一路腿脚都是麻的，只能靠着手臂支撑往起爬。白色的长袍领口歪斜，白皙的胸膛和肩膀大喇喇地露着，修长的小腿上还系着绑带，脚踝上银色的脚链铃铛发出不合时宜的清脆声响。
这副模样出现在校园里……
景曜闭上眼，感觉所有血液都往头上涌，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他不能理解这是什么二次元文化，在他眼里，这就是在发骚。
他怒不可遏，上前一把扒掉他的外袍，将人扔进到了床上。沈乔安一瞬间腾空，然后重重摔在了大床中央，脑袋几乎被摔晕了。
“你疯了吗？”眼睛瞪得滚圆，愤怒与恐惧交织，狐仙的眼妆让他看起来妖艳且脆弱。
“我是疯了！我疯了才把你宠得这般不识好歹！不知天高地厚！”景曜怒吼。他抽出皮带，指着床上人的鼻尖质问，“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吧，沈乔安，我问你，你在做这件事之前知不知道我会生气？”
沈乔安当然知道，他还知道保镖一定会告诉景曜。只是他不知道景曜会今天回来，被当场抓个现行。
“……”他沉默。
而且他没想到，时隔两年，对他百般宠爱的男人会再次扬起皮带。之前两次的惩罚都是在床事上，他以为这次也一样。
少年的默认让景曜更加恼火，“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去做！”
他气急，皮带从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最后对折抵住沈乔安的下巴，咬牙问，“上次没打你，你不长记性是不是？”
坚韧的意大利小牛皮触感冰凉，沈乔安轻轻颤抖起来。
“在家骚不够，还要跑去外面展览？！”随着男人的暴喝，一记皮带狠狠抽在床上，“非要我抽你一顿才能老实？”
皮带并没有打在他身上，沈乔安还是吓得一颤，“是、是迎新活动，cosplay是艺术。”他试图向怒火中的男人解释。
“穿成这副样子出去搔首弄姿是艺术？好，那我最懂艺术了。”景曜怒极反笑，“我今天亲自教你艺术。”
他摘掉手表狠狠掼出去，床头的花瓶应声而碎，早晨新换的白玫瑰散落一地。
面前的男人恍若修罗在世，沈乔安手脚并用地往后爬。
“往哪躲。”景曜扯住他的脚踝，生生将他拖倒在身前，“有胆子激怒我，就该承受后果。”
窗外的阳光明晃晃的，却照不到沈乔安的脸上，他被男人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只有冰凉地皮带一下一下点着他的脸，令人遍体生寒。
他后知后觉地恐惧起来，想起两年前议事厅里痛不欲生的鞭笞。
是他太天真了，他以为景曜不会再打他了。景曜承诺过会对他好，只对他一个人好。他确实对他很好，明明那么古板的人，愿意半夜开车去给他买一袋5角钱的辣条，会背着他给阳台上的花草浇水，会无奈又妥协的时候叫他“小祖宗”，会在爱意温存时温柔地亲吻他的眼睛，叫他“乔乔”“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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