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双双被他吓了一跳,像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声。周宿这次没有阻止陆效禹。
“黑社会可以很孝敬父母,爱护妻儿;老好人也可以杀人放火,奸淫掳掠。”陆效禹说:“他是真的爱你,但他也真的坑了很多人的钱。”
“我明白。”王双双看着周宿,她以为他可以解他:“现在我懂你的心情了。”
周宿的心刺痛了一下。但他只是微笑,没有反驳。
“你和你妈现在怎么办呢?有人照顾你们吗?”为了不让气氛僵硬下去,周宿还是接了话。
王双双做了个深呼吸:“我们现在住在酒店里,但按照警方的要求是分开楼层和房间住,好像是怕我们‘串供’吧,因为我妈要配合警局询问调查,所以要把我们隔离开。”
“那你一个人住能行吗?生活方面怎么周全呢?”
“我小姨从老家来看我了。和我爸关系好的一个律师叔叔也一直陪着我。”
“你现在见不到你妈?”
“只能在警方规定的时间和地方见。我昨天晚上晚自习回去后见过她一面。”
“她还好吧?”
“不太好。她平时是小女人的性格,对我爸百依百顺,现在我爸出事了,等于她的天都塌了。”
“你妈知道你爸公司里的那些事情吗?”
“她跟我说她不知道,我是相信她的。别说工作了,生活上她也不敢管我爸的,她没工作,每天生活就是和‘闺蜜’逛街、打牌、旅游、拍照。我爸每个月给她定额的家用零花。”
“如果是这样最好,你妈应该不会牵涉到你爸的案子里去。”
“但是......我现在担心......我担心我妈会为了我爸主动承担一些她根本没有犯过的罪责,甚至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去......”
周宿握着她的手:“她要顾虑你,她不会扔下你。”
“昨天我妈告诉我,”王双双说着说着还是哽咽了:“让我做好最坏的心打算,如果她被牵连,会安排律师叔叔照顾我生活......她很少那么认真地跟我说话,她一向不是那种悲观的人......我......我......”
她到底只有16岁,家道巨变对于这个本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未经历过世道险恶的姑娘来说,不啻于五雷轰顶,能够表面维持坚强已经很不容易。
周宿不放心王双双,饭堂里这么多人的公开场合都免不了被人欺负,要是让她落单,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他让陆效禹接下去几天把午饭和晚饭时间腾出来陪妹妹。
陆效禹不太同意:“她迟早要经历这一天。况且,你身边怎么办?你别忘了还有人要杀你。”
周宿觉得他和王双双没有可比性:“她现在孤立无援,唯一能够依靠的亲人只有你。如果连你都抛下她,我担心她会做傻事。”他认真地看着陆效禹,“相信我,你不会希望她变成下一个雪妍的。”
陆效禹挑眉:“是我不希望,还是你不希望?”
他在逼迫他。周宿反应过来,他撇开慢慢涨红的脸:“她要不是你妹妹,我才懒得管她。”
陆效禹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含笑俯身过来亲他的耳垂:“原来,你是在担心我?”
周宿推不开他,只好环住他的脖子接下了一个吻。他抚摸陆效禹的脸颊:“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样留下遗憾。你可以不喜欢她,但是你承受不起失去她。相信我。”
总之,傍晚周宿从学校出去的时候嘴巴还有点肿。
宋医生在看到他的时候,第一个问题就是:“你嘴巴怎么了?”
周宿不像是心情很好,但也不坏,更多的是疲倦感:“晚上饭堂做了虎皮尖椒。”
宋医生没有怀疑,她更好奇的是周宿怎么把陆效禹调开的。明明陆效禹对他保护欲很强。
“我们得赶快。时间不多。我要在晚自习之前回来,要不然陆效禹会怀疑的。”周宿拦了出租车:“东西你拿到了吗?”
宋医生垫了垫身后的双肩背包:“嗯。虽然费了点劲,但是拿到了。”
他们上了车子。出租车司机问他们去哪里。周宿回答:“西仓码头‘金云母’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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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双双身上也有秘密的,不知道你们能不能从这章看出来:p
第29章 王之宪保释了
西仓码头原本是酒吧一条街。差不多十年前的时候,这里夜夜笙歌,通宵灯火。
后来,市区不断有新的商业中心被开发出来,娱乐文化设施越来越丰富,这里才逐渐没落。如今只剩下寥寥几间烧烤店和咖啡馆。
“金云母”坐落的位置不是很好,它站在码头尽头的角落里,小小的霓虹灯招牌忽明忽暗,不仔细看很难找到。傍晚这个点,里头没有人,吧台空荡荡的,酒保躲在下面吃饭。看到周宿进来,酒保只是懒洋洋抬了一下眼睛,也没查身份证。
宋医生在吧台挑了个位子坐下,要了一支啤酒。酒保的眼睛看向了周宿。
“橙汁,谢谢。”周宿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把陆效禹拍到的背影照调出来:“和您打听一个人,不确定真名叫什么,只知道大家都叫他‘阳哥’。您认识吗?”
酒保把橙汁推到他面前,谨慎地说:“他很久不来了。你们是什么人?”
周宿编好了话:“他欠了我们钱。”
“那我劝你放弃,小朋友,”酒保像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他欠钱的人多了,他还欠着我们店里酒钱呢,那些放高利贷的都追着他要钱,你那点买橙汁的钱就算了吧。”
周宿没有因为被轻视而生气,继续追问:“你们也在找他吗?”
“对,他一年前突然就彻底消失了。我们老板交代了,见到他一次打一次,打到还钱为止。”
“之前他经常来这里?大概有多长一段时间?”
“有大半年左右吧。”
“你是怎么认得他的?他在客人里很突出?”
“因为他老赊账啊,肯定要记得他。赊一段时间,手头宽裕一点了,会把钱结一结,然后继续赊,就这样循环往复,直到他突然消失。”
“他是不是经常和固定的某一群人混在一起?那些人你记得吗?在哪里能找到他们?”
“最开始他是一个人来的,后来才加入了一个小群体。他们经常坐在12号桌。”酒保指了指靠窗的一张大桌子:“那群人我也不认识。酒吧里人杂,我们不会认得所有客人。”
“不过,”酒保补充:“他们喝酒的时候总会打牌、玩骰子,阳哥玩得很好,像是经常赢钱的样子,他们都夸他。我还听到过他们谈话,把一些新的游戏被介绍给了阳哥,让他一起来玩。”
“所以他才会负债累累。”周宿明白了:“他嗜赌。”
宋医生点头:“而且赌得很大。”
周宿推开酒吧门,走到冷风习习的码头上:“他们就在布谷鸟赌。晁保平当时还在为布谷鸟干活,他发展客户应该能拿到好处费,就像澳门的叠码仔一样,所以,阳哥是他发展的客户之一。”
“我听说过,赌场为了吊一些潜在的客户上钩,会刻意接近他们,先设些简单的赌局,让客户赢一段时间,赢着赢着上头了,再开始收割他们。”宋医生明白了酒保的解释。
“当然,阳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认识晁之前应该就有恶习了,晁只不过提供了机会。”
“那晁保平是真的不知道阳是谁吗?还是他刻意隐瞒,不愿意告诉你?”
“我觉得他是真的不知道。”
宋医生还是没想明白。
周宿解释:“晁保平只是个小喽啰,他不是赌场庄家,他不需要对每个赌徒了若指掌,他也没有能力做到。这是王之宪应该做的事情。晁要做的,只是把人拉进赌场、拉上赌桌,仅此而已。”
宋医生噢了一声:“而且,听晁对阳的描述,感觉这两个人的关系里,并不是晁一味主导,阳有时候应该不听他的,甚至跳出他的控制。”
“对,这也是晁保平耻于承认阳哥是他发展的赌徒的原因。晁本来是猎手,阳是猎物,但猎物脱离了猎手的控制。这对猎手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甚至,最终他们俩会搞在一起可能还是阳主动。他了解到晁身上也有巨债,想搞你们家,又缺帮手,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所以,表面上阳是晁的共犯,实际上晁也有被阳利用的成分。”
从陆效禹能够忽悠晁保平洗劫王之宪的办公室就可以看出,晁保平很容易成为别人手里的工具,被利用达成对方的目的。他身上的弱点太明显,人又不聪明,简直就是一颗开缝的鸡蛋等着苍蝇叮。
但是直到死亡,他大概也不觉得自己被利用了。
他们坐上了回程的出租车。
宋医生消化了一下信息量,才说:“阳应该只是想要钱。他为什么要杀你?”
周宿分析:“我看到了一眼他的背影。”
以对方谨慎的个性,所有不确定性都应该消除,才是最安全的。
“而且,我怀疑,”周宿顿了顿:“只是怀疑,学校失踪的那些学生可能也和他有关系。”
宋医生皱起眉头:“为什么?”
周宿分析:“赌债是没完没了的,只要赌徒不停下赌,他就需要更多钱来填充他的欲望。绑架学生换赎金是很好的一种选择。”
“那只是你的一种猜想,你没有证据。”宋医生提醒他。
“你觉得,能绑架高中生的会是什么人?”周宿说:“十几岁的孩子,不像是三、四岁,不是靠糖果和蛋糕就能诱拐走的。高中生的心志已经趋于成熟,有危险意识,有逃跑和反抗能力,尤其是高三的男生,很多都已经成年了,光是要用体力战胜他们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是熟人犯案!”
“只能是熟人,学校里的老师、工作人员,学生认识他,见到他才会放下提防意识,自己跟着他走。而杀我的那个人,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也是学校里的人。”
一个学校里,出了一个杀人犯,又出了一个绑架犯。两个人还在同一时期犯案。可能性多大?
周宿不得不把这两个案子联系在一起。
宋医生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晁保平不知道阳哥是谁,姚巳会不会知道?姚不知道,王之宪肯定知道。再不济,去查布谷鸟上面的账号,总是能筛选出来学校里的人。”
阳哥认识晁保平,就很可能也认识姚巳。他能瞒得住晁保平,不一定能瞒得住其他人。他在布谷鸟上注册了账号参与赌博,就一定会留下痕迹,至少会留一个电话号码,有电话号码就能查到人。
但是,如果要这么查......
宋医生看向了周宿:“你打算告诉她吗?”
最后可能知道阳哥是谁的人,现在都在拘留所。
意味着唯一的出路,只有陆百宁。只是如果要向陆百宁求助,周宿最后的秘密恐怕要保不住了。
“让我想想吧。”周宿揉了揉眉心,他看了看宋医生背后的书包:“我已经安排好了地方,你把东西送到那里就好了。这次麻烦你了。”
下车前,宋医生和他拥抱了一下:“你有按时吃药吧?会不会觉得舒服一点?”
周宿敷衍地点点头:“嗯。下次我会按时去复诊的。不用担心我。”
虽然尽力赶了,但他还是晚自习迟到了,幸好课室里叽叽喳喳,没几个人在意他的晚到。
陆效禹等在座位上,一脸“你要给我一个解释”的表情。
“宋医生给我来送药,我跟她吃的饭,多聊了一会儿,所以晚了。”周宿尽量放软态度。
陆效禹立刻变了表情:“你不舒服?”
周宿似真似假地摇头:“不是,上次她开了一种新药给我,可能是突然换药,我的身体不是很适应——你知道,精神类药品都会有个适应期的。她今天就给我调整了剂量,还开了新的辅助药。”
说着,他从书包里把一个包裹着药盒的塑料袋稍微抽出来一下,又塞回去。
陆效禹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怎么不告诉我?我也应该和她聊聊。”
“她今天只是顺路,我也是临时接到她信息的。”周宿说。
陆效禹看着他疲倦的白脸,捏了捏他的脸颊:“那下次复诊我陪你一起去。”
周宿知道他是关心他,只是微笑了一下。
“双双还好吧?”他一边检查今晚要写的卷子一边随口问。
陆效禹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她现在心情应该好一点。王之宪保释了。”
周宿这才抬了一下眼睛,眉毛不赞同地拧起。
“布谷鸟高薪养的那一打律师毕竟不是吃白饭的,保释金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天文数字,对王之宪来说也不过是扫扫地砖缝就能抠出来的钱。所以保释只是迟早的。”陆效禹说。
周宿觉得他并不是很高兴,悄悄把手伸过去覆盖到陆效禹的手背上:“保释只是暂时不让他待在拘留所里,不代表他不会被判刑,经营赌场和洗钱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不可能逃掉。等开庭判刑之后,他还是要坐牢的。而且,因为拘留期不能抵扣服刑期,他得百分之百熬完刑期。”
“我知道。”陆效禹低声说。
周宿猜出来他的想法:“你是不是担心他的律师团太厉害,可能帮他申请降罪指控?”
陆效禹也说不好到底自己是什么想法:“我们好不容易把他送了进去,如果给了他出来的可能性,万一他东山再起,到时候形势对我们会很不利......”
以王之宪的性格,一旦给了他翻身的机会,他很有可能打击报复。
陆百宁之前抓了姚巳和王治江的仇,他不可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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