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冷!可以抱着从锦一起睡。
顾昭的乐天令人汗颜,容从锦有时候很奇怪,他真的是皇室出身么?有时能表现出皇子的矜持和挑剔,更多的时候顾昭都是随遇而安的,好像…他能陪着自己就什么都满足了,容从锦不禁被自己的这种设想弄得白皙面庞掠过一道暖霞。
顾昭俯身眷恋的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从锦去哪里都不要紧,带上本王就好啦,本王不会给你添乱的,会在别的地方等你回来。”
“嗯,王爷。”容从锦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噙满了笑意,顾昭很少说较长的句子,他的语言组织能力有限,为了避免出丑下意识的尽量用简短的句子来表达自己的态度,反正他是皇子,众人都要揣度他的意思。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清晰的用一个长句子来表达态度,却是为了留在容从锦身边。
正因为了解他,容从锦才不由得动容。
“臣有个小玩意给您。”容从锦起身从带来的箱笼里翻出一个荷包捧在手里探身递给他。
这个荷包是浅碧色的,绣着精美的一树梅花灿然盛放,几枚花瓣轻柔的从枝梢飘然坠落,其中一枚嫣红的梅花花瓣轻盈点缀在了边角处一只卷着尾巴酣睡的黑色皮毛的小狗身上。
构图精巧,针线别致,连下方的丝线坠子都格外柔亮,坠着两枚小拇指肚大的明珠,常规的祥云纹在荷包图案面前只是个点缀,顾昭一见就爱不释手,拿在手里像是稻田里的青蛙发出哇哇的赞叹声。
“从锦做的?”虽是问句,他却用的是笃定的语气。
“是。”容从锦面颊微熏还是认真应道。
“从锦的手艺比以前强太多了!”顾昭夸赞道,翻来覆去的欣赏着荷包,小心的用指尖摩挲着梅花花瓣,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停顿一下又描补道,“没有说以前从锦绣得不好的意思。”
还不如不解释呢,容从锦无奈的岔开话题,“臣给您系上吧。”
顾昭以前用的都是宫里的针线,他怎么比得上?倘若不是因为前几个月太子不在望京,他心怀不安时常去太子府探望太子妃,被太子妃按着教了些针线,他连这个也绣不出来呢!
“这个小狗…”顾昭声音逐渐消失,容从锦不免提起心神。
顾昭愉快的摆起尾巴:“是本王呀!”
“是吉祥。”容从锦眉眼微弯,拢着清澈的明光轻声道。
“不,是本王。”顾昭对着光仔细瞧了瞧憨态可掬在梅树下享受着暖煦碎金和携着清雅香气的游风的黑狗,确定道。
容从锦没再反驳,他画出样子时本没有这只享受阳光的狗,但朝廷局势忽变,太子派他去雍州,这个荷包他本以为再没有送出去的机会,带到船上想把边角做完以后留给王爷时,忍不住添了这只狗上去。
顾昭只要可以无忧无虑的晒着太阳,让他做什么他都情愿。
“荷包是香的。”顾昭任由他解下腰间旧的那个,忽然吸了下鼻尖道。
“有些辟邪的香料,霍香、白芷、川芎、艾叶、冰片等,都是端午常用的。”容从锦眸光微垂道。
“哦。”顾昭傻乎乎的点头,旧的荷包容从锦转身就要收起来,顾昭又不舍得了,轻拽过旧的荷包,指尖眷恋的抚过小小的折枝梅花印记,想了想道,”本王…也戴着吧。”
“王爷要带几个呀?”容从锦不禁失笑。
“从锦绣几个,本王就都戴上。”顾昭没觉得王妃是在拿他打趣,反而一本正经的应道。
顾昭自己把另一个荷包也系在了旁边,两个荷包略有些挨挤,看着有些好笑,顾昭却昂首挺胸得意的不得了。
“王爷不要摘下这个荷包。”容从锦缎指尖拨弄了一下绣着梅树的荷包。
“放心吧。”顾昭拍着胸脯保证道,从锦给他的荷包他一定小心戴着。
他们住的帐子是众星拱月似的被迭州军围在中间,背风处也能听到峡谷间呼啸的风,雪花托着阳光落下,火把点了起来,李将军在外面求见,扶桐进来通传。
“让他进来吧。”容从锦发丝已经褪去水汽,顾昭耐心的给他束发,容从锦忙着见李将军随手用发簪束上,顾昭不满的鼓了鼓腮帮,他差一点就束上了!
“王爷、王妃安。”李将军进来行礼道,他已经卸下甲胄,又在外面按照扶桐的要求用烈酒擦了手才被允许进来。
顾昭瞥着容从锦束起的柔顺青丝并不作声,容从锦袖口不着痕迹的覆在顾昭手背上,手指轻轻在他手背上戳了两下,顾昭回过神:“起来吧。”
李将军起身,顾昭又问道:“将军何事?”
“疠人所已经准备好了一半,可以先开始安排人住进来了,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去附近几个府城摸清情况,现在染病者已经接近半数,轻重不一,是都接过来么?”
疠人所借了山势的便利,按照王妃的要求他们这几天找到一处背靠山脉有阳光,又不会过于寒冷的地方,王妃看过确定没有问题后,他们已经把木板和毡布搭建起来的疠人所安排在了半山腰。
“不,情况严重的和情况较轻的病人分开,每天让医官巡视一次,将转为病情严重的病人接到另一边,记住环境必须通风,病人用过的所有东西全部用滚水煮过才能再用,用脏的棉布之类的东西直接丢弃。”
若是疠疾不能消退,他们带来多少物资都是无用的,若能成功遏制住疠疾,以后需要的物资数量是逐步降低的,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物资比人多。
“炭火放在中间,四个角都拥上炭火,要保证温度。”这个天气再染上风寒就麻烦了,容从锦眉心微颦,不放心的叮嘱道。
若是按照他的设想,应该清理出一片府城安置病人,如此医官便于照顾,府城的条件也胜过山林,对病人的恢复有利。
但现在雍州情况复杂,多有土匪作乱,府城中不知道哪个是土匪的眼线,还是暂时留在驻地安全些。
“是。”李将军应声却依旧站在原地。
“将军还有事么?”顾昭问道。
“王爷。”李将军拱手,瑞王的痴症众人皆知,他虽然面对瑞王却是询问瑞王妃,“臣有一事不明…雍州城的情况和府城相比同样棘手,我们是否先处理雍州城呢?”
雍州城若能留存下来,他的意义远比周围几个府城要大许多,至少来年雍州城这个交通枢纽还能存在。
每年往漠北送军饷、粮草都指望着雍州城呢。
李将军看得出来,容从锦是想尽力挽回颓势,但大厦将倾又岂是一人之力能够回天的?不如理智些,尽力保留重要的雍州城。
“将军说的是。”容从锦颔首,“不过将军现在以为最困难的部分是什么?”
“救治百姓?”李将军道。
“不,是重获百姓们的信任。”容从锦轻声道。
李将军倏然醒悟,雍州城城池坚固,瑞王一行人并不入雍州城不仅是因为疠疾…已经被伤透了的民心,随时会掉转矛头对付瑞王。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七皇子,关乎到皇室威严,李将军也不好置喙,“臣会尽快让府城的患病百姓入住疠人所的。”
“不必勉强,不愿意来的人也派医官下山医治。”容从锦眼睫微垂,掩住眸底涌动的暗光。
“雍州附近府城医馆的郎中找的怎么样了?”
“已经找到了几十个。”
第58章 治理疠疾
有了病人就能研究如何治疗, 容从锦细心收集了几个方子加上从望京带来的名医,相信配合这些已经见过这次疠疾中许多病例的郎中,能共同商讨出合理的药方。
到雍州不过一天, 容从锦已经针对疠疾拿出了章程, 他又和李将军商定了几个细节, 李将军才恭敬退了出去。
“王妃能干。”顾昭看到李将军从怀疑到信赖尊重的转变不由得赞叹道。
“这就是娶妻娶贤。”顾昭眼睛转了两圈忽然有感而发道, 和从锦成婚后再没有人嘲笑他,以前他一些不愿意去想也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有了答案,即使说错了也不会有人嘲笑他。
“咳!”容从锦指尖托着茶盏喝到一半, 不由得呛了一口,边咳边道, “王爷说什么呢…”
他语气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嗔怒。
顾昭心疼的边给他拍着背边忍不住得意道:”以前兄长不喜欢你, 可是他见到你能力卓群也会欣赏你呀。”
就像他有眼光!一眼就看中了王妃, 顾昭在心底飘飘然。
容从锦走了一天的路, 腿早就酸了,他是侯府出身家里宠爱, 他又一贯躲懒, 也没吃过什么苦, 不过是为了顾昭勉强为之罢了, 听他夸赞自己不由得哭笑不得,他从未想过做一个济世良臣, 也不想博得太子青睐…可是命运推着他向前, 他不得不披荆斩棘。
“王爷会觉得臣不守规矩么?”容从锦掩着疲倦轻声问道。
顾昭应该已经察觉出来这次望京派来雍州的队伍是他主事, 顾昭这个名义上的皇子反而成了摆设, 皇室从来不愿大权旁落。
“没有。”顾昭埋头仔细想了一会摇头,倒是有些心疼道,“什么事情都要你去做么?不能让底下人帮你么?”
“过了这几日就好了。”容从锦微怔, 随即流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他们成婚后,他做了许多不得已的事情,在太子面前狠狠的出了几次风头,既惹眼又得不到实惠,实在是累赘,他身体觉得疲惫,可是只要见到顾昭的笑心灵就能轻松几分,好像顾昭有洗涤灵魂让他重获宁静的本事。
“本王应该帮你的。”顾昭捏着王妃新给他做的荷包闷声道。
太子妃嫂嫂留在望京什么也不用做,兄长把一切都为嫂嫂安排妥当了,他的王妃却要做许多事,既要顾着王府,也得去处理外面的事,他反而两手空空什么也帮不上忙。
其实顾昭已经习惯做一个没用的人了,身边的人也从没想着能指望他半点,但那个为他忙碌的人换成了从锦,他还是觉得心底酸涩涩的,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极愧对从锦。
“王爷愿意相信臣就足够了。”顾昭头微垂着一副沮丧模样,容从锦手掌轻柔的抚在他面庞侧,让他略偏转过来些,在他唇角眷恋的吻了一下道。
顾昭没再出声,抽出他的发簪,让他枕在自己膝上,手指插.入墨云似的柔顺青丝间为他缓缓按摩着穴道,容从锦初时还提着几分精神,片刻后神思逐渐变得昏沉,愉悦的享受着彼此的亲呢,相伴无言,脉脉静好。
*
次日清晨,容从锦到疠人所巡视。
住进疠人所的百姓各自一张木床干净的棉被,帐篷四角都点着炭盆室内温暖又不会过于干燥,随时可以掀开帐帘通风。
他们住进住所前都洗过特殊的药浴,确保身上没带进来那种虱子,帐子周围也洒下了驱虫的药。
百姓大多高烧不退,在木床上连连咳嗽,喝了药的能睡得安稳些,但也又几个咳出鲜血被送入收治病情严重的百姓的疠人所。
容从锦眉心皱起,这些人好像并不限于被虱子叮咬的多寡,反而因地区而区分,羽崖村等几个村庄虽然是最先发现疠疾的,但一两周后疠疾自然平息,反而是住在府城里的百姓,拥有更好的条件,却反复感染,以至呕血,这里面一定有他没有察觉出的问题。
“阿婆,今日喝了药身上有力气了么?”容从锦微微俯身询问角落里的一个老婆婆。
“咳咳!呕咳咳!”老婆婆将被子盖到脖颈下方,脸颊凹陷皮肤像是橘子似的褶皱着,双眸却是明亮的,不是像前几天一样烧得眼瞳带着一层薄雾了,“好…多了。”
“我给您把个脉?“容从锦征得老婆婆同意,右手扣住对方脉门,不由得在心底暗暗颦眉,脉象虚浮凝涩,这是伤了五脏的表现,看来太医开的药有效果但是对五脏没有起到舒郁邪气的作用。
还是得再更改调药,老婆婆充满希冀的看着他:“我觉得已经好了。”
“嗯,您再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容从锦没有反驳,给她拉了下被子温声道。
容从锦带着面巾,出来时看到门口值守的官兵不适的用手拽了一下面巾和鼻梁交触的地方立即阻止道,“不要用手摸,若是不舒服回去清洗过手才能去触碰其他地方。”
“你们现在每天值守多久?”
“四个时辰会有其他人来接替。”左边侍卫应道。
“嗯。”容从锦略微皱眉,雍州由迭州军接管,但是各处都需要人手,这些官兵每天值守还要帮着分发汤药,太过辛劳难免出差错,可是替下来又没有其他人可以代劳,容从锦不由得觉得太阳穴微微一痛。
“王爷您不能进去!”侍卫在门口焦急阻拦道,疠人所分为两道闸门,内外相望有专人负责,进出物品都要一一检查,除去医官和送物品的官兵不允许随意进出,顾昭就站在外侧木质闸门外双手揣在怀里,特别朴实道,“本王不进去,就在这里等。”
两个侍卫相互对视一眼,他们身后就都是患病的百姓,瑞王亲临此处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他们可担待不起,侍卫整理着措辞含糊的上前一步要再劝顾昭。
“王爷。”里面的容从锦走到两道闸门中间的小道上,听到顾昭的声音扬声道。
顾昭探长了脖颈望着里面露出一个欢欣的笑容。他听话的没有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容从锦一步步朝他走来,容从锦每前进一步,一双清澈星眸里盛着的温柔笑意,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泛起柔和的涟漪。
“今天累么?”
“不累。”
“李将军来过了,又有两个府城把病人送过来了。”顾昭掰着手指头道。
“好的。”容从锦低声应道。
两人低声续话,中间却隔着数米的距离,阳光在他们身后投射出两道亲密的纤长身影。
容从锦又处理完新的病人,已经是午后,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洗得指侧微微破损,露出里面粉红色的嫩肉来,扶桐心疼道:“公子别再去那些疠人所了,您有什么事就让奴婢去传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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