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切的眼神,看向他的目光再也不复之前高高在上。
陈开完全没把他这不要命的动作放眼里,只是很平淡,语气里含着幸灾乐祸,“现在知道着急了吧。”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个防尘袋,里面是一条黑色的项链,中间圈了个小木马。
他把东西递出去,“还记得这个么?”
刑向寒抬手接过来,放手里看看后,再次抬头,“这是他让你拿过来的?”
“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这么廉价的东西你早忘了。”
陈开抬眼去看,“刑教授,我有时候觉得你挺聪明的,怎么在这些事情上又这么蠢。”
“人岑帆是做什么的,木雕师,大木雕师,你给他买这种东西,不就是明摆的敷衍人么?”
他说起这个就生气,冷笑声:“结果人还当个宝一样,即便跟你分开了还保存得好好的,生怕给弄丢了。”
刑向寒两指捏在这上面,频频摩挲,半分钟后才开口,“这个我不是随便挑的。”
虽然的确来自机场礼品店。
但那是因为年前他曾经带岑帆去过一次马场,当时人很喜欢里面一匹刚出生的白色小马。
无独有偶,这匹马的名字和这个商品的品牌一样。
“不管你是不是随便挑的,人都不要了。”
陈开抻抻手臂,一副早就不耐烦的样子:“行行,东西我送到了啊。”
“刑教授好好保重身体,别再去打扰他。”
说完便要离开。
砰——
是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回过头。
刑向寒一条腿已经撑在地上,旁边挂着点滴的针眼已经被扯下来,半掉不掉的,不停往外喷着药水。
被旁边冯小垒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无语地喊了声,“你能不能老实点!”
却根本拦不住人。
刑向寒捂着自己的后腰,从床上下来,看着前边陈开的眼,执着问:“他现在还在那个房子里么?”
这些天不管是醒着还是没醒。
刑向寒腹部的疼依旧,只剩三个字反复出现在耳边。
——我走了。
手机打过去依旧关机,连续几天都一样。
虽然他觉得像岑帆这种人,重感情信承诺,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生活过多年的地方。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起他就发慌,心慌身体也慌,即便打了助眠针都很难去睡一个完整觉。
躺在病床上,半夜经常突然惊醒。
刑向寒觉得自己病了。
他早该认识到,在这段感情中他究竟犯了多少错误。
只是那时候心里全是对人提出分手以后的愤恨,一心只想把对方抓回来,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上管。
“我马上就能出院,你可以带我去看看他么?”刑向寒一句话出口。
全然不顾刚才护士让人再躺两周的医嘱。
陈开本来没想答对这个,见人这幅样子还是开了口:
“他走了。”
“去别的地方学木雕手艺,再也不会回来。”
眼前的人刚要上前一步。
陈开继续冲他,“你也不要问我他去了哪里,我是真不清楚。”
“你这次应该也体会到了,以岑帆的个性,要是下定决心想真的瞒住一个人,没有人会知道。”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
一条路走到头,只顾自己不顾其他,真要回过头会发现除了自尊和那点面子,其实什么也不会剩下。
他住的这是单人病房。
即便闹成什么样也不会引起其他人注意。
陈开走的时候刑向寒还站在原地没动,手撑在旁边的墙上,腹部原本包好的伤口再次往外渗血。
冯小垒搁边上看着,“啧”了声,先招呼人坐下,又不得不再去外面叫护士进来。
他和刑向寒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人这样。
原本还会笑着埋汰几句,到后来是笑也不笑出来。
只说,“学校那边我去帮你请假,反正你往年那么多年假都没用过,干脆一次请完得了。”
刑向寒手上已经重新挂上水,眼睛里没有多余情绪。
“我已经请过了。”
“你那算什么啊,老头那边都说了让你伤好了就回去。”
冯小垒叹口气,给人把底下床摇高一点,道:“放心吧,我来帮你搞定。”
窗外开始下起大雨。
现在已经十一月中下旬,秋冬天的江城其实很少连续下这种暴雨。
按照刑向寒的伤势,其实还要在医院再休息几天才行。
但他只躺了两天就办理出院。
出院以后还不是打车。
那天岑帆是开着他那辆车离开的,就停在他们小区里边。
他叫人把那辆车停医院门口。
自己找到以后再开回去。
坐进车里的时候。
虽然里边没人,但他像是一瞬间就感受到了之前坐在这儿人的气息,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他先把车开到十口工作室,又把车开到岑帆租住的房子。
前者透过玻璃只能看到几个年轻人,后者房子已经空了,房东说这个人昨天就把东西全部搬出去。
刑向寒又给岑帆打了两个电话,都打不通。
只得把车开回小区。
刚停到楼下,刑向寒的腰侧又开始疼。
他先没上去,只靠在车里闭上眼,手抓着底下的座椅,反复调整呼吸去抑制住腰间的疼意。
眼睛闭紧又睁开,买了张明天去岑帆老家的高铁票。
岑帆是他的......
从主动走向他的那天起就是,他不可能就这样把人放走。
做完这些以后刑向寒往楼上走。
刚到门口。
看到站在门口,和他眉眼略有几处相同的男人愣在原地。
“伤口怎么样了。”对方眼睛先落在他腰上,又开口问他。
刑向寒垂下眼,“好多了。”
又道:“您怎么会过来。”
问是这么问,但他心里一点儿也不奇怪。
刑建平深吸口气,朝前边抬抬眼,叹口气说:“先进去说吧。”
这个家他其实也只第二次来。
刑向寒垂着眼给人开门。
去厨房倒了两杯茶。
父子俩对着坐下。
还没等刑向寒开口,后者就猜到他想说的,道:“放心。”
“我没告诉你妈,省得她担心。”
刑向寒没说话了。
“找到高辙了吧。”刑建平说,
刑向寒停了几秒,说,“小七没死。”
那条湖,二十三年前他报警之后就特意跟警方提过。
结果里边没有任何异常。
要是高辙说的是真的,他们没有抓到小七,那时候的小七肯定就没有死。
“那你现在放心了么。”刑建平看着他说。
十几秒的沉默后。
刑向寒低声道:“没有。”
“我没办法放心。”
刑建平喝了口杯里的茶,“是因为这件事,还是因为别的。”
“你可以帮我找一个人么?”刑向寒突然道。
他这样让刑建平有些诧异。
刑向寒从小就没求过家里什么。
从考试到留学,再到工作,也全都是靠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稳稳地走过来。
成年以后极少回家,也没有靠过家里半点关系。
一个小七,被他放心里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宁愿自己去找,都从来没跟他开过口。
这是他第一次对他低头。
“你居然会为了这件事找我。”
邢建平沉吟片刻,“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可以么?”刑向寒只看他。
刑建平对这个儿子一直有愧疚。
他年轻的时候性子不像如今这样收敛,上上下下得罪过不少人,怕招来仇家,就把刚出生的儿子放朋友那儿。
没想到他朋友拿了钱不做事,偷拿刑向寒的东西,却又不给吃不给穿,连人孩子丢了都没报警去找。
刑建平夫妻俩那时候忙的脚不沾地,对这些一无所知。
所以即便是刑向寒报的警,被拐来的孩子这么多,却也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家长认领,最后只能通过DNA比对回家。
“我可以帮你找人。”
邢建平深吸口气,把杯子搁在桌上:“但你需要告诉我,你和那个人的关系。”
关系......
刑向寒环顾四周,先是两手交握在一起,接着又展开平放在大腿上。
这一刻他脑海里闪过很多。
存在这间屋子里,好的坏的,甜蜜的矛盾的,一齐全部涌上来。
答案原本是触手可及,他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
曾经被背叛的感觉重新涌上来,以至于握到手里又狠狠毁掉,通过各种方式频频确认对方的真心,又不肯承认。
反复几次,最后连他这个人都搞丢了。
没有岑帆的地方像一个空壳,对他没有任何用处,刑向寒抬头去看顶上的天花板,又垂下来,用力抹了把脸:
“那个人......”
“他是我爱的人。”
第49章
两年后。
香文艺博国际拍卖会。
厅前厅后聚集了不少人,为的就是能够亲眼见到火遍各个论坛,影响到不少木雕爱好者的,“漂浮的城堡”。
玻璃罩子里的城堡像是童话故事刻进现实。
侧边有一个滚轴,滚动之后从最底下会游出一条大鲸鱼,拖着整坐城堡整下轮动,像是漂浮在半空中
来参观的人都忍不住在这前面驻足:“这也太精致了吧,怎么做出来的啊,好神奇!”
“你刚没听吗,这个是机巧装置,刚才那个木雕师已经在台上介绍过了。”
“我听是听了,但感觉没太听懂啊......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木雕师真的好帅啊,好像之前我还看过他的直播!”
“是啊是啊,不过好可惜,这个已经拍卖出去了,后面大概率不会再拿出来参展。”
......
“漂浮的城堡”,半小时前以三百二十万的高价拍出!
底下看客都觉得高了,毕竟这个木雕师太年轻,刚在业内出了点小名,这还是人第一次参加拍卖会。
“这......怎么着也得五六百万吧,没想到居然三百多就完事儿了!”陈开摸着下巴故意感慨。
他旁边坐着一个浅灰西装的青年。
刚满三十的年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五。
修长的身形,白皙的脸上五官精致秀气,却不失气度,眼里早已没了稚气,却还是保留住艺术家的纯粹。
离得远去看一点儿也不像做木活的,还以为是只来参加拍卖会的名门小少爷。
“这个价格已经比我想的要高了。”青年在旁边说。
“高什么高啊,你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呢。”
陈开说着,在底下一把揽住这个人的肩膀,“不过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啊,好容易回来一趟也不让我去接你。”
“不是故意要瞒你,主要拍卖会也是临时决定参加。”他说着说着,把衬衣最上头的那颗扣子解开。
都三十的人了,他还是穿不惯西装。
领口那儿有细细的倒刺,里面那层扎的慌。
许久没见老友,陈开也是真惦记他,扯着人没松手,“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应该吧,毕竟在这里待的时间最久,离老家也近,多的时间还能回去陪陪姥爷。”他揉了两下脖子。
陈开还准备再说些什么。
他们这儿的第一排突然有人站起来。
金发碧眼,是个个儿挺高的外国人,站起来以后转过身,不停地朝他们这边打招呼。
“认识啊?”陈开说。
他刚进展厅就看到这金毛正缠着身边人说话。
“之前给我们直播间打赏最多的那个就是他。”
陈开微讶,“就他啊......”
“他还在读高中,我已经把那几笔钱都还他了。”说到这里,青年无奈地捏捏眉心。
不得不也往那边挥了下手。
从位置上站起来,过去的时候,顺道拍了下陈开的肩膀:“我先去趟洗手间。”
“行。”陈开应了声。
见人从他们这排最里边走出去,对一路坐在位置上的人说着“不好意思。”
温和谦恭也很有礼貌,但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变了。
洗手间在楼上。
青年进去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把系在脖子上的领带扯下来,
站在洗手台前边。
他昨天晚上飞机刚落地,太久没回来,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放酒店就被主办方来过来。
一晚上没合眼,他脑袋还有些晕,整个人还没缓回去,没有艺术品卖出去的高兴,现在只想赶紧回去补觉。
手上沾满凉水后往脸上扑,半个身体还弓在那。
外边又有一人进来,个子很高,从头到脚捯饬的派头很正,身上带着浅浅的古龙水。
他下意识往旁边让一下。
对方却像是没有要洗手的意思,只站在原地。
青年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拿出纸巾把额上的水擦干,又重新把领带套上。
却在抬头的那一刻,看到洗手间镜子里的人。
瞬间像是失去五感!
正前方这面镜子微微有些反光,两人一左一右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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